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3.21 周三 雪
也许是清太坪镇海拔千米以上的原因,这三月将尽的天,还下着雪。下了一天还没有停的意思。
按计划本来是要去走访白沙坪七、八组,考虑路途崎岖,怕出意外,因此临时调整,早上开了碰头会,把手头上要做的事滤一下,主要是前阶段的工作总结、简报编写、印制连心卡、梳理各类问题等等,具体分了工,抓紧完成。
开完会,正好碰上白沙坪陈发宇来镇上办事,我就约他来宿舍谈谈。陈书记戴了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虽然是农村干部,但看上去有点斯文。我给倒了茶,递上烟,便聊了起来。
说说你们基层村干的苦衷吧,哪些事难办、头痛,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陈发宇停顿了一下,稍作思忖,便开始与我交谈。
我们这个班子相当团结。组织干部就两人,我和黄家义主任,再加一个计生专干。黄主任在烟草公司上班,搞卷烟配方,只能两头兼顾。这样,我的事就多一些。百姓两头找,早上或晚上的多,一年中能够在家呆上一天很少很少,基本上没有双休日。每年给我们是4000元,2800元是固定的,还有1200元是浮动,有五个一票否决:计生、安全、党建(廉政)、信访、维稳,去年计划外生育我们被扣230元。我问是怎么回事,他继续道:五组有个叫黄××的,妻子与前夫生过一胎,他们没领结婚证又生一胎。我们是发现了的,并做了很多工作,镇计生办也出面调解,但还是没把工作做下来,你说冤不冤?我点点头,表示同情。
要说难办的事,说起来还真多。一是发展压力大,产业找不到门路,上级要求严,群众期望值高,许多群众误解我们,说是把政策贪污了。比如,种烟上边有硬性指标,零九年我们要种150亩,我们只完成了70亩,结果我们赔了500多元。政府与企业衔接不好,政府下指标,但管不了市场,烟贱伤农。要把政策宣传到位要走漫长的路。我们只能靠开会,群众办红白喜事等机会,宣传政策。我说这个问题要解决,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不少群众有对政策理解比较片面,有的甚至有误解。二是群众纠纷难调解,一些小事争得很厉害。就说我们主任,三年没到,被打了两次。一次是七组建路,我们借了个翻斗车,有个叫谭××的,就把车当废品卖了。我们要他说个来龙去脉,正好是过年,他家来了七大姑、八大姨,不问青红皂白,把主任暴打一顿,头上开了个三公分长的口子。派出所来调查也挨了一顿打。法院要让三人作证,没人敢站出来。三是基础建设难搞,水呀、路呀没财力解决,投资大,见效慢。四是缺少基层骨干。我们村里三个干部,平均39岁。有能力的都外出赚钱,八个组有三个组长不愿干。我问什么原因?陈书记说,主要是待遇低,他们是按人头拿钱,每人年均也就一块五,一年一两百元。工作又不好做,吃力不讨好。三组的谭喜艳,原来的组长不愿干,她代了五个月,说什么也不干,现在是“私人帮忙”。二组黄家盔,家里开了小卖部,农户不愿意接受。没人吆喝,所以政策到不了位,就像乡村的断头路。五是没有集体经济,办事难。就说办公经费,每年3000元,去年才涨的,往年只有2000元。他给我算了一笔账,报刊费969元,差旅费1700多元,每年妇女两次“三查”(查孕、查环、查病)700多元,加上会议费、茶水费、宣传栏,少说也得2000多元,全年开支要8000多元。三年中,差旅费都是我们自己垫付,每年还要支付2000多元手机费,误餐费就更是奢谈。组长不干了,我们还得做组长的工作,有事一家一户地打电话。还有上边来人,总是客人啊,总得吃饭呢,家属要当锅,忙前忙后,时间长了也有怨言。
能不能让在外的老板回乡投资,帮助发展集体经济?我试着出主意。这也难,投的项目不大,还要上交百分之八点七的税。
讲到这儿,一个电话来了。陈发宇接完电话,说声对不起,有点急事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化成了一个大写的“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