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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暗淡淡紫,融融洽洽黄,层层叠叠绿,明明艳艳粉。

凉风过,枫叶起,菊花香,芳四溢。

一株株菊花前围着大堆的官员,不时来上几句雅诗,吟诵几阙妙词,卖弄文采,相互吹捧。女眷们却无心听诗赏词,聚在一起,聒噪地谈论着时下最流行的胭脂水粉,轻纱罗裙。

不起眼的角落处,青衣的明宸锦,轻摇手中的折扇,其上,大气磅礴的山水画,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撇开了众官员,两人便不再拘泥于那些礼仪,他浅笑盈盈,风度翩翩,“商兄,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令明兄挂念,深感惶恐。”商傲小心翼翼地挽着万俟柒,抿唇轻松道,“明兄此次回去溟瀛城,竟数月未归,乃至我大婚之日,亦寻不到你出席,实属遗憾啊!”

“族中出了点小事,不得不回去处理一下,我亦感到遗憾,怎地错过了商兄的喜宴?!”他的视线移向万俟柒,眸光微亮,却不动声色,“想来,商兄身边的佳人便是夫人了?”

“正是我的妻子。”他微笑地看了眼娇妻,“柒儿,这位便是我的私交甚深的好友,溟瀛明家第三少。”

“万俟柒见过明少爷。”她轻颔首示意。

“夫人太客气了。未及时登门拜谢我已过意不去,夫人怎可如此客气地称呼我,若夫人不嫌弃的话,可以直接称呼我宸锦。”明宸锦收起折扇,优雅地淡笑。

“柒儿,明兄是不拘小节之人,自不会介意这些繁琐礼节。”商傲拉过娇妻,“想当初,我与明兄交好,便是看重了他这份洒脱与豪爽!”

狡黠一笑,万俟柒挑眉道,“商人不都是惟利是图的吗?”

闻言,两人皆一愣,旋即开怀大笑。

“夫人此言差矣。”明宸锦与商傲相视一眼,言辞似在说笑,“商人惟利是图没错,可商人更知道看准商机,若无利可图,自当不会多去计较。商兄可是一朝之相,而我只是一介商贾,即使有利可图,我也不敢啊!”

“哈哈……”商傲朗声笑道,“明兄说笑了,明家声势财力之旺,若动之一毫,必牵之全朝,明兄的地位丝毫不输我啊……”

“好了,两个人都不要谦虚了!”万俟柒调皮地眨眼,“无论是夫君还是明少爷,你们呀都是厉害的人!”

官商之间自古总会有些许暧昧的关系,彼此利用,互惠互利。只是,这官是她的夫君,所以,她不会过问他的事情。眼前的男人,她自当将他放在朋友的定义上。

“呵呵……”明宸锦轻笑,对于她的话不置与否,轻转折扇,征询道,“夫人,不知我是否可以和商兄私聊几句?”

商傲的眼神立刻深邃下去,“柒儿,我与明兄去去就来,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她自然知道他们必是谈“正事”去,轻摆手,体贴道,“明少爷与夫君好久不见,自然要多叙叙旧,我一个人在这里赏赏花。”

“嗯,柒儿,不要走开太远,我一会儿过来找你。”商傲不放心地叮嘱着,“若有官员或女眷与你搭讪,你可以不理会。”

“夫君,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她颔首,

这个男人,总是那么自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若真是如此,当真不理会吗?他一点不介意别人的看法?还真是权重位高啊!

“好。”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商傲便随着明宸锦离开了。

寂寞的花香,穿透喧嚣的人群飘来,沁人心脾。

她寻了处清净的栏杆,坐下,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那些成群结队,如同花蝴蝶的女眷们,嘴角挂着安静的笑容,慢慢垂下眼眸。

眼前,一道阴影遮住了明媚的灯火。

抬眼,她惊讶不已。

是她——

她怎么来了?

七王妃……

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浅浅地,淡淡地,她却敏感地嗅出那是……璎泠花的香气。

原来,不止是名字的巧合,那花更是她所爱吧……

“柒儿见过七王妃,不知王妃找我有什么事情?”低眸,敛去眸底的诧异,凝聚起笑靥,她抬起眼,静静地打量着眼前一身紫衣的左泠儿。

“相爷呢?怎么夫人一个人在此?”左泠儿轻轻在她身侧坐下。

这句话,她是故意地问出口,只为彼此找个话题而已。刚才,她看到商傲和明宸锦一起离开,看着万俟柒一个人徜徉花间,看着她走到暗处坐在栏杆上,看着她低眉思索,脚步便不由自主地移了过来。

“夫君他有事先离开一会儿。”她望着这个容颜可比星月的女子,一时间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王妃找夫君有事吗?”

“没……”左泠儿不安地摇首,“我只是……只是看夫人一个人在此,于是便想着和夫人聊聊天。”

她们可以聊什么呢?万俟柒心中轻叹,难不成,她要和自己聊商傲?

“夫人一定很幸福吧……可以嫁给一国之相……”左泠儿的嘴角有抹笑意,旁人却窥不透那里面含着的落寞与苦涩。

“王妃嫁得是王室尊贵的七王爷,若说幸福,王妃更甚啊……”

“也对……”左泠儿转过脸去。

她……真的更幸福吗?

“王妃……”看着她美好的侧脸,万俟柒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却碍于什么,始终无法说出口。即使她不说,她也能猜到,她要说的话,怕是与她的夫君有关吧?

“嗯?”

“不知我是否可以冒昧地问您一句……”万俟柒轻叹息,抬眼看向天空,若她无法问出口,那么由她开始吧。

昏暗的夜空中,几点繁星,闪烁着。王宫之中,灯火通明,远处丝竹声轻轻响起,恍若天籁。

左泠儿不解地看着她隐在黑暗中的侧脸,明灭摇曳的灯火在她微翘的鼻尖印下柔和的光晕,红色的华服带着几分恣意的媚惑与慵懒。

她不禁有几分闪神,以至于没有看到万俟柒转过脸来。

两个人的视线直直地碰撞在一起!

左泠儿微愣——

那双眼睛……为何她总觉得在何处看到过呢?

“王妃,我想问您……”她柔柔地笑,须臾,笑容微敛,“您和他……曾经是怎样的关系呢……”

左泠儿一惊……

素雅折扇,白色扇面,狼毫挥洒出一池清水,几点墨迹俨然岸边之石。池中,墨色荷叶,淡粉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展开,收起,再展开,收起。约莫重复几次之后,明宸锦方抬起眼,看向手持明记特制的精美信笺的商傲。

商傲眉心一直紧皱着,看完,按照原先的纹路折好。

“商兄预备怎么办?”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商傲,神色闲适,如沐春风。

“以不变应万变。”眉心稍解,商傲微眯眼。

“商兄似乎很有把握?”轻轻地以扇柄击打着掌心,明宸锦接着道,“宫中眼线众多,彼此之间都有所设防,皇室没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三皇子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上难免会顾念着皇后的面子。此为其一,其二则是……”语及此,他稍稍停顿住,含笑地凝着明宸锦,“凭借本相的权势,加上溟瀛明家的财力,皇上知道,太子继位必定无忧……”

这一次,他用的称呼是“本相”……

明宸锦望着他俨然胜券在握的模样,转过身看向远处,轻握紧手中折扇,表情神秘莫测,“不管如何,我与商兄是友,我明家之人必会信守承诺,助太子顺利继位。”

“谢谢明兄的鼎力相助。”

“只是商兄……”明宸锦突然回首,清越的眸光望向商傲,“商兄如此倾力相助,是因为您曾是太子太傅?”

闻言,商傲目光微凛,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是,亦不仅仅是。”

“七王爷的势力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明宸锦说得意味深长。

“我亦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眉轻扬,商傲笑得骄傲,笑得恣意。

明宸锦不语。

他懂,全部都懂。

这看似一场王位之争,实际却是两个男人的权势之争。这两个人,彼此不是要置对方为死地的敌人,只是在较量,较量谁的谋略,谁的权势,谁的手段更胜一筹。而皇帝不加干涉,许是因为他深知朝野之上存在的是制衡原则,他需要两个强有力的对手互相压制住对方,从而不会出现一方独倾朝野的局面。

所以,他们亦敌亦友,却也非敌非友。

朗朗星目穿透黑夜的暮霭,望向灯火阑珊之处,直到看到一抹瑰丽的身影,淡雅的笑容轻轻地自他嘴角泛开。

“商兄,去找夫人吧,夫人似乎……”他未说完,商傲已然看到远处的情形,眸中一暗。

“明兄,他日我会登门拜访,恕我不能相陪。”言毕,他便要离开。

“商兄,夫人复姓万俟?”

他身形顿住,不解地看着明宸锦,“是,怎么?”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个姓氏很少见而已……”他淡笑,展开折扇,眉目如玉,“快去吧……”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明宸锦敛去笑容。

万俟柒,是吗……

静默,久久的静默。

万俟柒凝望着左泠儿绝色的面容,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不想说吗?

心中有些许的失望,却不想强人所难。

就在她以为左泠儿不会开口时——

“我与相爷……”左泠儿启口,却在一瞬间止住了话语,脸色微变。

万俟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柒儿,我到处找你……”商傲疾步走了过来,挽住万俟柒,尖锐的眸光看向一旁的左泠儿,“原来七王妃也在这里?”

“相……”左泠儿唇瓣嗫嚅着,水漾的眸子中似乎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柒儿,你们在聊些什么……”未等她开口,商傲已经别开视线,低首看着万俟柒,犀利的眼神立刻柔和下去。

“没说什么啊……刚要和王妃话些家常,夫君便来了……”万俟柒不满地撅唇。

“是么?那要我回避下吗?”他不悦的眸光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左泠儿。

她立马站起身来,“相爷,夫人,我也该去找王爷了,下次有机会再和夫人一起闲谈。”

“王妃慢走,恕不相送。”温润的嗓音,轻轻吐出几个字,他再也没看眼前的左泠儿一眼。

万俟柒轻皱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左泠儿眼中有泪。

难道……她猜错了?

他的夫君并不喜欢左泠儿?

“柒儿……”商傲加重了语气。

“怎么了,夫君?”她回过神。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商傲温润的面容略微笼上赧色。

“夫君,刚才有说什么吗?”她只顾着想左泠儿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你……”商傲气极,却不忍心责备她什么,无奈一叹。

“抱歉啊,夫君……我不是有意不去听你说什么……只是刚才王妃她似乎……”她解释着,瞥见商傲越来越暗的眸子后,声音小了下去。

“柒儿,那是别人的事情。”商傲沉声道。

“那夫君刚才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修长的指轻柔地撸过她的青丝,在她瘦削的脸颊上游走,他温和的目光中流动着异样的光华,炙热的眼神凝睇着她。

她脸上微微有些许发烫。

“我说……今夜……我不想……睡在书房……”他别开视线。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

他是说……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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