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真人曰:此推论脉之发源。脉皆发源于五脏之真气。北坎者,何?在天则坎为水,居北;在人则至阴之所,肾是也。肾属水,故取象于北坎。何以谓之命根?盖先天阴孕乎阳,为发生之始。人之肾水,乃生身源头,两肾中间一穴有真火在焉,所以作生化之本,故谓之命根。活五黄者,何?五黄乃中宫之土。其色黄,土数五,故曰五黄。在人则脾土是也。曰活五黄者,何?土无水则燥,而不生物;无火则土亦冷,而不生。所以水中寓有真火,合而润暖乎脾胃,谓之活五黄。通九紫者,何?九紫即南方离位,属火。火本赤,但赤与北方之水相映;水色黑,赤黑成紫。在人则为心,故心属火。曰通九紫者,火得水之上升以交济,则火不烈,而心不焦燥而宁。心下有小肠相附丽。特言心者,省文耳。南离即心。心为神明之区,神不宁则谓之火烈,火烈则火烹而溢,水溢而涸,则不能活乎金,其金必至于燥。白者,西方之金,其色白。璧字勿泥。在人则肺是也。肺金燥,多因心火盛,而逼肾水之漏。水漏不能上朝,而肺故燥。所以心为肺之源头,谓之宰白璧。举肺而大肠可推矣。守青松者,何?东方属木,其色青,在人则肝是也。肝藏魂,若心火盛,逼肾水泄,而至于干。水干则木无所灌溉,而木亦枯矣。松字勿泥。心神怡则水生,水生则木茂,谓之守青松。肝中有胆。特言肝者,省文耳。
疏:
常谓肾脏左阴右阳,错也!此可见命门是什么?两肾皆为水脏,两肾之间的命门才寓真火。
此言肾与脾胃之关系。注意此“润暖”二字,肾脏的本质是“水中寓有真火”之脏,水能润,火能暖,所以肾脏能“润暖”脾胃。时医在温中健脾时兼顾温肾,而在养胃阴时却常常忽略滋养肾阴,观此可鉴也。
此言肾与心“水火既济”的生理状态。
此言心火盛则肾水漏即肾阴虚,肾阴虚则肺金燥。
此言心火盛则肾水漏而即肾阴虚,肾阴虚则肝阴虚。
此段言心肾肝的生理状态。
其动也,若换宿移星;其生也,如长虹闪电。清清淑淑,洋洋悠悠。
吕真人曰:动者,脉之流动也。脉之动,气为之。不外一阴一阳,摩荡而使之然。若换宿移星者,即上所谓晷度。人身脉窍同之。其转动,若星辰之周行次舍黄道、赤道,绝不紊乱。星宿随气为旋转,人之脉亦因气而周行。所谓若换宿移星也。生者,乃脉动而透达。如长虹闪电者,何也?此言脉之神气,自其来而论。试看虹之上透,神采奕奕;电之发施,神采烂然。实无异于此。其中意味,在人领会。清清淑淑者,乃脉之不刚不柔,好似春风之来一般。洋洋悠悠者,乃脉之无过迟,亦无过疾。如下文所譬是也。能知此者,其心领神会,而脉之意味晓矣。
疏:
此言脉之体状、神情。何谓脉之体状?何谓脉之神情?简言之,脉之有体状如人之有形貌,脉之有神情如人之有气质。很多相似脉的辨别就是要靠脉之体状、神情,否则极易出错。如弦、紧、牢三脉象之辨别,《濒湖脉学》云:“弦来端直似丝弦,紧则如绳左右弹;紧言其力弦言象,牢脉弦长沉伏间。”可见,只有结合脉之“形神”,才能辨别准确无误。所以书云:“能知此者,其心领神会,而脉之意味晓矣。”
十二辰动数有常,上下关周行不滞。略言其概,大象如斯。
吕真人曰:十二辰者,即昼夜之时辰,自子至亥也。天之度数,每按十二辰,其转动无过差。人之脉络,亦按十二辰,动发不悖。所谓数有常者,乃一日之间,息息相通,无止时也。即以一息而论,亦是四至为常。上下关者,即人之三关,举上下以括中间耳。气脉之周行于上中下三关,原无隔碍,一有碍则病生矣。碍即滞也。略言其概,即上文所谓度数运转之机也。象者,天之垂象。其运旋可推,亦可见。人之内象,如天地之化育,亦可推测。常人以为不可见,然既可推测,则不见实不啻见之矣。所谓如斯,指人合乎天地而言也。
疏:
谈到中医特色,谁都知道有个整体观。但什么是中医的整体观?中医整体观究竟包括哪些层面的意思?一般认为的是空间上的整体,即身整体,身-心整体,身-心-灵整体(谓之人整体),人-社会整体,人-社会-自然整体(谓之天人合一),空间的整体包括这六个整体。但是,仅仅这种对整体观的认识本身就不整体,因为这种认识忽略了中医更为重要的两个整体观:时间整体,以及时空整体。对中医整体观的认识可能也只有认识到这三个层面,才是整体观。“十二辰动数有常,上下关周行不滞。”可见,“人之脉络,亦按十二辰。动发不悖”。“一日之间,息息相通,无止时也。即以一息而论,亦是四至为常。”这个不是时间整体、时空整体观吗?如此,学界目前对整体观认识何其片面也。
至若究乎命之源本,必审乎脉之根苗。土釜润温,息息之来不暴;金钟鸣响,点点之报有神。
吕真人曰:命者,何?即三宝也。人无此三者,岂不立毙。然三者,皆禀于天而为人之命宝,所以谓之命。命,何以有源本?精藏下宫,为生身之本;气藏中宫,为运行周身血脉之本;神藏上宫,为宰乎精气流行之本。三者互为其根。欲究其本之盈亏,何以知之?则有脉可测,所以必须审。审者,悉心静气以察之也。脉,何以有根苗?盖脉之寸关尺,皆伏根于内五脏。审乎脉苗者,审脉即以知其伏根之所,或美或恶,或盈或歉,无不恍然如见。苟能审脉而知根苗,则命之立与不立,可知矣。土釜者,胃是也。人之胃如釜载物,下有真水以润之,真火以温之。既有真水以润,则釜不燥烈;有真火以温,则釜中之物长,而无刚急暴戾之气。不然釜中之物不化矣。所以下部之水火,其关系于中宫之土釜不小也。金钟者,肺是也。肺属金,其形之悬于内,有如钟,故曰金钟。钟实则不鸣,钟破亦不鸣。即如人之肺金,为火逼金,成痰蔽塞,谓之实。而人之声音重浊,而不主气故也。古书所谓“金实不鸣”、“金破不响”。钟苟鸣浏亮之神,以其下有土以生之也。
疏:
此言中华医道诊断治疗首重脉学,而现在的中医几乎不切脉,更有中医已到了何症用何药,通过电脑来处方的地步。如此中医,岂不悲乎?
此言如何辨别脉之“有胃气”,中医很重视“胃气”,谓之“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
此段言如何通过切脉辨别肺气之无伤,并结合“闻”诊而论“金实不鸣”、“金破不响”的病因病机。
火得水而不飙,象如燕飞下上;水得火而可治,形若鹅行往来。
吕真人曰:火得水者,乃人阴海中之真火,得水以制其烈性也。假火则遇水而灭,真火则得水而不灭,但伏脏耳。不飙者,其火不上冲,安其位,而暖周八方。故其发于脉也,轻清流利,活泼异常。常其状,则如燕之飞。试观燕之翔风,颉颃有度,或上或下,皆有自然之概。人之脉,何以谓之下上,非以寸关尺分上下也。此言下上,乃脉之自下而来时,方来是下也,既到是上也。其神情实似于此。此中神味,细参自能领会。水得火而可治者,浅言之,人身中之津液,皆水也。得火则水活,动而不凝,乃无水停、水泛之弊。世有土不能止水,而至于泛滥,或蓄于关膈者,其原亦由于火之不能生土,所以火又运化乎水。深言,其发于脉也。若鹅之行,疾徐有节。人亦知脉之不可过疾与过徐,究竟疾徐之节,其情状不能说出,何以使人领悟?往来者,何?脉之去,既往也;脉之至,即来也。其来去之神情,实如鹅之行耳。学者静参之。
疏:
此言人肾中水火生理状态下的脉象。需要注意的是其特征“象如燕飞下上”,即“乃脉之自下而来时。方来是下也,既到是上也”。“形若鹅行往来”,即“脉之不可过疾与过徐”。换言之,什么才是生理的肾脏之脉?难道仅仅是“有根”那么简单?观此方可知道怎样判断肾中水火之平衡态。
藏魂宫安,那有钝刀刮竹;载意垣稳,岂见竞弩张弦。
吕真人曰:藏魂宫安者,何?肝乃藏魂之区,故曰藏魂宫。秘经所谓“七情打破林中鬼”,即言此宫也。曰安者,乃人之魂,安稳于肝经。然此宫何以能安?即肝木得所培植,犹之乎宫室之不坏,而可居也。盖人之肝木,多被七情所伤,伤之日久,一遇灌溉不足,而木为之衰,魂从何而安耶?所以肝木无损,谓之藏魂宫安。肝又主乎血,肝不耗,则血无伤而流行。其发于脉也,来去顺利,自无钝刀刮竹之弊。试观钝刀之刮竹,其跳跃神情,乃不顺利之状。然又有一种似木盛而实非盛者,因情动肝,肝木郁结;或有假火在其中,至木克乎土。不知者妄用伐木之功,急求捷效,不知再加调理,厥弊维均,时人言木盛,非真盛也。大率类此耳。真盛之木不动,岂有作弊之理?何谓载意垣?乃中宫之土是也。人之意。发于中宫。即古经所谓“土载意”。垣者,中空而四面有如墙垣。谓之稳者,中垣之土不败也。人之意,虽载于土,而意乱则摇动肝木以克之。克之盛,则中垣亦不稳而破败。惟中宫稳固,不受大林之伤。故其发于脉也,自无竞弩张弦之弊。竞弩者,强弓也。弦即弓绳也。强弓之绳,其梗硬之概,不甚按指,所以如竞弩之张弦。弦张极而知土垣之崩坏。但又当细究其因,何而张弦?或起于坎宫,或始于震宫,皆能致垣之坏。治者参详之。所以凡事有来因,不究来因,是拙人。即此故也。
疏:
此言肝之生理和病理脉象。“钝刀刮竹”是形容脉之体状,中医名之“涩脉”。《濒湖脉学》云:涩脉细而迟,往来难,短且散,或一止复来,参伍不调。如轻刀刮竹,如雨沾,沙如病蚕食。体状诗:细迟短涩往来难,散止依稀应指间;如雨沾沙容易散,病蚕食叶慢而艰。
此言肝郁之证,“似木盛而实非盛者”,不可当实证而“妄用伐木之功”。此条值得临床细究。因为一般认为“肝郁”之证,当属实证,轻则逍遥,重则龙胆泻肝之类。此独云“时人言木盛,非真盛也”,“真盛之木不动,岂有作弊之理”,值得深细究之。
此言木克土,肝气犯胃之谓,多见弦脉。但并非见到弦脉就断言肝气犯胃,因为“起于坎宫”,即肾脏疾患也可影响脾胃,非独“始于震宫”即肝之一脏而可引起“张弦”、“土垣之崩坏”。
其至如宾,知五脏之完固;其去似客,识六腑之平和。
吕真人曰:其至如宾者,乃脉之从下而来,既无刮竹张弦,故其来也,俨若宾之进见,举步不能,驻足亦不敢行。神气有节有度。然辨其如处,须在至字玩其神情。若以迹象求之,则胶柱鼓瑟矣。知五脏之完固者,察其脉之节度雍容,乃知内五行之相生,不害不悖,镇八方而安固。察脉者,察其来,又须察其去。若来有雍容之态,而去无舒缓之情,则内景犹有乖违。试看客之去也,去不遂去,去而尚有回顾之神,即此便见去之不疾。脉之去有如此气象,便可知六腑之平而不偏,和而不戾。六腑者,腑之类是也。言六腑者,对举耳。
疏:
此言切脉要“形神合参”,尤其是“神”。“然辨其如处,须在至字玩其神情。若以迹象求之,则胶柱鼓瑟矣。”怎样切脉之神?“察脉者,察其来,又须察其去。”
兴衰虽按四时,端的实凭三指。此乃以平等而论之,先知无病所流露也。
吕真人曰:兴衰者,强弱之概,何以谓之按四时?四时者,春夏秋冬也。方书云:春弦,夏洪,秋毛,冬蚀。此四时之名号,不过借而言之,即木火金水之义。春者,木也,肝也。弦者,非弦硬之弦,乃脉之清利明显,两旁不散也。夏者,火也,即心也。洪者,非燥暴之谓,乃神气旺盛,不流于弱小。秋者,金也,即肺也。毛者,非细也,乃凝结上浮,不横梗,不沉陷。冬者,水也,即肾也。蚀者,非如月缺之谓,乃其脉之沉静而不发扬,好似剥蚀一般。此所谓按四时,乃最要之论也。至于一岁之四时,脉亦各分兴衰,则其浅者耳。端的凭三指者,端,即究其端倪之流露;的,即得其内景之准的。然非三指之灵,与心相合,则脉之神情难测,而五行之盈虚莫辨。三指有轻重之别,所以究其底面之有无强弱,至于各指所按之位,自不待述。所以诊法在心领神会,首贵养心,亦不可不养指也。以上皆言无病之脉。平等者,平和也。察其脉如上数节所云,便知其中藏之无病。谓之流露者,五气发而见于脉,所以古仙师云“欲学回春手,先向平地窥”,即此意也。
疏:
此言四时之脉,即春弦,夏洪,秋毛,冬蚀是正常之脉,不可以为病端。值得注意的是:此春弦之弦部同于病脉之弦,弦者,非弦硬之弦,乃脉之清利明显,两旁不散也。洪者,非燥暴之谓,乃神气旺盛,不流于弱小。毛者,非细也,乃凝结上浮,不横梗,不沉陷。蚀者,非如月缺之谓,乃其脉之沉静而不发扬,好似剥蚀一般。现在的中医院校的教科书上则把正常脉象的春弦,夏洪,秋毛,冬蚀与病脉之弦、洪、毛、蚀混为一谈,岂不误人?须知此弦、洪、毛、蚀部同彼弦、洪、毛、蚀也。《医说》云:“四時平脉:春弦、夏洪、秋毛、冬石。六歩主位平脉:初之气自大寒日至春分,厥阴风木之阳用事而气微也,故曰冬至后日甲子少阳主,然冬至甲子斯无常准,若以大约分之一月,如在冬后即大寒交,初气之分也。每一岁六周甲子以应六气,下皆仿此。脉乍大乍小,乍短乍长,时物及风木之象也。二之气春分至小满,少阴君火之位,阳气清正在两阳合明之间,故又云阳明。主脉弦也。三之气小满日至大暑,少阳相火之位,阳气万物皆盛,故亦云太阳。主脉洪大,而长天气万物。人脉与造化同。四之气大暑日至秋分,太阴湿土之位,天气尚盛而夏后阴已用事,故云太阴。主此三阴三阳,与六气标本之阴阳异矣。脉缓大而长。或云紧大而长者,传写之误也。湿土主缓大而长,燥金主紧细而短涩,以万物干湿,明可见焉。时湿土盛,肤腠开通,汗液时泄,故脉虽大长而力缓,不能紧也。及至秋后,气衰寒凉乍闭,故虽微细而力紧也。五之气秋分日以至小雪,阳明燥金之位,气衰阴盛,故又云少阴主也。脉紧细而微。终之气小雪日以至大寒,太阳寒水之位,阴极而终尽,天气之所收隐,故曰厥阴主。厥者,尽也。脉沉短以敦万物收藏,在内寒气闭塞而肤腠不通,气液不能散越,故脉沉短而反有力敦厚,而如石也。凡四时六位平脉大退,则时气有余而为病”宋·刘守真撰《伤寒直格方》卷上,《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
此言修习脉法的基本方法“首贵养心,亦不可不养指也”。
来长去短,阴海泉涸何疑;去疾来迟,阳关气亏莫错。
吕真人曰:此种脉人最易昧。来长去短者。乃因脾土假实,有萤惑之火挟入其中,而气未至于亏,所以其来也,自下而上,神情亦似长,殊不知一察其去而病根自见。去短者,乃脉之应指时,神情一到,即伏如蜻蜓点水,此中微妙,世人罕知。所以然者,皆因阴海中精损,故有去短之象。吾今发明于此,学者静参之,勿因其来之长,遂以为全无所歉也。去疾者,乃脉之一到而即不见,绝无神情之可玩,较之去短更速。来迟者,乃脉之自下而来,其神情有欲来不遽来气象,非特减至数,乃谓迟也。减至数,何人不晓,若减至数,则病大发矣。迟字之义。必究到其来之神情方尽。其神情似病鹤飞一般,皆由阳气亏损。学者既知部位之分,实不可不细究乎此也。吾篇内参伍错综,学者亦当参伍错综以会其全体之妙,乃得源流贯通。世人有几,粗知一二,便以为天下莫敌矣。安肯虚心详究,以尽其微耶。
疏:
此言察脉首辨阴阳。从何辨阴阳?要在察其来去。平脉之来去是“其至如宾,知五脏之完固;其去似客,识六腑之平和。”若见“来长去短”,则为阴虚,即“阴海泉涸何疑”;若见“去疾来迟”,则为阳虚,即“阳关气亏莫错”。中华医道唯“阴阳”二字最易细辨,此言脉血亦首重阴阳也。
察来撒豆抛珠,知命基之不立;按去转绳扭索,有暴客之相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