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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悯国赋

沈约

沈约赋作除《郊居赋》外,体制都短小。《悯国赋》有以小见大之功效,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社会、文人心态,堪称沈约赋中的佳作。

余生平之无立[1],徒跅弛以自闲[2]。处围城之惵惵[3],得无用于行间。对僚友而不怡[4],咸悄颜而相顾[5]。畏高冲之北拟[6],壮激矢之南度[7]。骇潜师之夜过,惊跃马之晨呼。矛森森而密竖,旗落落而疏布。时难纷其未已,岁功迫其将徂[8]。育素虮于玄胄[9],垂葆发于缦胡[10]。

(严可均校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梁文》卷二五,中华书局,1958年)

[1]立:建树,成就。《论语·为政》:”三十而立。“

[2]跅(tuò)弛:放荡不循规矩。《汉书·武帝纪》:”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颜师古注:”跅者,跅落无检局也。弛者,放废不遵礼度也。“

[3]围城:本指被敌军包围的城市,这里指仕途。惵(dié)惵:恐惧的样子。

[4]怡:和悦。

[5]悄(qiǎo):忧伤凄凉的样子。

[6]冲:古战车名,用以攻城。《诗经·大雅·皇矣》:”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毛传》:”临,临车也。冲,冲车也。“孔颖达疏:”临者,在上临下之名,冲者,从傍冲突之称,故知二车不同。“拟:传,度。

[7]激矢:疾飞的箭。

[8]徂:去,往。

[9]素虮(jǐ):白虱。虮,虱的卵。胄:古代作战时战士所戴的头盔。

[10]葆发:指头发乱如丛生的草。葆,草丛生,亦指丛生的草。唐陆龟蒙《彼农》诗之一:”首乱如葆,形枯若腒。“缦胡:粗而没有纹理的帽带,武士冠缨。晋左思《魏都赋》:”三属之甲,缦胡之缨。“

本篇体制短小,感情基调与《郊居赋》相似。主要从两个方面进行描写。第一部分从”余生平之无立“到”咸悄颜而相顾“六句是对自己一生的回顾,一生碌碌无为,跅弛自闲。第二部分对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作了描述:”时难纷其未已“,时世动荡不安,没有安宁之日。”畏“、”壮“、”骇“、”惊“几个动词尤其触目惊心,反映特定社会下文人如履薄冰的恐惧心理。从赋作结构来看,第二部分所写社会环境是导致第一部分中自己生平无立的原因。沈约少年时代身遭家难,流寓孤贫,二十多岁便在刺史蔡兴宗幕中任记室,一生经历宋、齐、梁三代。走马灯一样的朝代更迭,尤其是中年以后进入皇宫,对于统治者之间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的残酷,沈约都有切身的体验,同时也更加懂得了人世的艰辛。结尾”育素虮于玄胄,垂葆发于缦胡“,不了了之,生当如此乱世,又能怎样?

本篇题目为《悯国赋》,却主要写自己的经历感受,似乎与题目脱节,实则不然。作品由一人而折射出整个社会,从而达到了以一斑窥全豹的独特效果。作者虽然在写自己,内心的忧伤却是国家,尤其是通过描写自己的亲身感受,增加了作品的真实性和感染力,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从风格而言,本篇与沈约其他作品也有别。沈约作为永明体的倡导者之一,除重视声律外,还强调辞藻,称赏”辞采妍富,事义毕举“(《梁书·刘杳传》)。钟嵘评沈约”其工丽亦一时之选也“。而这篇赋作却写得清新自然,真实感人,若从胸中自然流出,没有刻意追求技巧的痕迹,体现了沈约作品的又一特点。

(延娟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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