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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江上之山赋

江淹

本篇为写景抒情之作。表现了作者对仕途险仄的深切感受和自己”愿从兰芬与玉坚“的信念。

潺湲溶兮[1],楚水而吴江[2]。刻划崭崪兮[3],云山而碧峰。挂青萝兮万仞[4],竖丹石兮百重[5]。嵯峨兮岩崿[6],如斫兮如削。峣嶷兮尖出[7],岩岍兮空凿[8]。波潮兮吐纳,嵁峰兮积沓[9]。鳙兮赤尾[10],鼋鼍兮匼匝[11]。见红草之交生[12],眺碧树之四合。草自然而千花,树无情而百色。

嗟世道之异兹[13],牵忧恚而来逼[14]。惟炉炭于片景[15],抱丝绪于一息[16]。每意远而生短[17],恒轮平而路仄[18]。信悬天兮窈昧[19],岂系命于才力[20]?既群龙之咸疑[21],焉众状之所极[22]!俗逐事而变化[23],心应物而回旋[24]。既欻翕其未悟[25],亦纬而已迁[26]。伊人寿兮几何?譬流星之殒天。怅日暮兮吾有念,临江上之断山[27]。虽不敏而无操[28],愿从兰芬与玉坚[29]。

乱曰:折芙蓉兮蔽日,冀以荡夫忧心[30]。不共爱此气质[31],何独嗟乎景沉[32]!

(胡之骥注《江文通集汇注》,李长路、赵威点校,中华书局,1984年)

[1]潺湲:水流动貌。溶:水深广貌。

[2]楚水吴江:指长江。楚水,指流经楚境的长江段。吴江,指流经吴境的长江段。

[3]刻划崭崪:形容鬼斧神工的山势。刻划,如同砍削过一般。崭(zhǎn)崪(zú),山势险峻之貌。

[4]此句谓山有万仞之高,故其上青萝亦悬万仞之上。萝:藤蔓植物。仞,古代测高单位,一仞约等于七尺。

[5]此句谓山上红色巨石重重叠叠。

[6]嵯峨:高峻貌。岩崿:石崖。

[7]峣(yáo)嶷:高峻的九嶷山。嶷,九嶷山,在湖南境内。这里代指高大的山脉。

[8]岩岍(qiān):险峻的岍山。岍,岍山,在陕西。这里也代指高大的山脉。空凿:孔穴,指山中岩洞。

[9]嵁(zhàn)峰:《文选》作”嵁崖“。悬崖峭壁。积沓:重重叠叠迭累而起。

[10](yú)鳙(yōnɡ):皆鱼名。

[11]鼋(yuán):大鳖。鼍(tuó):鳄鱼。匼(kē)匝(zā):周绕,环绕。

[12]交生:交错丛生。

[13]嗟:叹词。世道:指人类社会。异兹:与此不同,指与”草自然而千花“等不同。

[14]恚(huì):愤恨。

[15]惟:想。炉炭于片景:炉中之炭只能发一会儿的红光。比喻人生短促。

[16]此句盖以蚕吐丝为喻,谓人生犹如春蚕吐丝,呼吸之间生命即结束。息:呼吸。

[17]每:每每,与下文”恒“义同。意远:志向高远。

[18]轮平:车轮运转正常。路仄:路不平。

[19]信:诚,确实。悬天兮窈昧:人的命运决定于幽深莫测的上天。

[20]此句谓人的命运并不由自己的才能力量决定。

[21]群龙:指高明之人。咸疑:都感到疑惑。

[22]众状:指一般人。极:搞明白,弄清楚。

[23]俗:世俗之人。逐:追随。

[24]心:俗人之心。应物:顺应事物、世道。回旋:犹云变化。

[25]此句谓在还未明白的瞬间。欻(xū)翕(xì):忽然。

[26]此句谓也已经违背意愿随流变化了。纬(huà):违背,乖戾。迁:改变。

[27]断山:指高耸入云的孤山。

[28]无操:无德行,没有什么建树。

[29]兰芬:兰花的芳香。玉坚:玉石的坚贞。

[30]荡:涤除,排解。

[31]此句谓世人不爱这种自然和谐的格调。气质:指上文所写自然界和谐的气氛格调。

[32]此句谓我为什么要独自慨叹世风的沉沦呢?景沉:日落,比喻世道没落。

这是一篇写景抒情的小赋。作者运用夸张的手法,描绘出江上之山的雄壮。又以江水之浩荡,衬托高山之嵯峨。浩荡嵯峨之中却不乏和谐:山上草木,水中鳞介,百色千姿,悠然自得。于是触景生情,发出世道异兹之慨叹。盖有感于官场险恶,人心多变。作者”愿从兰芬与玉坚“的胸怀也值得肯定。

(周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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