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日,孤坟。
漫天飞舞的冥币,宛如陨落翩翩蝴蝶。
斑斑青苔,模糊了墓碑上浑厚苍劲的字迹,一杯黄土,一缕魂。
神情肃穆,淡淡的失落爬满金童般的容颜,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而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难道上天也阻止他探明真相不成?
“你没事吧?”
望着东方浩落寞的背影,水玲珑的心猛的刺痛了一下,心中再度犹豫徘徊,到底该不该将东方浩母妃死因的真相告知?万一告诉了真相,会不会引起另一轮伦理悲剧?
“没事!”
东方浩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淡淡的应道,回首间,乌黑长发,贴着越渐成熟的俊颜,随风而舞,多少掩盖去了晶亮的眸子。
“哦!”
不知该如何安慰,水玲珑再度恢复到沉默以对。
“哥哥,姐姐,小小饿了!”
不懂人间愁苦的小小,扑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甜甜中带点撒娇的言语,令悲伤肃穆的气氛减轻了不少。
“那就走吧!”
东方浩朝墓碑再度鞠躬之后,转身,抱起小小,宠溺的伸手点了下小小的鼻子,一大一小亲昵的用额头相抵,小小清脆的笑声顿时响遍山野。
相处越久,水玲珑对东方浩反倒觉得越难以捉摸,不知他何时是真,何时是假。那种真真假假面对生活的态度,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轻叹出声,迎着落日的余晖,水玲珑清秀的容颜上,浮现出得快乐时且快乐笑意,加入到笑闹的行列中,往庵堂而去。
白灰色的石阶掩映在山间灌木草丛中,偶偶有几只灰兔或者是野鸡窜出,听到风吹草动,复又消失于乱草之内。
沿着石阶而上,停停歇歇,倒也惬意,揽目而望,满目葱翠,凉爽之意,油然于心。
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工夫,总算是到了白墙黑瓦的庵堂前。
老旧的橡木门上,生锈了的铁环沉重而又沧桑,上面用黑漆绘就而成的莲花,素雅悠远,跃然世外。斑驳的白墙上,依稀能够看清素描而成的八仙过海,各个仙姿卓然。
东方浩将小小放下,整了整衣冠,伸手抓起门上的铁环,轻敲数下之后,退至一旁。
不消片刻,门沉重的应声而开,青灰色素衣素帽的小尼姑单手做了个法号道:
“施主,你回来了!师傅已经在佛堂等候多时了!请!”
“多谢小师太!”
东方浩回以法号,亦步亦趋跟着小尼姑进入庵堂,水玲珑拉着小小,也跟了进去。
素月庵建于皇朝十年,距今应有八十年的年月,由于坐落于山野之中,很少有善男信女前来进庙上香,不过,庙堂内还是收拾的干净利落。
不大的天井,丝毫找不到杂草,花香飘逸,宁静悠远。踏入庵堂大殿,袅袅檀香,更是点缀的佛法无边。
稻草编制而成的蒲团上,背坐着一名垂垂老矣的师太,佝偻身影,不堪岁月的重负。
“师傅,东方施主回来了!”
带东方浩至大殿的小尼姑声音略微扬高了些。
老师太慢慢转过身子,布满沟壑的脸上,是无尽的淡漠,仿若即将羽化般,蠕动了着无牙的嘴点头道:
“你下去吧!”
小尼姑念了声法号,便退出了大殿。
“师太!请问家母的养母可有留下什么遗物?”
如今,既然无法从本尊口中得知想要的东西,希望能从遗物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东方浩近前开口询问道。
“她倒没留下什么!只是在你们去扫墓之时,来了位长相脱俗的相公,给了贫尼这份书信,说是务必交托于你!”
老师太说话的同时,从袖口出取出白色的信笺,递到东方浩的手中。
信封上,字迹飘逸,上书“东方浩亲启”五字。狐疑的拆开书信,心中的内容,不由令东方浩皱紧了的眉头,就连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上面说了些什么?这信是谁写的啊?”
水玲珑询问的同时,心中甚为讶异。想想,她们暗访素月庵的事情,似乎没人知晓,为何会有封书信在此,并且指明要给东方浩的,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将信递给水玲珑,东方浩赶紧追问老师太道:
“请问那个留信之人长什么样?走了多久?”
“东方施主,贫尼老眼昏花,未曾看清那留信之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才走了半柱香的时辰不大!”
将自己所知之事告知东方浩之后,老师太再度转身,面朝巨佛,诵念佛经起来。
水玲珑也将信中所说之事,看了个大概。信上云,要东方浩不必再费心神查探事情真相,否则定会惹来杀身之祸。依信上所说内容推断,此人定是知道东方浩母妃被害的经过。
“喂,你去哪?”
沉思之际,只觉眼前人影晃动,水玲珑回神细看,才发觉东方浩已经跑出了大殿,忙对着其背影高呼。
东方浩并未理会水玲珑的话,径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庵堂外。
“姐姐,小小好困啊!”
本欲想追出去,小小的困乏声却绊住了水玲珑的脚步。望了一眼空无人影的大门,水玲珑心念流转,想必东方浩若是找不到留信之人,定会回来的!
弯下身子,水玲珑伸手抱起小小,朝庵堂的内室而去。
月牙儿悬于苍穹,映的山间庵堂寂静幽深。
看了眼酣睡于塌上的小小,水玲珑担忧的将视线转向窗外。
东方浩自从白日里出去,到现在也未曾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换作是自己,知道真相失之交臂,估计也会发疯般的满上找那神秘人吧!
破窗而入的山风,有些寒凉,吹的烛光明灭摇摆。
水玲珑走至桌边,摘下头上的发簪,轻轻的挑了下灯芯,火光再度亮了起来,就在这挑灯之际,无意抬眸,却发现塌边多了抹独立的身影。
白色的长袍,浓密的墨丝,修长挺拔的身影,腰间别着青翠欲滴的竹笛,赫然就是清冷的琅邪。
“啊!”
惊吓的低呼出声,却又赶忙用手捂住,水玲珑担忧的心情,瞬间起了变化,蓦然在偏僻的庵堂内,见到日夜思念之人,激动更胜于惊吓。
确定小小平安无事之后,琅邪转身望向水玲珑,清冷依旧,只是绝色容颜多了几丝憔悴,柔美的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略动薄唇道:
“刚才吓到你了!对不起!”
“哦,没什么!”
剧烈的心跳,使得水玲珑有些不知所措,除了低头简单的回应之外,便盯着琅邪的脸看,似乎想要将其深深的刻进骨里,铭在心中。
炽热毫不掩饰的目光,任谁都能读懂其中的意思,琅邪却选择了忽视,倒不是不喜欢水玲珑,只是依自己如今的处境,根本不可能去喜欢一个人,更遑论花前月下了。
他本来是留下书信之后,就再度销声匿迹的,只是从老师太的口中得知,德伯的孙子,小小与水玲珑跟东方浩在一起,便悄悄隐藏在了庵堂内,找最佳时机,见上一面。
喜欢一个人,感情未明了之前,会让豁达的人变的忸怩起来,水玲珑便是这般。下意识的紧张,双手不挺绞着衣摆,不知该与琅邪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才出声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琅邪清冷绝色的容颜上,滑过犹豫为难之色,水玲珑心中暗自埋怨自己的不会说话。琅邪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有他的原因啊,难道是游山玩水不成?
游山玩水?不对!这里除了一座破败的庵堂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令人游玩的!
“难道你就是那个?”
本是猜测性的询问,却不料,琅邪丝毫不加隐瞒,点头肯定了水玲珑的猜测。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使得水玲珑惊讶的张大了小嘴,脑袋更是发懵,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
为什么?为什么琅邪也会牵扯在了东方浩母妃的事件之中?他不是深居于皇家狩猎场内,不过问世事的吗?
见到水玲珑难以接受的震惊表情,琅邪苦笑出声,他知道水玲珑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不能道出事情的真正原委,因为他不会让那个自己用心想要保护的人受到伤害。如果可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劝心中的人放弃仇恨,与他离开皇朝!
门外响起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东方浩,水玲珑有些紧张的望向琅邪,心中担心,若是让东方浩知道琅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显然,琅邪也并不想让东方浩发现自己,用唇语对水玲珑道:
“请你好生照顾小小,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来看他的,谢谢!再见!”
说罢,人如来时般,风过水无痕的从窗户外跳出,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望着敞开的窗户,水玲珑有些失落。门随之推开,东方浩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烛光暗映的室内。
见水玲珑失魂落魄的望着窗外,东方浩直觉有事发生过,忙出声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
慌忙收拾好失落的心情,扬起一抹笑意,千万不能让东方浩知道,琅邪刚离去的事实,否则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水玲珑开口掩饰道。
“没事就好!我有些累了,先休息吧!”
说罢,东方浩鞋袜都未曾脱,就倒在了小小的身边,呼呼沉睡起来。
水玲珑则无声的吹灭了油灯,摸索着爬上另一张空着的床铺,躺下,闭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