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4.30 周六 晴
春天已经到了清太坪。我们住的清瑞阁农家乐背面是一座山,来了这么多天,我竟不知道这山叫什么山。推窗瞭望,万木吐翠,新绿初上。我们只去了沿渡河才十天左右,这儿的油菜花已经开过又谢了,刚种下去的苞谷、土豆冒出一簇一簇的绿缨。阳光和煦,暖风吹得人惬意无比,空气中有一股湿润、清新、甜丝丝的味儿。对着这座无名山,我真想握住他的手说一声:大山,你好!春天,你好!
昨晚,我与钱松华把走访中已经掌握的困难户滤了一遍,列了个回访慰问的名单。今天吃过早饭,司机周宝明(彭师傅已换回)驾车,我们一行三人去白沙坪。
村支书陈发宇早在村委会候着。还没到,就听到高音喇叭播放着《十送红军》,歌声在山野里回荡,传得很远,把一个小山村闹得春意无限。钱松华说,他们广播站开始建了。果真,陈发宇一见面就握着我的手说,陆局,根据您的指示,我们请了武汉的技师,正在安装高音喇叭。建立乡村广播站,是我们旅游局“三万”工作的办实事的一个“自选动作”。我们在走访中发现,党的许多强农惠农政策,大家都说好,但好在哪,执行得怎么样,有的说不上来,有的甚至还有误解。在通讯靠吼、交通靠走、治安靠狗的山区,建个广播站太重要了。
陈支书打开了村委会的拉式铁门,把我引到村委会办公室。里边摆满了建广播站用的电线和喇叭。在我们走之前能建起来吗?我问。陈发宇说,莫得问题。明天我们有个“庆五一、迎五四”的活动,白沙坪文艺小分队也正式成立,这个广播站就要启用哒。您明天一定要来助兴。我说,要得。
说了几句,我们开始研究确定今天走访的困难户名单。我们提了八个对象,刨去张局来慰问过的老支书邓正东、老党员黄显楚、空巢老人邓桂花,还有五个。陈支书看了名单,说,大部分都很难,需要慰问,就是一组的谭传启可以不去,他家儿子在山西打工出了事死了,老两口带个孙子,困难是有,但还有个女儿,并享受二类低保,一年的补贴大约有两千多,日子还算过得去。我们同意了他的看法。我提出要增加一个,就是三组在外打工出了工伤事故截瘫的那个。陈发宇说,你说的是谭兵波。
我们先去了二组的张召国家,他老婆去世,自己的脑子有点问题,母亲又聋又哑。天很热了,气温接近三十度,张召国还穿着冬装,袖着手。看我们来了,一个劲地笑。我问母亲呢?他说,在后边。陈支书说,把她叫来哈。他母亲看了我们一会,似乎明白了我们的来意,眼里放出兴奋的光,争着要给我们端凳子。我们让她别忙,给了一袋米,一桶油,还有三百元慰问金。老人没有半点推辞,如数收下。我们又来到精神病人黄家宏家,门敞着。陈支书喊了半天,没人应。一问邻居,说是去四组了。陈发宇说,那就回头再来。结果我们走访完了其他户头,他家依然没人。我只好请支书代劳。后来,我们又去慰问了六组谭贤翠老人、二组的邓贵申,最后是谭兵波。这是个特殊的困难户,上次走访时我们了解到,谭兵波去年在江西一工地上修车时,千斤顶突然断裂,三十三岁的他立马一个翻身,但为时已完,压断了腰,从十二脊椎以下失去了知觉,造成下身瘫痪。如果不是我翻转得快,我的小命就没了。谭兵波回忆时还带着后怕的表情。屋漏偏遭连夜雨,不幸的是他妻子黄金荣也得了淋巴结核,一干重活就肿,动了手术也不见好转。
三组住户比较集中,都在山凹里。谭兵波家的房屋是新建的,外墙贴了亮丽的瓷砖。要不是出了意外,日子在村上是上乘的。我们还没走近,一条又高又大的牧羊犬汪汪叫起来。一小伙立马把它喝住。我对那狗说,黑爪,你不认识我啦。那黑爪果然聪明,摇头摆尾地走到我身边,做出很亲昵的表示。我看那小伙长得与谭兵波有点像,小平头,十分精干。陈发宇说,他是谭兵波的弟弟。我看他家门口停了一辆“猎豹”吉普,问小伙车是不是他家的。小伙说是。他叫谭朝波,今年三十一岁,刚把福建的活干完,正在家里休整,下个月再去浙江。我说,看样子你在外边混得不错啊。他说,也就一般。
进了谭兵波家,看到堂屋里搁着的床上有一副金属支架,这支架与人腿一样,一看就知道是谭兵波用的。妻子黄金荣说,他还没起床呢,我这就去里屋叫他。我细细打量着主人的堂屋,墙上都贴着各类现代兵器图,有现代航母、舰艇,高性能作战飞机,其中有“阿帕奇”攻击直升机、中国的歼十、苏三零,还有最先进的激光武器,步兵战车、装甲车以及各式导弹。谭朝波说,我哥呀,就喜欢兵器。这时,谭兵波套着支架扶着移动的钢架出现在门口。我说,兵波,你这次气色不错呢,套着支架能站起来走动了。谭兵波说,我天天活动,现在两腿已经晓得疼了,说明神经在慢慢恢复。我说,一定要有信心。那当然,再怎么样,精神不垮,信心不灭。哪怕只要恢复一条腿,我的日子绝对不会过得比别人差。这我相信。你看我这胸肌,虽然病了这么久,还没退去。我看他穿着的短袖衫里边隐隐凸着鼓鼓的胸肌,短袖衫上印着“中国男人”字样。我要把自己康复到最大的程度,他继续道,天天给自己按摩,不让手和腿萎缩。最难受的时候过来了,开始我躺在同济医院的病床上,整整三个月呢,就眼睛能动,其他都不是我的。只要能治好病,我什么都能忍受。看着他一脸的坚决,我对他充满了敬意。
我问起他的爱好。他说,我天天看军事频道,研究兵器,觉得很有意思。你是不是想过当兵呢?他说是啊,可惜没当上,错过了报名。以前好好的,我总喜欢穿迷彩服,一穿上,就觉得特精神。你要是当上兵准是个好兵。那没得说。
我们谈话时,那个黑爪在他身边蹭来蹭去。谭兵波说,黑爪,别在这儿烦,蹲下。那黑爪就乖乖地蹲下。这狗对你么好,养了好久?我问。谭兵波说,是武汉一个朋友送的。送给我时才生下十天,它妈妈被人毒死了。我天天为它买两瓶牛奶喂,现在是我的好帮手。只要到了上午九点还没起床,它就会扑我的门,提醒我起床,有时还会跳到我床上,用舌头舔我的脸,亲热得不行。它每天都会到前边一个小池子里洗澡,很爱干净的。我生气了,它一声不吭爬在床底下一动不动。我寂寞了,他就撒欢,逗我开心。
女主人给我们端来了一盘甘橙,用刀划开请我们吃。我们尝了尝,很甜。我们把慰问品送上。这是我们省旅游局全体人员的慰问你的,是大家捐的款,多少是我们一点心意。兵波说,感谢你们还记着我,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说,希望你早点康复。会的,一定会的。等我的腿好了,我请你来家里喝酒。一言为定!临别,我与他站在一起,合了影。照片上,我俩都微笑着看着春色满山的远方,兵波胸前的“中国男人”特别显眼。
明天就是“五一”了,我给几位农民朋友发了短信:劳动创造美好,幸福源于奋斗,祝您五一节快乐!谭兵波立马给我回了短信:那(哪)怕时运不济,决不抱怨。那(哪)怕天崩地裂决不放弃。生活只缘于有心的人。没有经过战火洗礼,他不懂得战友的生死念情,没有经历痛苦的人,他不会知道生活的真正快乐。相信风雨过后定会有彩虹!祝陆局和平安康,全家幸福!我又回了一则短信:期待你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天!谭兵波回道:谢谢,一定会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