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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当山洪倾泻而下,道路被淹没为平地,粗壮的树枝露出粗陋的根,绿色的叶染上枯色……

她是安全的,安全地被人群拉住脚步。

看着,所有的画面都在眼前开始扭曲,扭曲成极为痛苦的形状。

听着,雷鸣犹如呜咽。

一切都开始崩塌,包括她。

当四肢无力跪地,当绝望染红了双眸,当触目皆是一种没有生命力的色彩,当喉中的嘶喊变成万籁俱寂,当眼角的泪水冷却得毫无知觉只是为了流出而流出,当所有的所有都奏成一曲殇歌,痛,就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蔓延至每一处。

倒在地上,眼角依旧极力地看着那幕绝望,似乎要深刻在心里,百年酝酿,百年绝望,百年独酌。

一直知道他的双眸总是绝望的,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是绝望的,但也只有此刻,她才明白……他们的绝望不一样,正如他始终目光灼灼地注视,而她始终说那不过是水中影,镜中花,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一直知道他的眉宇总是含着忧伤的,想不出原因,于是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存在。

一直被困扰着,仅仅是因为他一句让自己琢磨不透的神情、话语,却不知何时自己开始不自觉地去捕捉那些细小的片段来自寻烦恼。

一直知道自己心里在怕着,然而真正的逃离……却是在看到他灼灼目光之后。

一直不去深究心中的为什么,聪明地打住思绪,却在静僻之时独自困扰。

一直……看不见,听不见,感觉到却又否定的开始在她的眼前摊开来,如那势不可当的山洪,铺天盖地,她无能为力,只是……渺小地匍匐在地,视线被人群遮挡,那绝望却依旧触目可及。

回忆从相遇到现在,刺痛着神经,在脑子里慢慢地从五彩斑斓扭曲成……死灰,慢慢阖眸,最后的最后……

——爱和恨,给我一样也好……

他弯曲起的小指……

——你忘了吗?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接着她听到自己心底的回答:好。

然后同样弯曲起小指,勾住,圈起来,圈住另一根手指,互相拉扯,现在就与过去诡异相接,遗忘的,破土而出……

一片阴沉之中竟出现了阳光轻洒……

夏日,汗水淌下眼角,挥洒的瞬间,瞟见一个等待的人影,看不清容貌,如飞鸟的羽翼般快速掠过,似乎一瞬间,他也在看着她。

“哥哥,你怎么老是不爱笑?”

“哥哥,你笑了耶!”

“哥哥,我当你新娘好不好?”

“为什么呢?”

“你比小胖看起来像新郎,比他好看!”

“就因为这样?”

“是啊,来,咱们拉勾勾,一百年不许说谎。”

——对不起……哥……

阖上的眸颤动着,始终睁不开,泪依旧淌着,因为……画面太美好,美好得经不起现实的冲刷。

——哥,对不起,我迟到了……一个人背负着回忆,很累吧,对不起,让你爱上,在我之前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有下辈子,冷漠的角色换作是你,好不好?我来追,你来跑,可以不用理会我,放任我摔倒哭泣,只要你让我追……

【三天……】

阳光圣洁而美好,让人不敢直视。

是天堂吗?

他这样的灵魂,也能有救赎?

苦笑一声,是痴妄,看不到她……天堂也没有救赎。

阳台上,转身的瞬间,柳苏看着那转向来的眸,忽地一怔,手中的花盆就那样摔地而碎。

一阵破碎声中,他明白了他的救赎就在身边,不是梦幻,她一遍又一遍地眨了着眼睛,刷新画面,证明着那是现实。

相对,竟是百年沧桑,静默无语,泪先流。

命运生来就是专门来捉弄人的。

那天,她没有跑远,他却冲出来追,于是错路,他昏倒在寻她的半路,人们因而寻来,她被拽住救了下来,没有奔赴入山洪之中。

所幸……都活着。

逆着光,她伸出小指,弯曲,努力灿笑,带着泪花,拉起他的手,勾住小指。

他蠕动着干枯的唇,呼吸翼翼,吞吐话语,“你……”

“一百年还没到,所以……我还不能说谎……”她想找寻一个美丽的开始,来遮掩住所有的伤痕,有他的,有她自己的。于是,说起最初。

他凝视着她眼角的泪光,久久,时间足够分辨出现实和梦境,“一百年之后也不能说谎!”

霸道依旧,只是掺和着浓浓温柔。

她破涕为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你不先想起我?”

他有些别扭起来。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

“嗯,以前像个王子……很温柔的……”

总是挡在前面,保护着她。

“可是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我和那时候长相没变多少。”

“那时……遇到你们之后,妈每天都开始惶恐不安,直到去了A市……换了新环境,时常还会想起以前,但是每次说着说着,妈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渐渐地我们谁都不去提及与S市有关的,就慢慢地忘了……”

“不过……”她赶在他生气前又补充道,“我还记得那中感觉的,有人保护着……而且是个笑起来很好看,和阳光一样温柔的哥哥……”

他明显还是不满着,“就是忘记了我长什么样,亏得你没小时候可爱了,冷冰冰的,可我还是记得……”

“在A市,没有人会在外面保护我,而我有要保护的人,所以……”她握紧了拳,“我要自己打跑那些人……”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拳,目光融融,“有王子在的时候,公主不需要自己屠龙……”

额靠着额,隽永的是互相凝视的目光。

这个时候,他看着她的憔悴,“抱歉那样对你……是我太蠢,总是用错方法……被冲昏头脑……”

凝视之中,她看到了他的忏悔,也看到了……现实,美丽的总是显得虚幻,虚幻的总是容易被现实横插进入。

伸出手指,她说,“下辈子……不要再当我哥……这辈子就这样木已成舟。”

木已成舟……

他被这四个字狠狠地刺痛着。

“只是男人和女人……是你说的……”她如是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

这三天,她想了许多。

看着昏沉的他,看着心中匍匐着卑微祈求的自己,承着他的情深似海,听着他在昏睡中的一次次呼喊,她从挣扎到悟出木已成舟,竟而心防溃败,这之间心伤百回,才看清自己不觉中早已沦陷。

“哥……我爱你……”她心中轻诉,泪暗垂。

是虚幻也好,就在其间沉睡百年,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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