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山脚下仰望天空,眼睁睁看着一朵浮云飘进眼帘又飘出视线,才听见玉卮一贯豪爽的声音。
荷衣蕙带,粉色罗裙,跟桃花似的。领口袖口都有凤羽云纹。跟我原先的粗麻布工作服自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又说:“需计较时不必跟人客气,瑶池那地方我是不敢再去了,行至玉山脚下就打发了一头打酱油的小熊去送信。他说耽误了家里烧菜会挨骂,我便破例送了口药乡不外传的免炒锅给他,想来这信送得代价大了些。
我不解地望向他,他笑嘻嘻地捏捏我鼻子:“总穿得那么寒碜连宫娥都要欺负你。
我只得懦懦地提提裙摆,靠着近旁的一棵老槐树坐下,跟槐树交流了几句就聊上了。要知道她口中的“当时”与现在总共隔了不到两天,疏凌一番话竟把她说成熟了,这要多深厚的功力才行!我敬佩地望向疏凌,发现他还是平日里一副似笑非笑像是总要整我的模样。”
我:“做坏事老天爷都看着,外加特色穷摇。一阵折腾后终于看见我身边玉树临风的疏凌,继而眼睛猛的一亮。疏凌很少存在感这么弱,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了。
“阿蕖你办事真靠谱。兄台,往后就要合作了,不如先认识一下,我是玉卮。”
疏凌印堂发黑,平声道:“久仰。”
若按玉卮上回的说法,好像也算不上合作,纯粹是疏凌独自公演,也难怪他印堂要发黑。我颇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见他黑过之后倒也还正常,他会整我的,便道:“关于这事儿,总得商量个完全的对策。不如你们私下再琢磨琢磨,我去旁边逛逛?”
两人齐声道:“不行!”
两人声音都很震撼,我脚下抖了抖才站稳了。
玉卮道:“你不怕我老娘再捉你?”疏凌做了个“就是这样”的表情。”
“可是凌叔,粉色是小老婆穿的。而那边似乎也正式聊开了。
一直聊到晌午,我摸摸唱得正欢的肚子,看一眼老槐树,它树杈子抖了抖。
我安慰:“放心,我吃荤的。”
再看一眼疏凌跟玉卮,两人从站着聊变成坐着聊,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看似笑得很欢畅,其实我早就没那么伤情了。真矫情。”
“玉卮,你怎么了?”我问。
她看一眼疏凌,说:“小蕖,我想通了,那件事其实无聊得很,还是不做了。”
我:“?你当时可是信誓旦旦的啊!”
她:“那不是当时嘛,当时我心智不成熟,与你叔叔一番长谈后,以后一定万事和顺。等小蕖生了小小蕖,委实幼稚啊!”
她一脸大彻大悟的模样令我觉得恍若隔世。”
他一愣,扶额道:“却是我疏忽了。我就知道,他哪里有什么好敬佩的。
又问玉卮:“那你现在怎么办,不算账了?”
她眯眯眼朝我一笑:“当然不算了,要是把单昕整死了,你不就成了小寡妇?”
我抖着嗓子:“我还没嫁人,怎么做寡妇。”
她:“不都一个意思么?可是那单昕有什么好的,一看就是个不负责任又没种的。呃,我还能捞个现成的爷爷,我说话掺杂私人恩怨,你别介意你别介意。”
我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好吧,其实我介意的。我总希望我的朋友也是喜欢单昕的。
玉卮一扯我袖子:“走,我替你把那东海的死丫头轰走,不用特地跑回去了,假!”
我自动忽略过她的用词,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她了。
我自是说得千帆过满目苍凉,她也是听得心潮澎湃泪眼茫茫。
“真是太纠结了,阿蕖,你的路走得多不容易。这两万年来,哈哈哈哈。”
于是还给我换了身白衣裳,只是料子如云霞璀璨,你还好吧?”
玉卮一见着我就上下左右一通猛看,便稍微安了安心。
我一直以为许言再世为人后定能好好地活着,现又知道他竟是白帝龙王,那定能更好的活着。他活得好,我心里也会好受。只是对月缅怀时心头会有丝丝抽痛,那也算不得伤情吧。
早些年爷爷常请西天的一些菩萨来家里喝茶,也总带着我在身边。每每菩萨们离去后,我总觉得心情舒畅。现在想来,爷爷真是用心良苦,他平日里除了与天宫药君探讨医理之外,极少有交际应酬。若不是为我,他也不会频繁地请那许多菩萨来喝茶。想到此处我眼里竟蒙了一层水汽。玉卮却以为是触到我伤心处,可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
我:“凌叔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我还会回家的,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两万年前那死白龙的确消失过一阵子,我闯了几回雪启宫也没见着他,原是去凡间历劫了。
我见他们总这么站下去也不是办法,若再这么聊到晚上,两扇宫门在我身后渐渐重逢。”
又说:“没想到他这一番劲遇着了你,过了两万年还能遇上桃花开。怎么什么好事他都能撞上,老天不公平。阿蕖他叔叔,天君不是你大哥么,他能不能跟老天沟通一下,也给我多些福利?”
疏凌挑眉眯眼道:“好姻缘?”
我一把抱住她手臂:“不急不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那我去跟你爷爷说说,会害羞的。不如,就你跟我凑合?”
我忙说:“不行不行,疏凌要娶暮雪的,我改天再给你物色个好的。”
她一脸鄙夷:“你眼里除了死白龙哪还有好的。”
我闭嘴不语,她真相了。
疏凌忽然开口:“小蕖,你往后就不回家了吧?”
他这话问得我一愣,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要回家的,不回家我能去哪里?
许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又说:“不留在雪启宫?”
我对对手指低声道:“留下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玉卮一握拳:“什么名不正言不顺,那小子还没给你正名?”
我依旧小声:“这不是刚确认么。,不是不是,你过得必定很伤情吧。”
我同他道了别,竟然显得很真实。”
我:“其实,毓嬅嫁过来,是为了证明逃婚不是唯一的出路,休夫才是。”
玉卮把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疏凌则是很怪异地咳了一声。
玉卮道:“这点子是你出的吧。”
我:“很明显么?”
她点头:“太明显了,那个假女绝对想不出这么豪爽的惊世之计。阿蕖你真给咱们女仙争光。”
我:“其实我总觉得这点子不是我原创的,可又记不大清了。看来我的确忘记了很多事。”
疏凌干咳两声,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是你原创,绝对是你原创。”不知他为何如此肯定,进去吧。”她边抹眼泪边安慰我,又一个劲的安慰我。
玉卮又说:“原本我是要与那条白龙斗个天昏地暗的,如今他既与你有了这层关系,看在你的份上,我且放他一马。”
她一副女王般自信而恩宠的尊容,真让我觉得是她放过了单昕。
“走吧,我送你过去。”疏凌突然开口。
我回头,见他眉宇间透着一股落寞,看起来很是安静,一点不似往日里花枝乱颤。总觉得他这回一出现就变得怪怪的,却又总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只能解释为他旅途劳顿。
说完她就告辞走了,边走还边挥起了右手,后面看过去,模样很潇洒。
她笑嘻嘻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可是阿蕖,缺筋不代表缺眼更不代表缺心眼,很多事情你看得未必就比我明白。”
我:“玉卮你的话好深奥。”
她低头叹气:“看来你也缺筋。
“你也别再感伤了,好歹我也是女神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难道他很早就认得我?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里缺筋?”
不妨她会这么一问,步子像是比平日里慢了许多,看起来倒不大像是威严的宫殿。
我与疏凌则一同去雪启宫,很默契地大家都选择步行。虽不合神仙风范,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疏凌在前头走,凌叔就是家里可怜的老爹。
跨进门槛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形颀长而冷峻。他今日穿了件青色的衫子,背影看来显得有些单薄。
我追上去拍拍他肩膀:“凌叔你是不是瘦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直直盯着我。周围一静,只留几声鸟叫,真乃鸟鸣山更幽。
他突然道:“小蕖,我减肥的事千万别说出去,有失仙颜。”
玉雕的大门在夕阳映照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疏凌的身影在身后蜿蜒的山路映衬下更显萧索
难道,神界终于要迎来一个男风时代了么!
瑶池与雪启宫隔得并不大远,可步行终究不能到达。出了玉山我们就换做腾云,可今日云也飘得很慢,太阳快落山才到达雪启宫。
疏凌突然对着我念了句咒语,我顿觉自己当时之幼稚。再回头,金光闪过,我身上换了件崭新的衣裳。
“阿蕖,我老娘把我关着,好不容易混出来的,你等了多久,别总是小媳妇样儿。”
他:“小蕖的霉运都过了,就是不盖棉被纯聊天。终于,玉卮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疏凌抖抖袖子站了起来。待走近一看,玉卮怎么满脸诡异?
“可是阿蕖,”她又开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具体过程?我之前也没瞧出来你们眉目传情,怎么呼一下就勾搭上了?”
玉卮:“你,你怎么说出来了,也会去看你的。何况爷爷还不知道。”
她:“你别什么都不急,等你急的时候就晚了。”
玉卮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道:“阿蕖,转身进宫门。恍然生出一种从此嫁做他人妇的感觉,诚然我心里却是有这个感觉,倒也不知怎么回答了。
我抽抽嘴角:“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