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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郭威称帝(1)

原文

(后汉隐帝乾祐三年,十一月)帝①自即位以来,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总机政,枢密使兼侍中郭威②主征伐,归德节度使③、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典宿卫,三司使④、同平章事王章掌财赋。邠公忠,退朝,门无私谒,虽不却四方馈遗,有余辄献之。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遗。是时承契丹荡覆之余⑤,公私困竭,章捃(jùn)摭(zhí) ⑥遗利,吝于出纳,以实府库。属三叛⑦连衡,宿兵累年而供馈不乏;及事平,赐予之外,尚有余积,以是国家粗安。

……

弘肇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尤厚,邠等死,帝遣供奉官⑧孟业赍(jī) ⑨密诏诣澶州⑩及邺都,令镇宁节度使李洪义杀殷,又令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真定曹威杀郭威及监军、宣徽使王峻。……

注释

①帝:后汉的最后一个皇帝,隐帝刘承祐,高祖刘知远的儿子;后汉是刘知远于公元947年建立,刘知远先后跟随后唐李嗣源、后晋石敬瑭,公元947年契丹派兵灭亡后晋,在中原大肆掠夺,刘知远趁机在太原称帝,建立后汉,后又迁都开封。②郭威:五代时后周的建立者,庙号"太祖";郭威原为后汉大将,后汉高祖刘知远去世的时候被任命为托孤大臣,先后平定了李守贞等人的叛乱,打败契丹的侵犯,因为功劳过大受到皇帝猜忌,被迫造反,公元951年取代后汉建立后周。③归德节度使:治所在今河南商丘南。④三司使:后唐时设立,掌管全国财政;三司为盐铁、度支、户部。⑤契丹荡覆之余:指公元947年契丹灭亡后晋,在中原大势抢掠。⑥捃摭:收集、收罗。⑦三叛:指公元948年刘知远去世后,河中节度使李守贞、永兴节度使赵思绾、凤翔节度使王景崇相继拥兵造反。⑧供奉官:唐代指中书省、门下省的官员,后多指皇帝身边的近臣。⑨赍:携带。⑩澶州:行政区域名,治所在澶水,今河南省濮阳市区西南。镇宁节度使:镇宁军,驻地在澶州。行营:大军出征时统帅居住的营帐。真定:真定府,今河北省正定县南。

译文

(后汉隐帝乾祐三年,公元950年,十一月)后汉隐帝即位以来,由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总理机要政务,枢密使兼侍中郭威主持征战,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典领京城警卫,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掌管财政赋税。杨邠秉公忠心,退朝回家后,就不再接待官员的私会,虽然也不拒绝四方的馈赠,但有多余的就进献给皇帝。史弘肇负责京城治安,京城出现了路不拾遗的景象。这时正好承契丹大乱中原之后,官府、百姓的财力都十分拮据。王章搜集点滴余利,节约开支,以此充实国库,虽然跟着就有李守贞、王景崇、赵思绾互相勾结的三镇叛乱,用兵多年而供应却没有短缺;到了事态平息,除赏赐之外,还有积余,因此国家基本安定。

……

史弘肇对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尤其优厚,杨邠等人死后,隐帝派遣供奉官孟业携带密诏到澶州以及邺都,命令镇宁军节度使李洪义杀死王殷,又命令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真定人曹威杀死郭威以及监军、宣徽使王峻。……

原文

丁丑,使者至澶州,李洪义畏懦,虑王殷已知其事,不敢发,乃引孟业见殷;殷囚业,遣副使陈光穗以密诏示郭威。威召枢密吏魏仁浦,示以诏书曰:"奈何?"仁浦曰:"公,国之大臣,功名素著,加之握强兵,据重镇,一旦为群小所构,祸出非意,此非辞说之所能解。时事如此,不可坐而待之。"威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诸将,告以杨邠等冤死及有密诏之状,且曰:"吾与诸公,披荆棘,从先帝取天下,受托孤之任,竭力以卫国家,今诸公已死,吾何心独生!君辈当奉行诏书,取吾首以报天子,庶不相累。"郭崇威等皆泣曰:"天子幼冲,此必左右群小所为,若使此辈得志,国家其得安乎!崇威愿从公入朝自诉,荡涤鼠辈以清朝廷,不可为单使所杀,受千载恶名。"翰林天文①赵修己谓郭威曰:"公徒死何益!不若顺众心,拥兵而南,此天启也。"郭威乃留其养子荣②镇邺都,命郭崇威将骑兵前驱,戊寅,自将大军继之。

注释

①翰林天文:翰林院的官职名,掌观测天象,卜筮。②养子荣:柴荣,郭威的养子,郭威去世后继皇帝位,即周世宗,是五代时期少有的贤君之一。

译文

丁丑这一天,使者到达澶州,李洪义畏缩胆怯,担心王殷已经知道此事,不敢动手,于是带着孟业去见王殷;王殷囚禁孟业,派遣副使陈光穗把密诏拿给郭威看。郭威召见枢密吏魏仁浦,把诏书拿给他看,说:"怎么办?"魏仁浦说:"您是国家的大臣,功勋名声素来卓著,加上掌握强兵,据守重镇,一旦被小人所诬陷,灾祸出于不测,这不是用言词所能化解的。事态已经如此,不可坐以待毙。"郭威于是召郭崇威、曹威以及众将,告知杨邠等人蒙冤屈死以及有密诏的情况,并且说:"我与杨邠等人,披荆斩棘,跟随先帝夺取天下,接受托孤的重任,尽心竭力保卫国家,如今他们已死,我还有什么心思独自活着!各位应当执行诏书指令,斩取我的脑袋来禀报天子,应该能不受牵累。"郭崇威等都流着泪说:"天子年少,这必定是天子身边的小人所干的事,倘若让这帮小人得志,国家岂能得到安宁!我郭崇威情愿跟从您进京入朝亲自申诉,扫除无能鼠辈来肃清朝廷污浊,切不可被一个使者所杀,蒙受千古恶名。"翰林天文赵修己对郭威说:"您白白送死有什么好处!不如顺应众人之心,领兵南行,这是天赐良机啊。"郭威于是留下他的养子柴荣镇守邺都,命令郭崇威率骑兵从前面开路,戊寅,自己带领大部队接着进发。

原文

……

帝闻郭威举兵南向,议发兵拒之。前开封尹①侯益曰:"邺都戍兵家属皆在京师,官军不可轻出,不若闭城以挫其锋,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战而下也。"慕容彦超曰:"侯益衰老,为懦夫计耳。"帝乃遣益及阎晋卿、吴虔裕、前保大节度使②张彦超将禁军趣澶州。

是日,郭威已至澶州,李洪义纳之;王殷迎谒恸哭,以所部兵从郭威涉河。帝遣内养③(lóng)脱觇郭威,威获之,以表置脱衣领中,使归白帝曰:"臣昨得诏书,延颈俟死。郭崇威等不忍杀臣,云此皆陛下左右贪权无厌者谮臣耳,逼臣南行,诣阙请罪。臣求死不获,力不能制。臣数日当至阙庭。陛下若以臣为有罪,安敢逃刑!若实有谮臣者,愿执付军前以快众心,臣敢不抚谕诸军,退归邺都!"

注释

①开封尹:开封府的最高长官,开封是后汉的国都。②保大节度使:治所在富县,今陕西省富县。③内养:太监。

译文

……

隐帝闻知郭威领兵向南,商议发兵抵抗。前开封尹侯益说:"戍守邺都士兵的家属都在京师,官府军队不可轻易出去,不如紧闭城门来挫伤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的父母妻子登上城楼招呼他们回来,可以不战而胜。"慕容彦超说:"侯益已经衰老,只会出些胆小怕事的计策。"隐帝于是派遣侯益以及阎晋卿、吴虔裕、前保大节度使张彦超带领禁军奔赴澶州。

这天,郭威已经到达澶州,李洪义迎纳郭威;王殷迎接拜见时痛哭,率领所统辖的军队跟随郭威过黄河,隐帝派太监脱暗中监视郭威,郭威抓获了他,把上奏的文表放在脱的衣领里,让他回去告诉隐帝说:"臣下昨日得到诏书,伸着脖子等死。郭崇威等不忍心杀我,说这都是陛下身边贪图权势不知满足的人进谗言陷害我,便逼着我向南行进,到宫阙下请罪。我求死不得,又无力量能控制他们。我数日之内必当到达宫阙大庭。陛下如果认为我有罪,我不敢逃避惩处!如果确实有进谗言的小人,希望抓到军前以大快人心,我又岂敢不安抚晓谕各部,撤回邺都!"

原文

庚辰,郭威趣滑州。辛巳,义成节度使宋延渥迎降。延渥,洛阳人,其妻晋高祖①女永宁公主也。郭威取滑州库物以劳将士,且谕之曰:"闻侯令公②已督诸军自南来,今遇之,交战则非入朝之义,不战则为其所屠。吾欲全汝曹功名,不若奉行前诏,吾死不恨!"皆曰:"国家负公,公不负国,所以万人争奋,如报私仇,侯益辈何能为乎!"王峻徇于众曰:"我得公处分③,俟克京城,听旬日剽掠。"众皆踊跃。

辛巳,脱至大梁。前此帝议欲自往澶州,闻郭威已至河上而止。帝甚有悔惧之色,私谓窦贞固曰:"属者亦太草草。"李业等请倾府库以赐诸军,苏禹以为未可,业拜禹于帝前,曰:"相公④且为天子勿惜府库!"乃赐禁军人二十缗,下军半之,将士在北者给其家,仍使通家信以诱之。

注释

①晋高祖:指石敬瑭,庙号为"高祖"。②侯令公:指侯益,当时他兼任任中书令,所以有这样的称呼。③处分:安排,吩咐。④相公:中国古代对宰相的一种称呼,当时苏禹珪担任左仆射的职位。

译文

庚辰,郭威赶赴滑州。辛巳,义成节度使宋延渥出迎并投降了郭威。宋延渥是洛阳人,他的妻子是后晋高祖的女儿永宁公主。郭威取出滑州仓库的财物来慰劳将士,并且告诉他们说:"听说侯令公已经督率各军从南面而来,如今我们若与他们交战,就违背了我们进京入朝的本意,不作战又要被他们屠杀。我想成全你们的功名,不如执行日前诏书,我死了也没有遗恨!"众将士都说:"朝廷辜负了您,您没有辜负朝廷,因此万众奋勇争先,如同各报私仇一样,侯益一伙能有什么作为呢!"王峻向部众宣布说:"我已得郭公的决定,等到攻克京城,准许抢劫十天。"大家都欢腾雀跃。

辛巳,脱到达京城大梁。在此之前,隐帝提议准备亲自前往澶州,听说郭威已到黄河边上就取消了此打算。隐帝颇有后悔恐惧的神色,私下对窦贞固说:"日前也太草率了。"李业等人请求清空仓库来赏赐各军,苏禹珪认为不可以,李业在隐帝面前叩拜苏禹珪,说:"相公暂且为天子考虑而不要吝惜仓库财物。"于是赏赐禁军每人二十缗钱,其他军队减半,将士在北面郭威军队中的给他们的家属,让他们通信,以诱降在郭威手下的士兵。

原文

壬午,郭威军至封丘,人情惧。太后①泣曰:"不用李涛之言②,宜其亡也!"慕容彦超恃其骁勇,言于帝曰:"臣视北军犹蠛(miè)蠓(měng) ③耳,当为陛下生致其魁!"退,见聂文进,问北来兵数及将校姓名,颇惧,曰:"是亦剧贼,未易轻也!"帝复遣左神武统军④袁(yí)、前威胜节度使⑤刘重进等帅禁军与侯益等会屯赤冈⑥。,象先之子也。彦超以大军屯七里店⑦。

癸未,南、北军遇于刘子陂⑧。帝欲自出劳军,太后曰:"郭威吾家故旧,非死亡切身,何以至此!但按兵守城,飞诏谕之,观其志趣,必有辞理,则君臣之礼尚全,慎勿轻出。"帝不从。时扈从军甚盛,太后遣使戒聂文进曰:"大须在意!"对曰:"有臣在,虽郭威百人,可擒也!"至暮,两军不战,帝还宫。慕容彦超大言曰:"陛下来日宫中无事,幸再出观臣破贼。臣不必与之战,但叱散使归营耳!"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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