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个箭步上前,夺过古昔墨手中的秘色瓷盎。
“皇上!?”古昔墨望着悄然而至的萧凤离,心中暗自一惊。
“皇后,这是什么?你来告诉朕。”萧凤离手擎瓷盎,眼底尽是呼之欲出的怒意。
眼看风雨欲来,古昔墨舒展容颜,轻抬皓腕,伸手接了过来,微然淡笑道:“皇上何时下的早朝,怎么不叫宫人事先通知臣妾,也好让臣妾有个准备,迎接圣驾。”
想不到她会转移话题,如此从容应对,萧凤离先是一愣,随之沉凝了双目,开口道:“难道皇后不想跟朕说说,这瓷盎里所盛之物,究竟为何吗?”
先前喜悦的心情,在见到她欲饮此物时,而变得荡然无存。胸中满是熊熊燃起的怒火。
“皇上这可是在生气吗?不知道臣妾做错了什么事,让皇上龙颜大怒呢?”古昔墨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上瓷盎,温柔婉约的站起身,低身一拂施礼道。
萧凤离见她是这般模样,也敛了怒容,撩衣坐下。只是隐聚在眼里的风暴,却未退去。
“皇后明知道朕是何意,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想必是在脑中想好说辞,好与朕说吧?”
古昔墨扫了一眼守在门口,紧张不已又不敢踏进的宛如和春喜,吩咐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两人接到她确定的眼神,道了声‘是’,低头退出殿外。
古昔墨见状转回头,走至一旁的紫檀木案桌旁,提起上面的贴花陶壶,替萧凤离斟了一杯荼,递了过去。
这才又落回坐位,温言道:“皇上质问臣妾,无非为的就是这盎汤药。皇上又何需大动肝火,只需吩咐一声臣妾,便是了。”
萧凤离一声冷笑:“原来皇后也知道朕是因为什么发火,既然清楚,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他盯着桌上的秘色瓷盎,恨不得将它盯穿。
虽然从未闻过那药的气味,但是这不容错认的盎色,却无声的说明了它所盛装的究竟为何物。
后宫里的妃嫔,没人不知道被赐下秘瓷盎苦药意味着什么。却每个人都期望着他的点头应允,能不喝这盎苦药,留下龙种。
只有她,只有她,将这唯一的殊荣拒之门外。
“臣妾身为这后宫之首,理当要遵守这后宫里头的规矩。皇上虽然没有吩咐下来,却也并没有同意。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又怎么能为这一点小事,让皇上劳心。所幸臣妾并不是怕苦之人,喝了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凤离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昔墨,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冷凝的脸色渐缓。
“你是我的皇后,有谁比你更有资格孕育龙子。那些个规矩,只是用来限制其他妃嫔的,你拿来当真做什么?”萧凤离有些气恼道。是他疏乎了,忘记了她一板一眼的个性。
“谢皇上能给臣妾这个殊荣,臣妾记下了。”古昔墨低敛双目,垂首道。
萧凤离的左手贴着她的颈项,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细滑的脸肤,温柔道:“早些怀上朕的龙子吧,昔墨,朕是如此的期待着。”
古昔墨微抬臻首,一脸娇羞不已的对上他深遂的眼眸,投进他早已敞开的怀抱。
紧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一双黑瞳扫过桌案上早已冷却的苦药,带着淡漠和清冷。
经过两人的一番对话,苦药之事,就算底定。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次劫后余生,而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萧凤离来‘凤仪宫’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使得古昔墨不得不好言归劝,要他多与其它嫔妃们亲近,做到雨露均沾。
每到这时候,萧凤离便坐在一旁,笑而不答。这样的表情,每每让古昔墨倍受挫折。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其他各宫的妃嫔们,比平日里更加勤快的来向她请安。
经常是这宫的妃嫔还没有走,那宫的宫主儿便到了。
‘凤仪宫’里,也因此,比往日里来得热闹了许多。只是平白无故的浪费了许多这里的荼水和瓜果。
借一句春喜那丫头的话就是,皇上要是每天来个五回六回的,‘凤仪宫’里的开销,怕是要番上三四倍了。
正如她所说的,的确是如此。
每宫的宫主过来了,出于礼数,都要上些荼点。虽说,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是,架不住次数多呀。
想她并不是什么奢侈之人,平日里花销也不是很大。虽为后宫之主,却并未比其他妃嫔们多支多少月银。
而近半个月来,‘凤仪宫’的支出,却比往里两个月还要多。
虽说,这点钱对于花销如流水的皇家后宫来说,并不值得一提。但是,就她而言,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支出。所以,要来的心疼许多。
这些时日以来,她还多了一项收获。那就是,每当有宫人进来通报,说是哪哪宫的妃嫔前来问安,她的头都忍不住的会抽痛一下子。
其剧烈的程度,足以让颇具忍耐力的她,痛呼出声。
每到这个时候,春喜便忿忿不已的为她鸣不平,非要她下逐客令。
当然,那是她气愤的话,当不得真的。她一笑而过,等着疼痛过后,便还得笑脸相迎。
就这样忍过了近半个月后,她终是不胜其烦,说什么也忍不下去了。
这日一大早,她便起了身,梳洗完毕后,带着宛如和春喜就出了门。
‘安宁宫’——皇太后慕容沁兰的寝宫。
萧凤离登基以后,并未因她之前的种种而怀恨在心。相反,倒是对其孝敬有佳。
除了未动她原有的封号外,还追加了圣母皇太后的头衔。
他的这一行为,得到了朝野上下的认可。称赞他为,是难得的贤明仁孝的君主。
对于深识他个性的她来说,非常清楚,他这一招旨在拉拢人心,为的是稳固他刚刚得来的天下。
人人不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的所为,正应了这句话。
他当位的这一年多来,深为百姓所拥戴。朝野上下,都为能拥有这样一位君王而庆幸。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有多么的阴险。
当然,她并不能否认了他的功绩。
她不得不承认,做为一名国君来说,他的确是很称职。
只是,这样想法也仅止于此而已。要想让她对他全然的认同,那将比登天还要难。
在见识过他的手腕,两名至亲先后被他所害后,还有什么能解开她心底里对他的恨意呢?
既便是他再如何的优秀,她和他也将势不两立。
从‘凤仪宫’走到‘安宁宫’,用了近半个时辰。对于能避开那些宫妃的她来说,这点路并不算什么。
倒是跟在身侧的两人有些担心她会累着,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她的脸色。只要一不对劲儿了,好马上反应。
这不能怪她们俩人紧张,实在是她‘生病’以后的身体,过于虚弱,常常有晕眩的感觉所至。
两人自然是不知她这是有意伪装,每日里尽是督促她喝下一些补气健脑的珍品。
这阵子头痛,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而补过头了呢。
进了‘安宁宫’,依照惯例,她直奔寝宫而去。
两名守在寝宫外的宫女告诉她,皇太后此刻并不在寝宫,而是去了寝宫后面的‘锦湖’处散步去了。
古昔墨又带着春喜和宛如,绕过寝宫,到后院寻她的所在。
‘锦湖’位置在‘安宁宫’的最里而,面积并不是很大。湖里因养着各色的锦鲤而得名。
当她来到的时候,看到慕容沁兰正站在白色花岗岩石筑成的拱桥上,往湖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投着饵食,神情颇为寂寥。
守候在她旁边的,仍然是她的心腹之人—孔云。在见到她走过来时,俯在她主子耳边低语了句。
慕容沁兰抬起头,向她望了过来。
此时,她已经走至近前。微垂首,问了声安。
“是什么风把皇后吹到了哀家这里来了?”她斜着眼打量她,阴阳怪气的说道。
在她眼中,自已只是名背叛主子,另攀高枝的无耻奴才。低贱的身份,从未因皇后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这样的冷言冷语,她早已经习惯。并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打退堂鼓,该说的话,总还是要说完的。
“太后,昔墨已经好长时日没有来向您请安了。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来向您请安。见到太后身体健朗,昔墨也就安心了。”
她说的是实话,就算她对眼前这位邑昱皇朝的皇太后,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她是三王爷的生母。冲着他的面子上,至少,也要关心一下。
“哀家一时还死不了,只怕有些人要大失所望了。”慕容沁兰冷哼一声。
古昔墨也不以为意,淡笑着言道:“太后起得这般的早,想必还没有用过早膳吧。不如,昔墨陪着太后一起用膳,可好?”
慕容沁兰张嘴刚想要说话,古昔墨似不容她拒绝般,紧接着又说道:“看太后神色,甚为困挠。不如让昔墨陪您说说话,到时候心情大好也说不定呢。”
慕容沁兰瞅着她,似为她的话所动,没有再说不。
深知她心思的孔云,看了眼古昔墨,上前扶着她伸过来的手臂,抬脚步下拱桥。
古昔墨微笑着,跟着迈开步了。完全没有察觉,站在最后的宛如,因为她的话,浑身微一颤抖,似为之所惊。
几人回到了正宫,很快的,一顿清淡却很丰盛的早膳,便行准备妥当。
古昔墨摒退了左右,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慕容沁兰身后站着的孔云。
慕容沁兰稍微想了一下,便侧过头,对孔云说她感到有些凉意,要她回去替她取件稍厚的衣裳。婉转的摒退了身边最为亲近的心腹。
所有宫人尽数退出后,偌大的正庭里,只剩下两人面向而坐。
对着一桌子的饭菜,两人皆是提不起丝毫兴趣。
被古昔墨那句别有深意的话,吊起的慕容沁兰,好奇又带着期盼的迫不急待的问道:“你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嘘!”古昔墨伸出食指入在唇边,无声的比划了下。
慕容沁兰一怔,看着她起身走到门边,轻启门缝,四下看了看。这才重新走回坐位。
“你到底想要跟哀家说什么?”被她的动作彻底的提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古昔墨颇为神秘的说道:“昔墨想跟太后您说一件您最关心的事情!不知道太后可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