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所见抄本《松斋梅谱》不仅缺其中5卷,而且所见各卷误书、衍脱、窜乱、删节所在多有。岛田修二郎解题和校定本做了细致的比勘校对工作,指明了许多错误。就问题较大的方面说,如卷四的《梅花喜神谱》,卷一一的范成大《梅谱》都有完本传世,可资参订增补。明代万历三十一年(1603)序刊的王思义《香雪林集》26卷,是一部大型的梅花专题资料汇编,最后两卷收画梅谱,包括三方面内容,即《画梅全谱》、《画梅人谱》(卷二五)与《画梅图诀》(卷二六)。研究表明,这三部分取材于《松斋梅谱》。《画梅全谱》即《松斋梅谱》卷一、卷二的理论和技法,《画梅人谱》与卷一四的松斋“画梅人谱”相对应,《画梅图诀》名义上分三部分,实际则对应《松斋梅谱》卷三至卷六的内容。值得注意的是,无论理论还是图谱,都有一些条目不见于抄本,如《扬补之写梅论》、《汤叔雅写梅论》、《论形》、《论骨情性》等,都是很重要的论说,应属卷一、卷二的内容。《香雪林集》卷二五的《画梅人谱》虽然文字上多有删节,但也有一些条目不见于抄本,如马远、毛益、陈宗训等,都是画院画家。想必《松斋梅谱》“画梅人谱”原本有画院画师一类,但都被抄本删节了。总之,《香雪林集》的材料对全面了解《松斋梅谱》是有所补益的。还有一点值得推敲,《香雪林集》最后两卷虽然保存了《松斋梅谱》的大量材料,却没有任何《松斋梅谱》抄本所缺5卷内容的蛛丝马迹。究其原因,可能是《松斋梅谱》流传有限,明代中后期人们所见只是残本,王思义所据本与传入日本的本子可能属于同一种残本或其裔本。
(6)价值地位
《松斋梅谱》15卷,是一部规模空前、内容丰富、体制周备的专题画学著作,包括了画梅理论和技法、生物品种谱、画梅人谱、梅花诗赋等几大方面,可以说涵盖了梅花专题最主要的知识体系。单就画学知识而言,相比较宋伯仁、赵孟坚等人的画谱著述,也是理论资料、技法口诀、画法图谱与画家传记兼容并包的大型汇编,集中保存了13世纪中期至14世纪中期墨梅繁荣时期的理论和技法资料。全书的体例可能受到早前竹谱一类编著的启发。画竹是整个花鸟画中出现较早的题材,更是文人画中独立较早的一个重要类型,无论在创作理论还是在实践经验上都有先驱的意义。元代大德三年(1299)李衎《竹谱》20卷,包括画竹谱、墨竹谱、竹态谱、竹品谱四大方面,体系完备而详赡。《松斋梅谱》与之相比,不重自述己见,而是以汇辑资料、编类知识为主,材料来源也不如其广博,但在技法理论与品目图谱之外别立画家传记和文学作品,兼有画谱与画史、画学与类书之多重性质,可以说也不乏创意,是一部视野更为开阔、内容更为周备、功能更为实用的专题法典,代表了梅画艺术成熟与繁荣时期的理论成就和学术视野。
遗憾的是这部大型理论编著流传极其有限,且有残缺。除了万历中的《香雪林集》转载外,几乎未见其他的称述和记载,这可能与吴太素一生栖隐浙东、声名行迹不彰有很大关系。但这并不等于说其影响完全绝迹,稍后夏文彦《图绘宝鉴》就大量引用其有关画家传记文字,另两部著名的梅谱——《华光梅谱》与传王冕《梅谱》,其实都应是《松斋梅谱》的节编本,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松斋梅谱》在绘画史上依然发挥了较为深远的影响。
2《华光梅谱》
该书可能由书坊节取《松斋梅谱》而成,时间大约在元末明初。今所见为陶宗仪《说郛》(明刊百二十卷)本。《说郛》卷九一所称只言《画梅谱》,明《续百川学海》本也只此名,并无“华光”二字,撰者为元华光道人。《王氏书画苑·詹氏补益》本始称《华光梅谱》。所谓《画梅谱序》实即《松斋梅谱》卷一之“原始”。近人张宗祥据六种明抄本校理而成之百卷本《说郛》(涵芬楼本)未收《画梅谱》,该本更近陶辑原貌,或即陶氏编《说郛》时未见此书。
在日本抄本吴太素《松斋梅谱》不为世人所知之前,有推测《华光梅谱》出于南宋扬无咎者。其实只要与《香雪林集》所收吴太素《画梅全谱》比读,就不难发现它只是吴太素《松斋梅谱》前两卷的一个选编本,所有内容都见于其中,先后次序也全然无异,只是篇翰变少、名目简省而已。如《松斋梅谱》卷二有《论梅之病》、《续论梅之病三十六事》两条,《华光梅谱》则剩一条,名《三十六病》,文字也有所删补和梳理,显然前者保留了第一手资料的原始风格。
3王冕《梅谱》
元末鄞县定水寺僧来复《胡侍郎所藏会稽王冕梅花图》:“会稽王冕双颊颧,爱梅自号梅花仙。兴来写遍罗浮雪千树,脱巾大叫成花颠。有时百金闲买东山屐,有时一壶独酌西湖船。暮校梅花谱,朝诵梅花篇。水边篱落见孤韵,恍然悟得华光禅。我昔识公蓬莱古城下,卧云草阁秋潇洒。短衣迎客懒梳头,只把梅花索髙价。不数扬补之,每评汤叔雅。”僧来复《胡侍郎所藏会稽王冕梅花图》,《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八四。来复与王冕有交往,所谓“暮校梅花谱”,不知是泛泛称颂,还是实有所指。但今所见《永乐大典》卷二八一二所存王冕《梅谱》,情况却与《华光梅谱》大同小异,也显系《松斋梅谱》的节编本,只是所取篇目稍有不同。既然为《永乐大典》所采,可见至迟明代初年已经出现。其中《扫梅十要》,日本抄本《松斋梅谱》已脱,而《香雪林集》所收吴太素《画梅全谱》有见。比较《华光梅谱》与王冕《梅谱》,不难发现,前者重视技法口诀,后者多选论说条目。在内容的编排上,前者由浅入深为序,颇便于初学;后者从总论到分论,更具理论体系。与《松斋梅谱》相比,两书都更有条理。(三)明代
1刘世儒《雪湖梅谱》
刘世儒,字继相,号雪湖,室名万玉楼,山阴人,约嘉靖十四五年至天启四五年间人。家世为儒,幼读书,知诗文,少时见元章梅钦慕之至废寝忘食,学成遂负笈买履,走名山幽谷,“历吴越,涉金陵,驰闽楚,访缉遍海内,始得见诸家真墨”(《雪湖梅谱》自叙),遍观梅花之奇,尽得其意态。所写梅笔意潇洒,极疏影横斜之致,晚年笔力几如拗铁,花蕊纷披,于苍老中益见幽致。行年九十,画梅八十载。善诗,与同郡徐渭唱酬甚洽,一时名宦雅士多与之交游。
《雪湖梅谱》初刻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此后广求名士题赞,并不断增订,迭经重刻,至万历二十四年已为四刻。此后崇祯间王思任、清初墨妙山房、康熙二十年山阴盛振英等复事重刊,流传甚广。书初仅一卷,后增为二卷,《明史》卷九八《艺文志》、《千顷堂书目》卷一五皆著录四卷,是合像赞、评林、赠言等二卷而言。是书所见有关画谱内容实不多,大致分两类:一是画法口诀,有《写梅十二要》、《写梅歌诀》、《梅病》、《华光口诀》、《扬补之论》等;二是画法图式,分《花目》(有正阳、正阴、判官头、孩儿面等24目)、《枝式》(有一枝春信、数点天心、五星聚魁、苍龙奋角等24式),另有梅花图目若干。全谱以图式为主,画法也多取口诀教条,简明易诵,极便于学习。全书编入大量时贤名儒的诗文题跋、书信赞言等,几占全帙十之七八,可见明人好自标榜延誉之习。
2沈襄《梅谱》
沈襄(1546-?),字叔戌,号小霞,会稽(今浙江绍兴)人。沈炼之子。幼读书外,好学剑,见窗下老梅,日摹写其状。闻刘世儒画名,师之旬日,尽得其意。因悟其纵横之妙,与剑法同沈襄《〈雪湖梅谱〉序》,《雪湖梅谱》卷首。,遂以写梅竹称绝一时,尤善墨梅。髫龄时,父遭谪保安(今陕西延安),随家远适。未几父为严嵩所杀,流戍极边。隆庆初,父得诏褒彰,赠光禄少卿。次年以荫补官,屡迁刑部郎中,仕至云南姚安(今云南大姚)知府。据《梅谱》所附沈襄像赞,当为七十而卒。
沈襄《梅谱》,一名《小霞梅谱》,版本不详,清初《千顷堂书目》卷一五:“沈襄《梅花谱》二卷。”今所见唯晚清徐荣《怀古田舍梅统》卷四、卷一○所引。从中可见全书大概,书分两卷,前有徐天池《姚安太守小霞沈公像赞》,一卷为诸家题赠诗作、沈襄自题梅花诗190首,另一卷为梅谱,包括《花光口诀》、《扬补之论》、《(画梅)歌诀》3条,《写干》、《分枝》、《点苔》、《圈花》、《添须蒂》、《布景》、《用墨》、《梅种》、《梅病》、《八忌》共13款15条。其中《花光口诀》、《扬补之论》、《(画梅)歌诀》、《梅病》与《雪湖梅谱》大同小异,或即转录而略事补订。所列诸条有总论有分论,体系明白,颇切画梅大要,且文字深入浅出,无枯涩玄奥之辞,为画梅论中简明易知之佳作。
3周履靖《罗浮幻质》
周履靖(1542-1614?),字逸之,初号梅墟,又号螺冠子,晚号梅颠道人、物外散樵、鸳湖钓徒等,自称江左周郎,斋名闲云馆。秀水(今浙江嘉兴)人。少从长洲皇甫汸学,为庠生,不喜仕进,尝征召为广文,不赴,布衣终身,“筑舍鸳湖之滨,种梅百余株,时吚唔其下”《槜李诗系》卷一五。,夫唱妻和,编书刻书,自得其乐。好为古文,兼擅诗词曲,工书,篆、隶、草、行、楷皆能。善画,山水、人物、梅竹尤妙。著述宏广,有《广易千文》、《江左周氏诗苑》、《菊谱》、《锦笺记》等。
周氏所编画谱有人物、兰竹、翎毛等,其中《罗浮幻质》一卷是为梅谱,见万历二十六年金陵荆山书林刊本《夷门广牍》卷三二。首有《写梅法》、《写梅论》、《写梅诀》,分别署名扬补之、汤叔雅,实即吴太素《画梅全谱》之《扬补之写梅论》、《汤叔雅写梅论》及《写梅五要》(载王思义《香雪林集》卷二五)。接着是七言八句《写梅花歌诀》、《写梅枝干诀》,隐括花头和枝式画法名目,并逐一示以例图。花头有余字、火字、示字、猿耳、兔嘴、孩儿面、大放、小放、三台、麦眼、椒眼、一丁、二点、攒三、聚四、贯珠、蒂萼等80多目。枝干有十多法。图当为自写,刻印清晰,颇便学者观摩。
4黄凤池《梅竹兰菊四谱》
黄凤池,徽州(治今安徽歙县)人,在杭州花市经营集雅斋书坊,于万历年间相继辑刻了《五言唐诗画谱》、《七言唐诗画谱》、《六言唐诗画谱》,颇受欢迎,遂于泰昌元年(1620)刻印《梅竹兰菊四谱》。天启元年(1621)又出版《木本花鸟谱》和《草木花诗谱》,复收万历时杭州清绘斋本《唐解元仿古今画谱》及《张白云选名公扇谱》合八册为一辑,统称《集雅斋画谱》,包括了山水、人物、花鸟各种题材,图文并茂,刻工精良,文字书写大多请当代名人或书法家操笔,诗、书、画相得益彰,成为明代画谱中之佼佼者。
《梅竹兰菊四谱》继三种《唐诗画谱》之后编辑刻印,前有陈继儒万历庚申(1620)春三月《题梅竹兰菊四谱小引》:“夫三春舒丽,百卉竞芳,大都非妖艳则浓华,为俗眼睁睁,而文房清供,独取梅竹兰菊四君者无他,则以其幽芬逸致,偏能涤人之秽肠,而澄莹其神骨,以故诸水墨家亦注注求工此四种,不极其肖不止。”明确把梅、兰、竹、菊并称“四君子”,很有影响。《梅谱》居四谱之首,辑梅图26幅,配以名诗,但不署名款。如第一首,“漠漠纷纷不奈何,狂风急雨两相和。晚来怅望君知否,枝上稀疏地上多”,是白居易《惜落花赠崔二十四》七绝。四谱中竹、兰、菊三谱之末幅均署虎林孙继先(字汉凌)款,或此三谱为孙氏绘。而梅谱不署,当非孙氏所绘,或取前人梅谱摹刻之。
5胡正言《十竹斋书画谱·梅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