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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路走来,万俟柒发现她的夫君的确是有权有势的相,那些穿着奢华官服的官员,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等级,看到他时,总会热络地上前寒暄,或低头哈腰,或满脸谄媚。

而这个被众官员奉承的相只是淡笑地颔首,再颔首,便不再有任何言语。更多地,他总是含笑地凝着她,不时与她低语,告诉她,这是谁,那又是谁。

“相……”伴随着清越的嗓音,一身淡蓝色的溟玥炫信步走了过来,月牙白的流云带圈住黑发,玉树临风之中带着几分儒雅之气。暗黑的眸子中始终有着淡淡的忧郁。

一声招呼,商傲抬起眼看去,满面笑容:“原来是殿下……”

“见过殿下。”万俟柒礼貌地低眉。

“相与夫人不必多礼。”溟玥炫俊秀的脸上露出淡雅的笑容,“左等右等等不到相,我便出来迎接了。”

“殿下,在这王宫之中,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无需特意出来迎接微臣,知道吗?”商傲微皱眉,语气依旧平缓,听不出一丝波澜。

“相,我……”秀雅的面容微露赧色。

“算了,殿下,您既然已经出来了,微臣恰好到了,我们一起进去吧。”知他了解自己的意思,商傲扬手,退让一步,“殿下请。”

溟玥炫默然地转身走在前头。

进了圣菊苑,里面早已聚集了大量官员及女眷。

第一次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品种的菊花。颜色万千,姹紫嫣红,而形态更是各异。她平素见惯的菊多为金黄色,或者是浅红,而这苑中之菊,粗看之下,竟不下于几十种。雪青色,淡绿白色,檀香色,皆淡静素雅之色。其中不乏几色混杂的菊株。每种花前皆悬挂着木牌,上面精心地标注花名,花性。

而与这满苑菊花竞妖娆的则是一位位盛装的女眷。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装饰,名贵的服装,或淡静脱俗,或妩媚柔魅,或小家碧玉,或名门淑秀。

“夫君……”她莞尔,轻唤身侧的商傲,“怕是这王都美丽的女子都聚集于此了吧……”

商傲闻言轻笑,平素如水的眸子竟划过一丝狡黠,“是啊,而我能得其中最美的女子相伴身侧,何其幸哉……”

她微愕,明白过来时,一张小脸腾地红了,娇羞地瞟了他一眼,“夫君,你……”

见她欲语还休的娇媚模样,一时之间,他竟有几分闪神,声音不觉暗哑下去,“柒儿……”

她水眸轻抬,不解地瞅着他,只看到他温润的眉眼越来越近,心中一窒,已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可是……这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就在他的薄薄的唇快要触碰到她时,宫中小太监尖利的通传声打断了一切。

“噗嗤……”她忍俊不禁,掩唇轻笑出声,看到他懊恼地蹙眉,笑声更大,“夫君……”

他“恨恨”地转首,寒冷的视线射向那个小太监,眸中一暗。

灯火处,那通传的小太监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寒。

“皇上有旨,众臣先行进殿,晚宴即将开始——”言毕,他还狐疑地左顾右瞻,未得其果之后,只能作罢,进入殿内。

瞧见那小太监的反应之后,万俟柒笑得更欢了,身体不停地抖动着。

“柒儿……”商傲更显郁结,故意沉下声。

她连忙收起笑容,满脸无辜地瞅着他,一本正经道,“夫君,我不笑了。”

他微哂,看到她那副模样,再也不忍说她什么,只能拉过她,“我们也进去吧。”

大殿之中,酒席早已安置好,大臣已然陆陆续续地就位。商傲身为一朝之相,地位尊贵,其席位自然紧挨皇位的下首。

目不斜视地穿过群臣,商傲直接走向自己的座位,手中挽着万俟柒。群臣投来的视线,使得她极度不自然起来。

她知道,这些注视中包含的感情必定纷杂各异。她的夫君权势高,那些人总是巴结逢迎,可谁知道,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也许是与表露在外的截然相反吧!那个相位有多少人觊觎,又有多少人想要除之进而代之?!

“柒儿,坐吧……”商傲体贴地为她理好坐垫,然后在她身侧坐下。

她刚坐定,一抬眼竟与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那是双皎若秋月的水瞳,流水般的眸光淡淡地打量着她,带着几分迷茫,几分她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心头一惊,她当然知道那是七王妃左泠儿!

七王妃呵,为何她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她也……

不着痕迹地想要避开那抹视线的注视,却见对方先于她移开水眸,眸中瞬间染上了某种欣喜的光芒。

一愣,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万俟柒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身侧的商傲竟看了过去,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清朗笑容。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脉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纠缠,就像……他们彼此的眼神之中只剩下对方。

原来,他们之间……两情相悦?

其实,这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在她所不曾参与的过去,他们之间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啊!

看到他们这样,她在意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就像……被欺骗一样。

她更想知道,那日,他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那样的话……

我们试着去爱对方……好吗……

我们试着……

她在试了,他呢……试了吗?

她猜不透,看不明。

缓缓低眸凝向案前那只晶莹的琉璃酒杯,她轻执起,指尖触碰到一丝冰凉,浅淡的寒意竟似扩大了数倍一般,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酒杯掉落在地,未碎却发出一阵不小的撞击声。

她无措地抬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

溟玥裔不知何时看了过来,眯起眸子,灼然地看着她,她连忙移开视线。

刚才只顾着看着七王妃与她的夫君,她竟然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七王爷!

她都能够看出七王妃与她的夫君之间的牵系,那个邪恶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必定知道,却不道明,他到底怎样想?

如此,这其中的关系怕是更加错综复杂了!

夫君啊夫君,你到底怎样想,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又该怎么办……

秀眉轻蹙,她不由得逸出一声叹息。

商傲捡起琉璃杯,放好,低首不解地看着她,“柒儿,怎么了……”

榛首轻摇,她刚要说什么,却被一声通传止住了。

“皇上,皇后驾到——”

殿门外,仿佛一抹光亮照进——

璀璨夺目的金色撞入眼帘——

殿内一片寂然,原本的喧嚣消失无痕,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恭敬地看向殿门处。

红袍的公公在前面引着路,身后紧跟着一对中年男女。

万俟柒打量着正走进来的皇上皇后。

天生的王族之气,不怒自威,皇上一身明黄色长袍,襟前绣着龙图腾,盘旋,延伸至下摆。金冠束发,金色丝绦垂挂。他是个威武的中年男子,眉眼间有着威严,更有几分仁慈之色。身侧的皇后,虽没有倾国倾城之姿,却也是韶颜雅容。金黄色的拽地凤袍,其上,凤凰涅槃。如瀑云丝绾起,缀以黄金凤冠,雍容华贵。她慈眉善目,唇畔挂着宁静的笑容,气质娴熟高雅。

她看着皇后,竟一下子想到了谷底的娘亲,想来,这皇后应该比母亲大不了多少吧。莫名地,她对皇后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感。

思忖之间,皇上和皇后已经行至殿上。

“参见吾皇吾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大殿之上,嘹亮的朝拜声一波波响起。

“众爱卿不必多礼。”低沉的嗓音,带着穿透一切的威严,皇帝轻抬手,“坐下吧。”

“谢吾皇吾后——”群臣作揖,纷纷坐下。

“朕特许,今日这宴席之上,无须在意太多的君臣之礼,众爱卿自当如在家中一样,不必拘礼。”皇帝含笑地望着殿下的群臣,然后看向端立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刻会意,尖起嗓音,“酒宴始,佳肴上,歌舞起——”

端着金质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菜香酒香顿时弥散整个大殿。

丝竹之声,管弦之乐乍起,下一秒,穿着明媚华衫的舞姬翩然而至,和着乐音,秀出最绮丽的舞姿。佳人如诗画,舞曲如天籁,群臣酣然,怡然自乐。

“柒儿,刚才怎么了……”商傲低声凑近她身边,神情中满是关切。

“夫君啊……”轻叹一声,她若有所指,视线看似无意地飘向对面,“大殿之上,耳目众多,虽夫君位高权重,可是夫君当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什么可观,什么不可望啊……”

心头一窒,商傲自然知晓她所指,眸色微暗,似有说不明的无奈,“柒儿……”

她眼神清越,神情平静,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他竟一下子看不清她的情绪,心头不免有几分异样,偏偏此刻不是解释的时机,只能握住了她的手,保证道,“柒儿,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我无法解释清楚,可是你要相信我,以后我会一一道明。”

她淡笑,反按住他的手,“我不急啊,其实这解释于我,并不是那么重要。那些事情,于我是过去,早已一去不复返。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笑容自嘴角褪去,她眼神坚定起来,“夫君,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以后,是将来啊……”

他微愕,心情繁杂地看着身侧这面带倔强的娇妻,只能叹息道,“好,过去的不提,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许你将来……”

明媚笑颜再度绽开,仿佛之前总总只是他看到的幻象。

“谢谢你啊,夫君……”说罢,她轻低首,浅尝那琉璃杯中的美酒,视线看向中央轻纱曼影的舞姬。

他皱眉凝着那如花笑靥,淡然不语。

不远处,皇帝执起酒樽,视线看向了自己最得力的相,轻唤道,“商卿……”

商傲回过神来,淡笑浮起,轻拉了身侧人儿的衣袖,淡雅道,“皇上,臣在。”

万俟柒收回视线,看着那殿上的九五之尊,轻笑着颔首示意,“见过皇上。”

皇后也看了过来,皇帝笑着看了眼皇后,朗声道,“皇后,朕早就听闻商卿的娇妻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郎才女貌,与商卿是天造地设的璧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

皇后温婉地附和,“是啊,臣妾也觉得他们两人甚是般配呢!”

商傲轻颔首,唇角上扬。

“对了,皇上,臣妾瞧着这商相的妻,就莫名地生了几分熟悉之感……”皇后赞赏的目光徐徐打量着一身红衣的万俟柒,视线迷离起来,“皇上,您觉得呢……”

“是吗?”皇帝好奇地凝向万俟柒,只一瞬间,视线有几分僵硬,很快地平复起来。

商傲眼神一暗,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这茫茫人海,自然会有相似之人,若说这熟悉感,柒儿对您也有几分呢……”万俟柒优雅一笑,绵软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来,带着几分乖巧,“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皇上与皇后顿时一愣,旋即愉悦地相视而笑,“商卿,你的爱妻果然是才貌双全的女子,生的一颗玲珑心啊,商卿真是好福气,哈哈……”

商傲紧绷的下颌微微缓下来,宠溺地看着万俟柒,“回皇上,臣也是这般认为。”

对上他炙热的眼神,万俟柒心中一暖。

“好了,商卿,朕就不打扰你们了,请自便。”皇上寒暄几句,与皇后一并移开了视线。

“柒儿……”轻品美酒,商傲声音低沉下去,眼神中有几分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岳父岳母是怎样的卓绝之人,竟生出你这等奇异的女子……”

闻言,她嫣然一笑,调皮地扬眉,“夫君,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奖我吗……”

心神一荡,他偎近她,轻嗅她发丝间的馨香,“他日,我定要亲自拜谢岳父岳母,谢谢他们将你赠与我……”

不远之处,一双阴鹜的眼眸,眸光明暗交替,难辨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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