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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就这样,四个人相安无事,热热闹闹的过了五年,到了这年,毓敏十二岁了。

礼亲王毓琳也十九岁了,已经是相当有担当的亲王了,他在朝中的势力也明显强大起来。

皇帝毓祁年老体衰,一天天都在病床上度过,不理朝政,将朝中的大小事务一律交给毓琳打理。

国师无心的身体也愈见虚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般,毓敏发现只要父皇病重一次,无心便会到皇帝宫中侍候,像是随时待命一般,只要那天毓祁御驾归西,自己便随了这跟随了一生的帝王而去。

好像为帝王献出生命,便是国师的职责一般,无心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毓敏,辰寰即将面临的将是与他无异的命运安排。

毓敏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害怕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父皇真的哪一天永远的离她而去,那样,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都将离开她了,她即使即位,便立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是,她又希望自己早一点即位,这样,辰寰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即使是以国师的身份,她也无所谓,因为在她心里,她当他是好朋友就可以了,天真的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她不知道,当她的父皇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不但即刻成了孤家寡人,甚至连家都没有,瞬间,她成了真正的孤儿。

那夜,月亮特别明亮,特别圆。

真是元宵佳节,她与毓炎、文清偷偷跑到街上看灯会。

正在三人看得起劲的时候,无心在热闹的街上寻到他们三人,拉了便往城外跑。

四人刚刚跑出城,城门便关闭了。

四匹黑马在城门外等着他们,无心让三人上马,四人四马一路狂奔,直到天色渐明,无心才找了片树林,停了下来,四人弃了马,在丛林中沿小道步行。

狂奔了一晚的三人,以为无心带他们玩一个游戏,却不料无心正色道:“太子殿下,毓炎、文清,皇上驾崩了,就在昨晚。”

毓敏以为无心跟她开玩笑,并不惊讶,笑道:“无心国师,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不过刚才你带我们玩的游戏够刺激!”

无心脸色苍白,本来虚弱的身体,因为一夜逛奔,此刻已经气数已尽,气若游丝。

他有点吃力的对毓炎和文清说道:“二位公子自幼跟随太子殿下,还望能一直追随殿下,不论富贵贫贱,能够一如从前!”

一向嘻嘻哈哈的毓炎见无心如此模样,顿觉事态严重,便跪在无心面前,朗声道:“毓炎誓死追随太子殿下,不离不弃!”

文清一向温文尔雅,此刻也随毓炎跪下,举起右手的剑,砍断了身旁一跟竹子,郎声道:“文清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如有二心,当如此竹!”

无心见二人均在自己面前发下重誓,便微笑道:“二位公子请起来吧!皇上大行,朝廷有变,太子殿下不能够回朝接位,估计这时礼亲王毓琳已经在朝中称帝了,太子殿下要靠你们保护离开这里了,你们必须护送他安全到达玄亲王府。”

毓炎和文清均点头称是,眼里却含着泪花。

毓敏看三人如此模样,才知道无心所言不假,父皇驾崩,毓琳篡位,自己转眼之间有家不能归,成了天涯亡命之人,估计毓琳正派着大量的杀手在寻找她的下落。

毓敏觉得天都快踏下来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死了,自己一直视若兄长的人反了,越是这样,反而没有了悲痛,没有了眼泪,心仿佛不知道痛了……

无心让毓炎和文清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见二人听命离开了,无心对面无表情的毓敏道:“敏儿,你过来!”

毓敏走近无心,蹲下来靠着无心。

无心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缓缓说道:“敏儿,你听好,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本是女儿身,你生下来,皇上便赐死了你的母妃梅妃,你便一直以男儿身被养在宫中,赐婚陈国公主,被立为太子,然后,以太子身份在我的身边学习,这一切只因你是皇上唯一的血脉,他不忍越国皇族的血脉就此断送,于是,我们便联手导演了这场闹剧。如果不是皇上身体每况愈差,如果不是还没来得及等你成人,将你扶上帝位,便被毓琳抢先一步,我想你只有等到大婚才会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份,而你,不管男女,都将成为越国的皇帝。敏儿,原谅你的父皇,他是迫不得已,原谅毓琳,他是情不得已!”

毓敏听无心的话,觉得头痛欲裂,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与毓炎、文清之间的不同,是因为性别问题,她第一次意识到十二年来,一直被父皇和国师欺瞒着,她第一次意识到,整个皇宫,整个朝廷,整个国家,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是女孩的事实,父皇、无心和春娘,而春娘是哑女,她不会泄露她的任何事情,难怪父皇一直只让春娘侍候她!

“父皇是病死的么?无心,你回答我!”毓敏愤怒的盯着无心,即使无心是她的师傅,她也不原谅他一直以来的欺骗!但是,父皇,即使病成这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去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敏儿,原谅毓琳,他只不过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无心已经像快燃尽的蜡烛,只剩下一丝丝的力气,说话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

“无心!这么说,是毓琳轼君篡位,对不对!”毓敏双手抓住无心的衣领,用力摇晃着,她希望借此让无心保持清醒,无心知道的一定很多,她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敏儿,忘记一切吧……。”无心缓缓睁开眼,说完最后一句,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无心!你睁开眼睛,你看着我!父皇真的是毓琳杀的么?无心!他为什么要杀父皇!他凭什么杀父皇!父皇待他不比待亲生儿子还好么?朝廷大权都已经在他手里了,他为什么还有窥虚皇位!为什么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父皇也不放过!无心!你果然是无心!你居然要我原谅他,你要我原谅一个杀父的仇人么!”毓敏语无伦次,太多残酷的事实让她一时失去了理智,原本她还怨恨父皇一直欺瞒她是女孩子的真相,现在又怨恨毓琳轼君篡位,无心的死也让她不能接受,无心毕竟是她的师傅,一直以来,像另一个父亲一样待她的人,父皇对她是严格,无心待她却更多的是慈爱,所以,私下里,无心称呼她为敏儿,而不是太子殿下。

敏儿这个称呼,只有无心这样叫过她。

泪像是扯不断的线,沿着毓敏的脸颊滑落。

毓敏将无心的头抱在怀中,一直抱着……

毓炎和文清见了如此模样的毓敏,心也跟着碎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同伴,突然遭此劫难,他们知道必须帮助毓敏挺过去……

文清走近毓敏,轻声道:“太子殿下,得起程了,再不走,毓琳的人可能就追来了!”

毓敏听到毓琳两个字,突然抬起头,含泪看着文清,眼里充满了怨恨。

她将无心的头轻轻放在草地上,然后起身,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星舞剑,朝文清直刺过来。

文清并不躲避,星舞剑眼看要刺中他的眉心时,突然急转直下,朝他身上划去,只见星光闪耀,文清的白色衣服被剑削成碎片,似雪花在空中片片飞舞。

良久,毓敏收了剑,剑光在星舞入鞘之后才隐没了去。

再看文清,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半缕衣衫,赤身裸体呈现在毓敏的前面。

远处的毓炎见了这副模样的文清,脸也红了。

毓敏盯着文清的身子看了一会,转身取了无心的外衣,丢给文清:“穿上吧!”

文清接过衣服,利索的穿上,然后温声道:“殿下,先葬了国师吧,没时间耽搁了!”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毓敏此时正背对着文清,听文清这么一说,眼泪又滑落下来,文清是真心关心她的吧,她这样认为。

她是有意要看看文清的身子,因为无心说她是女儿身,她仍是半信半疑,她要亲自验证自己与文清和毓炎是不是真的不同,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将文清的衣衫划成碎片。而文清,即使被她弄得如此不堪,还在想着她的安危,她在刚才验证了自己真的是女儿身的同时,也验证了文清是真的可信之人。

她没有了亲人,没有的地位,唯一可以信任的是身边的朋友,文清和毓炎。

文清便是这样,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最优先考虑的永远是毓敏的需求,毓敏的安危,仿佛自己只是为了毓敏而活着,毓敏如果知道文清对她的情意正是从她蛮横地划碎他全身的衣服开始的,她便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就像她不会在见到毓仪的第一眼便怒目相对一样。

但是,没有开始,又怎会有以后的事?

没有太和殿前怒目相对,毓仪又怎会护她周全整整六年时光?

没有这紫竹林中蛮横的将文清的衣衫尽毁,文清又怎会誓死相随?

没有这两人相助,自己又怎能替代若馨进宫,获得接近毓琳的机会,一切的因缘,只因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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