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真人曰:雨露何以下垂?盖阴阳二气,和合熏蒸而雨露降。不论春夏秋冬,统系二气之所为。物逢雨露,固得沾濡,而遂其生发。亦系阴阳之和,而生机始畅。此雨露以和同之气候言,非等淫雨之及物,不为恩而反为累也。雨露之垂,无不一及,故曰遍物。即无一物不被其泽。天地造化之功,诚莫与并。然物受之,只见自安其生发长育之常,不见其生,而生机自著;不见其长,而长育自成,在物固有,莫之为而为之妙。然物之生长,由于雨露之涵濡,岂不似有所为?殊不知雨露之下垂布散及物,实二气自然之熏蒸而出。在天地亦并无容心。不过只存真一,而阴阳自合。阴阳合而雨露自被及于万物,亦有莫知其然之妙。故统而谓之被泽不知谁为。被泽二字,自物言则物受其泽。自天地而言,是泽之及于物。在天地有莫大之功用,而皆不自知其功。人苟养此心,合乎天地,则中和之气蕴积内,亦自有雨露及物之妙。即古经所谓大洒须弥也。然此理实渊深,未易遽到。自其浅者言之。人苟心符天地之真一,其和同之气,发于情而不戾,著于视声言动,自有一种蔼然清淑气象。即孔圣所谓粹面盎背之谓。举五官百骸,无不受其泽,亦依然不待安排而自著,又何殊雨露及物,而不知谁为耶?造其显则由显达微,无不可臻。学者何惮而不修?不患无成,祗虞自弃耳。
疏:
《道德真经注》云:”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事而为则有不为者矣,惟无为则无不为也。教而言则有不言者矣,惟无言则无不言也。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天地亦然,“作”谓物将生春时也,“辞”谓言辞,“生”谓物既生夏时也,“有”谓有言。不辞不有,此天地不言之教也。夫子谓:“天何言哉?百物生焉是也。”)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为’谓物将成,秋时也;‘恃’谓恃其能而有为;‘功成’谓物既成,冬时也;‘居’谓处其功而自伐。不恃不居。此天地无为之事也。夫惟不居,是以不去。不去常存也。天地不居成物之功,故其功长久而不去。“元·吴澄撰《道德真经注》卷一,《钦定四库全书》子部,道家类。
土壤广育群生,成能未曾有作。
吕真人曰:何谓土壤广育群生?盖坤土含宏,无物不在承载之内,即无一物不赖以生育。所谓万物无土不生,谓之广育,孰有能并其广乎?然育物虽广,而物之育实自为育之。举凡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其孳息孕育,互相以气感召。盖万物皆负阴而抱阳,物物一阴阳之交感而生育,遂繁而莫可纪,且迭起而不穷。物既以阴阳交感发生,实统归于天地一大阴阳之交感,始能成其变化,成得一个鼓铸陶镕之妙用,故曰成能。究之育物之能,一成无不成,亦只见其有成而已,未曾有所作为而始成也。真一凝固,二气自交,气交物自生育。飞潜动植,各得其所,并不见有造化之迹象,于此便见天地成物功用之妙。人苟真一合乎天地,则气不待驱使而自运,血不待调理而自和,性情不至矫揉而入于偏视听言动。不俟防闲而自正,亦依然一广育之功能,且与天地同其无为之治。是以古圣参天地,赞化育,皆与天地合德故也。仙佛之真常应物,亦是无为自化之妙。圣与仙佛,岂有异致耶?总不外完得一个真一,其功用自然流出。不作之作,其作莫可限。修心之士,胡弗体此而求之。
疏:
这是佛教里讲的生命存活方式十二种其中的四种。卵生者,从壳而出生也。谓此类有情,因虚妄颠倒之惑,起飞沉乱想之业,惑业和合,故感此生之报,即鱼鸟龟蛇之类是也。(飞沉者,若想念浮举,则为飞禽;若情念沉重,报为鱼蛇之类也。)胎生者,从胞胎而出生也。谓此类有情,因爱欲杂染之惑,起横、竖乱想之业,惑业相滋,故感此生之报,即人畜龙仙之类是也。(横、竖者,人身竖,而畜生横也。因行正道,得为人类,故身竖;因行邪道,感生畜类,故身横也。)湿生者,从湿处而受生也。谓此类有情,因颠倒执著之惑,起翻覆乱想之业,惑业和合,故感此生之报,即含蠢蠕动之类是也。(翻覆即飞伏也。因违义背信,翻覆任情,遂感蠢蠕飞伏之类也。) 化生者,无而忽有也。又离此旧形,易彼新质,为化生也。谓此类有情,因颠倒变易之惑,起舍故取新乱想之业,惑业和合,故感此生之报,即转蜕飞行之类是也。(转蜕飞行者,如蚕蜕形为蛾,如雀化蛤之类。)佛经上说,人也有胎生的,也有卵生的,也有湿生的,也有化生的。现在的人几乎全都是胎生的,湿生的几乎没有,化生的只听说过莲花生大师化生于西印度达喇郭啸海五色莲花中,卵生的倒是有记载,如《文汇报》1990年2月10日三版的”印尼发现卵生人“一文有云:”探险队领队,西德人类学家劳·沃费兹博士和其他10名探险队员,为了研究原始部落生活,深入印尼婆罗洲的热带雨林,在一处山脊原始大树上挂着一群原始土人,住处是一个个用树叶青草砌搭成的鸟巢状建筑物。土人身高4英尺,全身赤裸的20多个土人到探险队面前,不害怕,没有敌意,还拿出他们的主食大蚯蚓,请队员吃。这伙原始人将探险队带到树上他们的住处—— 一个建筑在几棵大树上的巨大平台,只见一群大约30多个女土人,正坐在一枚枚白色的大蛋上进行孵化工作。其中,有一位婴儿开始破壳而出了。探险队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搞清了女土人整个生育过程。原来女土人怀孕6个月后,便会生下一枚大蛋来,再接着进行3个月孵化,9个月完成整个生育过程。这时,做母亲的就和常人一般,用母乳哺育婴儿。“
此节和上节是举例说明”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虽云戾亦时生,生机何以不息?
吕真人曰:何谓戾亦时生?戾者,疹戾之气,如雨淫、旸淫,冬则雷电虹霓,春夏霜寒栗冽,皆戾气潜发之先微。万物皆赖阴阳之和,而后生机畅。雨淫则物朽蠧,旸淫则物枯槁,推之风雪坝霰露,能为生,亦能为杀,此皆天地间行令之常。不外一生一杀,不有生而物无所始,不有杀而物无所终,故当其生而杀机以伏,当其杀而生极亦隐寓之。即由复而剥,剥极而复之义也。所以万物终了又始,生极终无息灭。究其所以无息,在物不能自为,实天地之心主之。天地之心,即真一之气也。舍此真一,而天地亦无主宰。惟天地有此真一,虽有戾气之变,而中和不失。修心之士,欲得门而入,当究明天地生杀二机。假如人之七情,有时稍偏胜,是即戾之谓也。但人未能固其真一,当其七情一发而偏,遂不能反归于正。而一身之生极,日久遂至于扑灭。苟能中和独具,虽情有时偏胜,必不能夺其真一。五气从何而损?五气不损,生机从何而息?循而至于中和纯一,则先天地之景象也。孔氏所谓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释氏所谓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异其言,实同其义。下学将此理参透,勿妄勿助,未必不臻上境也。予日望之。
疏:
《阴符经讲义》云:”天地之道,一阴一阳。元炁配合,万物生焉。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日者,太阳真火,象应东南,从木而生,外应春夏,发生万物;月者,太阴真水,象应西北,从金而长,肃杀万物。此二者,乃天地生杀之机。“宋·夏元鼎撰《阴符经讲义》卷四,《钦定四库全书》子部,道家类。
《中庸衍义》”致中和之义“云:”五事之修,天子中和之极也;五行之顺,天地中和之极也;五福之来,天地以应天子之极也。皆自然会通之理也。“明·夏良胜撰《中庸衍义》卷四”致中和之义“,《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儒家类。 值得玩味的是:《中庸衍义》对”致中和之义“的解释是:”中和之极,协和之征,修和之诚,戾和之咎。“此十六字值得深细推究。
此见于佛教《心经》,《心经》里所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从本源上讲的。即”真如“、”法性“、”佛性“,这三者是同体异名。当体即是真如,象虽生灭无常,体则常住不变。万象是从其形相存在上而言,真如是从本性体灵妙上而言,绝对平等,不生不灭之真如理性,永为一切万有现象所依的本体。如果用哲学来讲,即”真如“是体(如镜),宇宙万有之现象是”相“,现象之作用是”用“。如果用譬如来讲的话,”自性如镜“,也就是说,自性如同可以照人的镜子,镜子是自性是能照,可照的对象是所照。如当镜子照向桌子时,镜子里桌子生起,当镜子移开时,桌子的影像没有了,别的物生起,灭亡。但镜子是没有生灭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当镜子照到不好的事物,如一些脏东西,镜子里有现出这样的脏东西,可镜子不会因此而变脏;它一样还可能照干净的东西,但镜子也不会因为照了干净东西而变得更干净——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镜子照向高山时,镜子并不因为照了高山,自己就增大了;照向一粒微尘,镜子也不会因为微尘小,自己的体变小了。《楞严经》里形容见性”物来则应“,过去不留,就是这个道理。可见,”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我们的自性,也就是体,而不是相,在相上我们这些都有。知道了自性”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则不会”心随物转“,而学会”转物“,《楞严经》还说:”若能转物,即同如来“。
究其虚而常直,直道乃为厥宗。
吕真人曰:何谓常直?盖天地之体段,固属有形有质,曷从见其虚?然天地之形质不可言虚,而其渊默之心,则冲虚莫可窥测。所谓虚,即指真一而言,有比拟所不能尽,活泼而无可名状。真者,不屈之谓。凡物皆可屈挠,天地真常,实至刚,而无时可屈。惟其虚,故有不蔽之真。此直从虚生也。亦惟其常直而不屈,故无杂气得入,是虚又从直生。彼执有形有象以论天地,安足以见天地之真。老君所谓大象无形,亦即此意。观此便知有形之天非天,有质之地非地,其真一之默妙,乃为真天地。即如人之形躯,亦不过一色壳耳,非真人也。心之真一,修到圆全凝固,如天地之虚而常直,便是真人。何谓直道?直者,即虚中不屈之谓,其虚而不屈便是道。故谓之直道。万物从此生,万化由此布。所以生物不测,悉原于不贰之真宰。故曰直道为厥宗。宗者,主也。人只识天地之形体,而莫究天地之玄奥,是直等天地为顽然色壳,无怪乎其处于天地内而罔然漠然,与众物同其荣枯。殊不知人禀天地之全,己身自有天地。果能法天地之自然,合天地之宗主,自能超出于庶类之上,为圣贤为仙佛,无非凭点灵光上做去。古来明训,岂欺人哉?人自不能反心以求耳。
疏:
《道德经》云:”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第四十一章)
此亦言返求”一心“妙用,不可心外求法,只此即是”直道“,无须他求。夏莲居著《深妙禅偈》:”有大福德始念佛,发菩提心修十善。佛说无上深妙禅,浅人当作浅法看。四仪庄严三业净,坚守重戒勿少犯。打破人我是非关,放下生平闲知见。谈玄说妙不相干,三字真传老实念。只此即是长夜灯,苦海慈航斩魔剑。要拔多劫生死根,直拼此身作呆汉。五宗八教一句收,切莫念外觅方便。过缓过急同是病,强想一心心愈乱。志坚如钢气如绵,不间不杂自成片。因心果佛互感应,根身器界潜转换。烦恼未伏念不一,习气不除佛不现。千万句如一句时,何愁不见弥陀面。此事非易亦非难,三昧全凭信行愿。“
喜怒不干,爱憎无象。
吕真人曰:何谓喜怒不干?喜者,即天气清明,地气和蔼,有一种清清淑淑气象。固谓之喜。物华人康,风调雨顺,宇内太和,皆谓之喜。怒者,何?如烈风、迅雷、旱干、水溢,固谓之怒。天冥地动,物天民灾,皆谓之怒。然当其喜也,不过阴阳二气之调畅,自然流出一种美景。究之天地,只自固其真一,毫无所摇。当其怒也,虽云由常而变,出于自然,亦系民物之气盛,炽而不平,以戾召戾,故天地之始生怒。究之天地之怒,实阴阳二气之相剥,在天地亦只固其真常,而绝无所累。故谓之喜怒不干。人所以不能永贞者,可喜之事扰其心,可怒之事动其心。此心日役于喜怒之情,循环不已,或喜未去,怒复来;或怒未已,喜又集。纷纷逐逐,无时了期,使此心之真常,日渐剥丧。至于剥极而无可复,则一身已无主宰,二气亦为之不交,神明消沮耗散,是生理已尽,亦死其期将至时也。修心之士,首当参透此理,方可得门而入,亦方见有可着手,否则绝无捉摸矣。人心欲合天地心,首先去情别欲。所以太上云:下士闻道大笑,正为此故也。何谓爱憎无象?爱者,笃厚之谓。憎者,倾覆之谓。天地生物,本来一体。何有爱憎于其间?所谓爱憎,实于物见之。假如春露秋霜,物有得之而荣者,有得之而悴者,推之雷雨风日,莫不皆然。在天地只有真常之默策,使二气周流,安有爱憎之迹象?不过自物受之,一生一杀,便似爱憎耳。人所以真常不固,多因爱憎二念,日往来于一心,憧憧不绝,神明亦被牵连出去。神明去,而真常所以日消散也。苟能屏绝物累,可爱之物不动。可憎之物不扰,常使此心清清净净,如皓月之当空,自觉灵明一片,神常内守,自成一个默默绵绵景象,此乃修心之要紧关头。 如此则门可入,造到无上境,亦从此进。后之学者,可勿加之意乎?
疏:
天地无七情之干。
人有七情六欲。
《老子解》云:”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道非形,不可见;非声,不可闻;不先知万物之妄,廓然无蔽,卓然有见,未免于不信也。故下士闻道,以为荒唐谬悠而笑之;中士闻道,与之存亡出没而疑之;惟了然见之者,然后勤行服膺而不怠。孔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斯所谓上士也哉。“宋·苏辙撰《老子解》卷下,《钦定四库全书》子部,道家类。
此即前文所谓”转物“。《菜根潭的智慧》载:”无风月花柳,不成造化;无情欲嗜好,不成人伦。只以我转物不以物役我,则嗜欲莫非天机,尘境即是理境矣。以我转物:以自我为中心,将一切外物自由自在地运用。以物役我:以物为中心,而人成了物的奴隶为物所驱使。天机:天然的妙机。《庄子·大宗师》篇:‘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大地如果没有清风明月和花草树木就不成大自然,人类如果没有感情欲望和生活嗜好就不成真正的人。所以我们要以我为中心来操纵万物,绝对不能让物为中心来奴役驱使自己,如此一切嗜好欲望都会成为自然的天赐,而一般世俗情感也都变为顺理成章的理想境界。有位修行僧问南泉和尚:‘大师,你还有未跟人说过的法么?’南泉答:‘有。’’是什么?‘僧人问。南泉答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说物是众生,有根据《华严经》来的。《华严经》中说:’心、佛与众生这三者没有差别。‘南泉又自言自语道:’江西的马大师说过即心即佛,我就不这么说,我只说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这难道有错吗?‘赵州听后,当即作揖拜谢师父的指教。本质是相同的,表现则各有千秋。禅是关心本质,本质是自然天成。“
不自生而长生道合,不亲杀而反杀患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