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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酒至酣然之时,众臣皆微微有了醉意,于是乎,百态尽出,或满含情欲的目光,色迷迷地打量着舞池之中的美人,或低首与自家的女眷调情,或相互间逢迎拍马,鬼祟耳语。

皇上与皇后已至后室稍作休息,而对座的七王爷和七王妃,随后便被小太监请进了后室。

待歌舞结束后,才开始今日晚宴的真正重头戏——赏菊吟诗。

坐于殿上的太子溟玥炫以及几位皇子皆满面怅然,心神却不知游移至何处。

商傲微侧而坐,双手环于爱妻的腰际,闭目养神。

万俟柒无聊地一一扫视殿内的情景,不时嫌恶地皱眉。

想来,平日里那些官员一身官服,何等神气,此刻,失态之后,露出真正模样,竟如此猥琐不堪。其实,也怪不了他们,人生就是如此,总是以最纯最真之态示人,怎可在淤泥一般的世间混迹下去?更何况这仕途更是人心险恶,稍有不慎,便是名利俱失,指不定还会丢了性命!

自古,这官路便是由鲜血浇铸而成!

她轻声叹息着,不由地轻摇头。

他们深谙为官之道,自是了解人心,能瞬间抓住人心的弱点,至对手于死地,却为何看不清,这权势荣华皆如水月镜花,生不可带来,死亦带不走?若能看透这些,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单纯美好如她,又怎会知道?他们爱的或许只追逐的过程,充满刺激,惊心动魄!

权势,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权势越高,欲望越深!

算了,眼不见为净。如是思索,她便释然地不去窥探。

回首之时,视线微顿。

大殿另一侧,一道清越的视线扫了过来,她知道避闪不及,于是大胆地抬眸凝去。

那人的视线微愕,旋即淡笑地望着她,亦不移开视线。

那是个一身青衫的男子,手中轻握一把折扇,素色的绸缎不羁地束起他柔顺的黑发。狭长的眼眸中一片卓然流转的光华,薄唇微扬,他和煦地笑着,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气质,幽然似最宁静的山水画,与这周遭的一切那般地格格不入,更像那污泥之中,洁身绽放的清荷,不染一丝尘埃。

他是谁,是王室之人,还是高官,亦或两者都不是?

为官为贵之人,怎会有他那样洒脱,俨然置身凡尘之外的闲适与淡定?

似知道她在看他,男子竟手执酒杯,做了个请的动作。

只闻身侧传来浅笑,环于她腰际的手臂轻轻地移开了,她不解地回首。

商傲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同样地执起酒杯,遥遥地看向那人,唇角弯起。

万俟柒恍然明白,原来那男人杯中之酒,敬的是她的夫君!

“宸少,别来无恙!”

“商相,别来无恙!”

两个男人,隔着喧嚣的人流,寒暄着,饮下杯中之酒,相视一笑,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待会儿小聚。

“夫君,你认识他?”礼貌一笑,万俟柒回过头,好奇地瞅着商傲。

“嗯,私交甚深。”商傲放下酒杯,亲昵地拉过她,“溟瀛城第一富贾之家,明家第三子,明宸锦。”

明宸锦,明若宸锦,果然是个如锦绣般明朗卓绝男子。

只是,从商之人,不都是满身铜臭味儿吗?

怎么眼前这宸少一点也不像,倒更像是翩翩浊世贵公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世人之识亦不可囊括万千之象!

“柒儿,若想认识宸少,待会儿,我自会引见。”商傲不满地唤回娇妻欣赏的视线,“可你若再这般盯着他看,我可要……”

可要如何?他蓦地收起话语,眼底掠过一丝尴尬。

他是在……吃味么?

挫败地叹气,在看到她戏谑的眼神之时,他的挫败感尤盛。

想他在朝中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寂然无风,平静无泓。怎么轮到面对他的妻时,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现在,自己的表现,与一般男子无异,明知她只是欣赏,别无其他,他还是因为她多瞅了别的男人几眼,这般“小心眼”地说出不满的话语?

他……似乎越来越在意她……

“夫君……”娇媚的嗓音,透出的是喜悦和……一点点的揶揄。

他懊恼不已。他知道,这张伶俐的小嘴又要吐出令他赧颜的话语了!

“那样高高在上的夫君大人,竟也会有吃味的时候?”言尽,佳人已笑逐颜开,如水的眸子更是眯成一条线。

看看,连称呼都变了,字字藏着揶揄,句句隐着调侃。

但是,佳人的娇态,媚颜,此刻却都是为他绽放的,不是吗?

也罢,承认吃味,承认在乎,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他是相没错,他地位尊贵也没错,可这些都是对于别人而言,在她面前,他只有一个身份,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所以,夫君承认对妻子的吃味,并没有什么。

如是想着,他立刻释怀,春风满面,低首凑近她耳际,大方坦言,“是,我是吃味了,所以,以后不许盯着别的男人看!”

这下子轮到她傻眼了。

这样的他,和平时完全判若两人啊!这样霸道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是不是表示……他果真在尝试了?

那么,她要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了呀……

“夫君……”拉开彼此的距离,她眼神清亮,望进他温润的眼眸中,“你适才曾允诺未来,同样地,我亦承诺你未来……”

纤细的指一点点地展开他温暖的手掌,将掌心覆上,十指交融相扣,她淡笑地看着他眸中瞬息变化的光芒。

虽然,她现在对他,只是喜欢而已,尚谈不上爱,可是,她会试着去爱上他。他也是如此吧,他对她更多的是愧疚,是弥补。但事在人为,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的,不是吗?

脑海中,忽然冒出很久以前和娘亲的对话……

那时候,她还是五六岁的孩子……

——娘亲,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吗?

——是啊,柒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那……若是努力了还不行呢?

——怎么会呢?若不行,就说明努力不够啊。所以柒儿,要是以后,你遇到一件值得你完成的事情时,记住哦,一定要坚持不懈地努力,直到你成功为止……

——那……如果柒儿很努力很努力了,最后还是不行呢,又该怎么办?

许久的静默。

——真是如此的话……柒儿若坚持不了,就放弃吧……

——为什么?不是要一直努力吗,怎么放弃呢?这样不是矛盾了吗?

——因为……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坚持吧。

——嗯……娘亲,我好像明白了……

——柒儿今天的问题还真是多啊……

——嘿嘿……

她微闭上眼睛,叹息一声,贴近他怀中。

这就是娘亲所说的……值得的事情吗?

所以,她会努力的……一定。

她绝对不会让娘亲所说的另一种结果发生……绝对不会。

“夫君……”修长的指尖轻轻地划着他的胸襟,她想起什么似的,柔声唤他,“以后……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商傲低首,亲吻着她的青丝,“现在不能说吗?”

“嗯……现在不能。”她要等,等他爱上她之后,才能说……因为现在的她没把握。

“好,我等。”他勾唇,手指轻轻地勾勒着她的面部轮廓,低声道,“等你自愿告诉我……”

“谢谢夫君……”她心安地以脸颊蹭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一抹悠然的笑容,于商傲薄薄的嘴唇处漾开,一直蔓延到眼底,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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