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江枫几乎一直是迷迷糊糊地做着同一个梦。他梦见无穷无尽的绿色，从嫩绿到浅绿、草绿、深绿，直至墨绿。啊，那是无涯的芳草，那是无穷的新荷。突然，一朵硕大无比的粉莲从清澈的水波中冒将出来，接着冉冉升腾，迎风一晃，变成一位绝色的美女。那娇艳清新的风姿很像林荫，但是林荫哪有这般勾人魂魄的明眸皓齿，林荫哪有这般叫人战栗窈窕体态？出现在他眼前的分明是白鸥！他惊喜地高叫一声，朝着白鸥直扑过去……
从睡梦中醒来是深夜三点多钟，他再也睡不着了。离天亮还有三个钟头呢，他觉得很有必要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做一次清理。她要在白鸥和林荫之间做一次认真的选择。这些天来，这个问题至少纠缠他几十次了，每次的抉择都是白鸥占了上风。在这之前，白鸥是作为他的亲妹妹的疑似者进入他的生活的，而现在，白鸥是他妹妹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了；她和林荫已经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而毕业临近，林荫的步步紧逼，也促使他不得不作出明智的选择，既为自己，也为别人。
她先考虑林荫。他把她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痴情，对他的崇拜，对他的关爱，对他的帮助，一桩桩，一件件，只要能想到的，全部摆出来。越摆，他越感动；越摆，他越嗟叹。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对林荫怎么也爱不起来，特别是林荫那因过度减肥而骨瘦如柴的身体，他连多看一眼都不大情愿，哪里还谈得上耳鬓的厮磨，深情的抚摸，肉体的拥抱？
他再想白鸥。白鸥文化水平并不高，其专业也与他不对口。而且，她个性太强，脾气也不好，它的原始般的野性会对人构成莫大的威胁。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对她是那样的着迷，那样的疯魔，以至于到了如饥似渴的程度。自然，她的清澈的大眼、健美的身姿、性感的体魄，让他百看不厌。而更重要的是，尽管他们学历不同，经历各异，但是，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诉不完的衷肠，白鸥说出口的话，往往也是他想说的；对于同一件事、同一个人，他们的看法是那么接近，他们身上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循着这思路，他忍不住又往深处思量。尽管他比林荫大9岁，比白鸥大7岁，但他们却是同时代的人。然而，在价值观上，他与林荫之间却出现了明显的“代沟”，而与白鸥之间，这种“代沟”却几乎不存在。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使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他与他的恩师林帆在一起探讨的一个新课题：当代人价值观的不同，是不是单纯地由“代沟”造成的？探讨的结果，师生俩一致认为，除了“代沟”，还有“域沟”；地域和环境的不同，也会引起观念的不同。前者是时间，后者是空间。“域沟”造成的观念差异，有时比“代沟”还要明显！无数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比如，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与在城市长大的孩子，尽管年龄相同，但是他们的观念却会大相径庭。对于这一新的发现，师生俩激动不已。他们决定合作写一篇文章，提出“域沟”的新理论。现在，他与林荫和白鸥的交往，不是愈来愈深刻地证明这一新发现的正确性吗？事实是如此的清楚，他与白鸥都是在农村长大的，而且又是土生土长的同乡，他们的观念怎么能不惊人地相似呢！
有道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江枫思前想后，翻来覆去，最后的选择，还是白鸥占了上风。但是，白鸥如今已是从他手里飞走的风筝，他只能仰着头，远远地看她了。他有本事把她抓回来吗？
一想到林荫的“落花有意”、他自己的“流水无情”，他心里难过得真想大哭一场。林荫这花团锦簇般的美丽年华，眼看就要毁在他的身上了！然而，在终身大事上，他实在没法讲“良心”啊！他多么希望从此不要再见到林荫！
然而，就在这天傍晚时分，林荫却兴冲冲地找上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