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4.24凌晨 周日 晴
凌晨五时,半个月亮悬在台山的上空,沿渡河沉静在睡梦之中。我像往常一样,穿衣束带,简单洗漱,刚把电脑启动,准备写我的日记,只听啪的一声,屋里一片漆黑。是不是又停电了?我拉开窗帘一看,对岸的镇上一片灯火,肯定是我房间的线路出了问题,跳闸了。好在笔记本电脑还储存着一点电,写到天亮不成问题。
昨天,我们去回访了高岩村最穷的一户老党员,正好恩施日报记者站长谭举先和巴东“三万”办的谭福明一起前往。谭举先和谭福明是前天从巴东赶来的,专门对我们旅游局的“三万”活动进行采访。前天,花了一下午时间,找我们一一聊了,问得很细,说是要对我和工作组弄一个长篇通讯。我对他们说,还是多写写我们这个团队,他们说,团队主要是靠你带啊。他们磨了半天,觉得素材不少,就缺一张“全家福”的访民情照片。听说我们要回访老党员,正好去把照片补上。
我们回访的老党员是高岩村一组的,叫童以春。他家离我们住的村委会也就百米之遥。我们几个把早已准备的棉被、食油和大米从车上卸下,一人提了一样赶往童家。在先期的走访中,我知道童以春是个残疾人。早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时,他在乡里糖厂工作。有一次,糖厂突然起火,正在车间里做工的童以春,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拿起脸盆就去救火。那天刮着西北风,火借风势,越烧越旺。火是从西边屋烧起的,如果不把火及时扑灭,一排厂房都将化为灰烬。其年二十三岁的童以春,想的是不能让集体财产受到损失,他敏捷地蹿上屋顶,掀瓦拆梁,想把火源从中切断。就在这时,脚下一根梁啪地断了,童重重地从十多米的高空摔到地上,昏死了三天三夜才苏醒过来。命保下来了,可他的胯骨摔断了,再也不能直立走路。
见我们一行到来,童以春从屋里踽踽出来,他头上戴上一顶绒帽,两手抓着光滑的拐棍,腰几乎弯到地,行走十分困难。雷支书见状,立即过去扶着他跨过门槛,让他在条凳上坐下。还没等我们开口,老人就说开了。他说,你们旅游局的领导好啊,前年,张局长还来看过我。我说,那是应该的,你老人家为了抢救集体财产落下了终生残疾,精神可嘉。我们要向你这个老党员学习呢。他说,学习啥,想多干点都不行,这身子不听使唤。这时,老人的大女儿抱了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过来了。大女儿看上去年岁只有四十多一点,我们都以为她怀里的小孩是她的。哪呀,这是我孙子。大家听了都有点惊讶,转而,都说老人好福气,四世同堂。老人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
老人今年七十四岁,原先一共有四个孩子。大女婿是上门招亲,还有一个儿子老幺移民去了沙阳。说起其他两个儿子,老人一声叹息。那是不堪回忆的一幕。六十年代初,遇上自然灾害,老百姓肚皮吃不饱,老伴背着最小的娃去山上挖野菜。太阳快下山时,老伴挖了满满的一篮野菜背着一个娃准备回家,一块巨石从悬崖上轰隆隆地滚落下来,一下子把老伴和娃砸成了肉饼。老人回忆起这段辛酸的往事,眼里盈满了泪水。老伴走了,留下三个娃,童以春养不活,就把老二送人了,现在也找着了,经常回来看老人。
老人虽然身有残疾,但身残志不残。他1976年入了党,当过村民小组长,就是现在还种着七分地。总不能在家里等死啊,好歹也能摸点口食。我问,你这样子怎么去地里干活啊?他爽朗一笑,爬着去哒。现在政策好嘞,吃穿都不愁,村里也很关心我这个老党员,我还要好好活下去。
临别时,老人努力着要站起来送我们,被我制止了。离开童家,我眼前老是晃着童老佝偻着背几乎是在地上爬着的身影。人这一辈子活得多么不容易,有时候生命脆弱得如同钟摆,随时都会停顿;有时候生命又十分强大,无论命运怎样摧残,生命之花依然鲜艳夺目。童以春一生遇到了那么多的天灾人祸,还顽强而又坚韧地活着,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毅力和勇气。一个遭遇这么多灾难的残疾人还面带微笑地活着,我们这些四肢健全、好手好脚的人,不应该活得更有意义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