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一名母亲,心中最最记挂的,莫过于在外的游子。
正是听出这话中隐含的深意,慕容沁兰才同意古昔墨的提议。再看她一连串小心的动作,心中便更加深了期许。
古昔墨话音刚落,她接紧着开口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古昔墨望着她,正色道:“昔墨此来只是想告诉太后,太后心中所记挂之人,一切都安好。”
慕容沁兰眼睛一亮,惊喜道:“你是说……?”
“正是!”古昔墨点点头,不待她说完,截断她的话语道。
“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听到爱子的消息,慕容沁兰激动不已。情急之下,越过桌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太后莫急,他现在已经回到了盛京,不久便会回宫。太后只需安心等待即可。”古昔墨拍拍覆在手背上颤抖不已的双手,安慰道。
“他已经回京了吗?那他为什么不回宫来看哀家?他可知道哀家有多么记挂他?”慕容沁兰的眼眶已经开始有些红润。
古昔墨低低一叹。天下间,不管是如何尊贵,如何刁横的女人,只要她是一名母亲,在面对自已的子女时,皆是一副牵肠挂肚,费尽心力疼爱着的模样。
由古至今,没有几人能够例外。
“太后之心,他深为了解。这才让昔墨过来代传口信,以免去太后过度的挂怀之情。”“哦,是这样吗!”慕容沁兰渐渐止住了激动的神情,冷静下来。这才察觉自已的手搭在了古昔墨的手上,连忙抽了回来。
一想到刚才对古昔墨的态度,不仅有些赧然。轻吭了声,不太自然的问道:“他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古昔墨是何等明白之人,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坦言道:“太后尽管放心,这个消息绝对可靠。若非见到他本人,昔墨断然不敢来向太后报信。”
“是这样最好!”萧容沁兰伸出一只保养的极好的纤手,拂整了一下光滑的不见一丝散乱发丝的鬓发,优雅的说道。
此时的她,已经全然不见之前的激动神情。转变之速,不仅让古昔墨暗自咋舌。
“太后既然已经知晓,那想必也就不会再诸多牵挂了。那么,昔墨也就不再多做停留了,这就回宫去了。”古昔墨说完,做势欲起身。
“等一下。”
听到慕容沁兰的阻止,她停住了起身的动作,看了过去。
“既然来了,那就吃过早膳再走吧。”慕容沁兰不无尴尬的说道。
古昔墨怔了一下。
“你不是还没有用早膳吗?左右这些哀家也吃不完,索性你也一起吃就是了。”为自已找了个台阶下,慕容沁兰装作无意的模样说道。
古昔墨一笑,躬身应了声。
两人默默的吃着早膳,虽然慕容沁兰没有再说什么,古昔墨却知道她对自已的敌意,已经不向之前的那么深了。
对于一个带给她儿子平安消息的人,多多少少的也会有些感激吧。
她随意的找了个话题,试着缓和一下僵冷的气氛,开口道:“太后在‘安宁宫’住得可还习惯吗?”
“这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哀家住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冷冷的口气,似看透一切的淡然。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儿子没有做上皇帝,别人怜悯得来的居所,终究是人家说得算,又岂是她所能做主的。
“皇上对于太后,还是尊重的。不然的话,又何必尊称您为圣母皇太后呢?就算是皇上的生母,章敏皇后也没有得到这样的封号,不是吗?”
这也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依着他的个性。对于自已的亲生母亲,在他皇权在握的今朝,为何竟然连一点封号都吝啬给予。
章敏,对于这位当今天子的生母,邑昱皇朝的第一位皇后,萧氏宗主萧孟功的第一位夫人,她知之甚少。
只知道她生性淡泊,习研佛理。时常居于庙堂数日,而不回宫中。后宫之事,更是很少插手。
就在萧孟功称帝不过半载,便因病殒于‘清凉寺’。时年不过四十六岁。
在外人眼中,他尊封慕容沁兰为圣母皇太后,是贤明仁德之举。只是这样的行为,在她看来却有些诡异难测。
毕竟,章敏皇后才是他的生母,又是邑昱皇朝的第一位皇后,圣母皇太后的封号怎么说也不该轮到慕容沁兰身上啊。
就算是他想要博得仁德贤君的美名,那也不妨碍给生母追加封号啊。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始终无法猜透。
“你以为,他这么做是出于真心的吗?他和他那个表里不一的母亲一样,都是伪装的高手。外人眼里,他们倒是贤德无双。背地里都干了哪些勾当,谁又知道?”慕容沁兰极其不屑的冷嗤一声。
“太后何出此言呢?”古昔墨微皱了下眉头,问道。
往事如风,逝者已矣!她如些的贬低,很让人感到不舒服。
“难道我说错了吗?人人都说她贤良淑德,与世无争。只有我知道,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时,若不是我躲闪的快,恐怕早已经丧命在她手下了。”
回想到当时的一幕,现在她还心犹余悸。
“太后是说,当年的章敏皇后,并不似外界所说的那般,而是一名武功高手是吗?”她的话,无疑在古昔墨心中投下一块巨石,泛起层层涟漪。
“嗯!”慕容沁兰点了点头,紧接着说道:“要不是那日夜里,我睡不着,出去走走,这才发现了她的秘密。恐怕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她给蒙骗了。”说起过去的往事,慕容沁兰似又回到了那夜,而早已经忘记了自已‘哀家’的称谓。
“那时,还是在萧氏宗地,我刚进门不久。对她这位姐姐还不是很了解。只听府里的下人说,她有多么的和气,多么的菩萨心肠。和她见过几次面,也都是在她要出门的时候。自然的,也就没有说上几句话。”
慕容沁兰回想着,眼光有些迷离的又继续说道:“那一日,她上香回来,便独自将自已关在房间里。本来,她便很少出房门,所以府里的人也就没太在意。直到那夜我起身,听到她房间里有响动,便好奇的凑了过去。想不到,竟然看到了这一生中最最可怕的一幕。”
她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既便已经过了这么久,仍然历历在目。可想而知,她当时有多么的震惊和恐惧。
“太后究竟看到了什么?”古昔墨深感好奇的问道。
慕容沁兰长喘了一口粗气,压下心中的惧意,说道:“那一晚正是十五,借着天上圆月的月光,我看见她俯在一名丫环身上,似低头在那里吸着什么。那丫环的脸正对着我,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浑身僵硬,显然已经是死了的。于是,我壮着胆子往下看。一会儿,她似噬足了一般仰起头,于是我便看见了她的脸……”
说到这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古昔墨没有开口,等着她平扶心绪。
停了好半晌,才又听到她说道:“于是,我便看见了她的脸。惨白惨白的面色,泛着青。嘴巴上沾满了血,血流正顺着她的唇角,流到颈胸。我这才惊觉,她刚才是在吸人血。我以前就听说过,以人血补气的说法,但是从未曾见过。当时,我真的是吓得不轻,险些尖叫出来。”
“太后便一直站在窗外,难道她都没有发现吗?”古昔墨听到这里,也实实的被吓了一跳。吸食人血,当真是骇人听闻。
可以想象到,当时还只是刚刚出阁的大家闰秀,慕容沁兰有多么的惊恐。
慕容沁兰摇了摇头,道:“当时,她可能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所以很是虚弱。我便趁着她吸足人血,靠在床头休息的时候,悄悄的退了回去。”
“事后太后难道没有告诉先皇吗?”
“我受了惊吓,当夜便发起了高热,直到半个月后才算是全好。而当时还是萧氏宗子的先皇,又出远门不在宗地。我自然是不敢同其他人提起。后来,宗地里又有几然年轻的女子失踪,我便知道,都是她所为。但是,那时她的名声甚好。而我只是新妇,言微位轻。还不待我说全,恐怕便被当成疯妇关起来了。后来,我一想,反正,我又没有什么损失。她爱杀几人便杀几人好了。索性,全当没看见便好了。”
“太后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告诉皇上吗?”古昔墨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不过就是一段往事罢了,哀家又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你今天来‘安宁宫’传信,不是明摆着向哀家表明立场吗?”慕容沁兰凤眼一挑,似胸有成竹,全无半点惧意。
“太后不怕我是皇上派来试探太后的?”古昔墨肃静着一张脸,似真似假的说道。
“哀家还有什么好试探的,左右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等着入土的人而已。”
古昔墨瞅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露出了笑容:“太后当真是睿智,没有人能骗得了您啊!”
她的话,萧容沁兰颇为受用。抿着嘴,整了整宽大的衣袖。抬眼,说道:“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些,就是想让你提醒吾儿,他的这位皇兄,并不似外表这般简单。可不要傻傻的被他给骗了。”
天下间,也就只有她那个傻皇儿,会为了兄弟情谊,让出皇权。这下好了,到头来,连想要的女人也要不成。
希望经过之前的教训会长些记性,可别再般的死心眼儿了。
“太后的话,昔墨会尽量转达到。太后只需安心的在‘安宁宫’里怡养天年就是了。”慕容沁兰看着她,郑重说道:“皇儿到底没有看错,你终究还是向着皇儿的。古族的护卫,护守一生。这样的承诺,倒真是不假啊。以前,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太后严重了,昔墨不过在尽一名护卫的本份。只要对主子好,昔墨什么都可以做的。”
“嗯!”慕容沁兰似有所感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么,太后,一切就安心吧,昔墨这就回宫了。”古昔墨站起身,低身施了礼道。
“回去吧,切莫忘记哀家所说之言,一切当心!”
“是!”
慕容沁兰的话,在古昔墨心底掀起了一层巨浪。
有那样一名母亲,难怪他会有那般的心性!
只是,听刚才的那番话,倒是触动了她记忆深处的一角。
章敏皇后负伤后,吸食人血疗伤的方法,颇似一种早已经失传了近百年的武功。而这门武功的出处,却是她自小生长的古族。
难道说,章敏皇后会和古族有什么联系吗?
可以,毕竟已经快有百年了,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