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目干涸,失去流光溢彩;黑紫色的唇边,未干的血渍,使得苍白干枯的脸,变的异常狰狞诡异;本是亮丽光泽的青丝,而今宛如缺少水分的枯草般,凌乱的散在鹅黄色的褥子上;纤纤娇躯,早已气绝身亡!
听到水玲珑惶恐呼声赶来的东方浩,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不由拧眉。
再看水玲珑,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缩在角落,面色苍白,银牙打颤,似乎寒冷无比。东方浩无奈的摇了摇头,缓步走近,轻声安慰道:
“别害怕,只是尸体而已!”
身为太子,居于后宫,见惯了千奇百怪的女尸,比这令人胆寒数十倍的,多不胜举,自然见到水潋滟的惨状,也就见怪不怪了。
或许是东方浩的镇定自如,起到了安抚的效果,水玲珑刻意压制住内心深处的寒意,稍微回神,害怕的目光却始终不敢再落到床铺上。
见水玲珑多少镇定了些,东方浩才缓步朝床走近。近距离的观察,使得他猛然听到,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水潋滟本该娇美水润的红颜,渐渐响起轻微的“噗嗤”声,片刻的功夫,数以千计、浑身漆黑条纹的尸虫,冲破干枯皱巴巴的皮肤,肆无忌惮的蠕动在了尸体的脸上,啃咬尸身发出的“嘶嘶”声,令人不寒而栗。阵阵腐臭之气,逼的东方浩跳开。
“走吧!”
快速步至门边,牵起水玲珑冰凉的柔荑,东方浩力求冷静的催促道。
借着走廊上映射进来的昏黄灯光,水玲珑见东方浩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迈步正欲跟着东方浩离开,却又不忍心将水潋滟的尸体就这样扔在床上不管。思虑再三,甩开东方浩的手,反倒往床边而去。
东方浩先是怔了一下,继而走至桌边,点燃桌上的油灯,希望烛光能够减少一些室内恐怖的气氛。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水潋滟的脸彻底被那些乌黑的小虫啃噬殆尽,徒留一副血淋淋的森森白骨,吓的水玲珑惊呼连连,弯腰扶着床边的低矮小四方茶几,低头狂吐起来。
“喂,你别叫了!”
东方浩甚为紧张的走至门边,伸手将房门关上,并且用闩上门闩,心中万分担心会惊动了客栈内的人,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惹上官蜚。
“好恶心啊!”
吐的腿脚发软的水玲珑,背对着床铺,手指着身后惨不忍睹的尸体,虚弱的开口道。
“刚才拉你出去,你偏要回来看个究竟!现在弄成这样,真是麻烦!”
东方浩走至水玲珑的面前,连声奚落,视线却无意落在了床上白色的帐幔上。刚才由于室内没点油灯,因此并未留意到帐幔上有字,如今赫然看到一个用鲜血写成的“女”字,看样子似乎并未写完,应该是水潋滟在断气之前,拼着最后一丝真气写成的!
“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快开门!”
伴随着叫喊声,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响彻整个客栈,也就表明,房门外定然聚集了很多人。
东方浩顾不得与水玲珑打招呼,背起她,快步走至窗边,伸手推开窗户,从窗口跃下。
约莫在街上跑了半柱香的时辰,回头看,已然见不到客栈的影子,东方浩才气喘吁吁的将水玲珑丢至一旁,自己也是一下子瘫坐在地。
“好痛啊!”
突然被摔在地上疼痛,总算使惊魂未定的水玲珑回神,皱起清秀的眉,不满的斜视东方浩。
“你还好意思发火!白痴女人,要不是你鬼叫,怎么会把人招来?”
心生闷气,东方浩嗤鼻道,早知道这个白痴女人那么麻烦,当初在山上救了她之后,就该分道扬镳。
心知自己理亏,水玲珑沉默言语。
东方浩侧脸,望向低头不语的水玲珑,心生疑惑。依水玲珑的性格,是断不可能不与他抬杠的,怎么这次那么听话,难道真的是受惊过度了不成?
“你没事吧?”
生硬的询问,换来水玲珑闷闷的应答声。东方浩贵为太子,一向不怎么会迁就人,见水玲珑对自己态度淡漠,也就赌气的不再出声。
“呀!德伯的孙子还在客栈呢!”
水玲珑的一惊一乍,弄得东方浩筋疲力尽,懒得开口说话。其实,早在跳下窗户的一刹那,他就想好了怎么把德伯的孙子从客栈内带出来的办法。
见东方浩不予搭理的样子,水玲珑也不想麻烦他,毕竟,有关德伯的事情,是她自己揽下的,东方浩不予帮忙,也无可厚非。
休息够了,觉得体力回来,水玲珑起身,欲回客栈的时候,忽听身后响起东方浩挫败的声音:
“白痴女人,你就这样走啊!不怕被客栈的人抓去衙门啊?”
止步,想想也对,水潋滟是死在她的房内,那她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在一切都要靠人脑破案的封建社会,要是万一遇到糊涂官,硬是将她屈打成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又不能放着德伯的孙子不管。
就在水玲珑为难之际,眼前出现一张人皮面具,质地细腻,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那!带上它,再回去,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帮水玲珑,东方浩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帮了。
“谢谢!”
知道刚才是自己错怪了东方浩,水玲珑说话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感激的结果人皮面具,像做面膜般,贴在了脸上。
“走吧!没我陪你,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说完,东方浩先行一步。
望着月光下,越发变的挺拔的身影,水玲珑心不由暖暖的,嘴角不自然的浮现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再度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官兵衙差已经赶到了。大厅内灯火通明,水潋滟的尸体被至于担架内,用白布蒙着,放于大厅的中央。
悄然混入人群中的水玲珑与东方浩,按兵不动,等待最佳时机再做行动。
等待的过程中,水玲珑无意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刚毅的侧脸再回首的瞬间,看清了是呼赫。
自从听了水潋滟白日里讲述的事情,内心对呼赫的恶劣的印象有了大幅度的改观,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霸道将军,也有不为人知的善良一面。
“尸体所在房间的房客呢?”
浑厚的嗓音,透着不容轻视的霸气,大有横扫千军之气势,震的店小二腿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
“回将军,小的听到房内有高呼声时,就前去敲门,后来撞开房门的之后,房内除了尸体之外,并无其他人!”
说话颠三倒四,店小二显然是还未回魂,估计也是被水潋滟的惨状给吓的。
锐利的深目状似无意的扫视了客栈大堂内人群一圈,呼赫沉声对身边的衙差开口道:
“先将尸体抬回去再说!”
“是,将军!”
尸体被衙役抬了出去。客栈内的其他房客,见戏已散场,便也各自回房休息。
呆呆望着被人抬出去的尸体,水玲珑的心中不免感叹世事无常,白日里还好好的,想不到,才一晚上,就阴阳相隔了,或许这就是红颜多薄命吧!
“喂,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回房休息!”
留意到呼赫注意的眼神,东方浩低垂下头,压低声音,拉了拉独自发呆的水玲珑。
见东方浩与自己挤眉弄眼,水玲珑眼角的余光才看到,呼赫还未离去,正用一双探视的锐目,注意着自己。
默不作声,尽量表现的低调点,正欲跟着东方浩拾阶而上,却听呼赫突然出声道:
“站住!”
心虚的止步,水玲珑不敢回头,紧张的手,死死的抓住东方浩的,未曾打理的指甲由于用力过猛,掐的东方浩龇牙咧嘴,若不是呼赫在场,东方浩定会痛呼出声。
“这是什么?”
水玲珑正欲接话,柔软的手掌被东方浩反捏的生疼,顺着东方浩努嘴的方向,微微侧目,内心连声惊呼好险。
原来呼赫并不是叫她们站住,而是叫抬担架的衙差站住,因为从担架下,滑落下一只精美别致的荷包,上面活灵活现的豆蔻花,开的正是艳丽时。
捡起荷包,呼赫浓黑的剑眉不由拧紧,想不到自己暗中放走的人,居然遭遇如此横祸。
“走吧!还看!”
东方浩出声示意水玲珑,若是再不回房,难保不会被呼赫发现。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东方浩的房间内,幸好当初入住客栈的时候,东方浩为了不引人注意,故意将水玲珑与自己的房子分开登记,想必店小二与掌柜的,应该不会疑心才对。
只是东方浩万万没有料到,呼赫的睿智,远远比他预想的还要高出一大筹。就在东方浩与水玲珑回房时,呼赫继续盘问店小二道:
“你可记得,房主在的这几天,与什么人来往密切?”
经呼赫提醒,店小二才想起些什么,忙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的将几天来,将水玲珑与东方浩形影不离的事情,告知的一清二楚,末了,还加一句道:
“那个少年,还带了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如今还在房内呢!”
呼赫不再耽搁,大步上楼,伸手推门,发觉门被上了锁,就知里面有人,为恐防房内之人,会跳窗而逃,并不急着敲门,而是反身走至走廊的扶栏处,对着留下听后差遣的侍卫,用眼神与手势示意他们到外面窗户口守着。
侍卫得了指令,鱼贯而出。呼赫估计一切都部署妥当之后,才回身,再度走至门边,扬手敲门喝道:
“开门!”
声音不大,却足够震的水玲珑与东方浩六神无主。
“怎么办?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相较于东方浩短暂的紧张不安,水玲珑就显得更为惊慌了。虽说经历过那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心里承受能力,多少该变的强些,只是,不知为何,水玲珑就是害怕!
东方浩力求冷静,想要故伎重演,跳窗而逃,走至窗边,微微打开缝隙,向下看时,不由愤愤的低咒。
好一个呼赫,居然先一步封死了他们的退路!难道自己注定要再次被抓回皇宫不成?不行,他不能自乱阵脚,也绝对不能回皇宫!
整了整衣冠,东方浩让水玲珑先躲到床底下,之后,才前去应门。
“请问何事?”
稍微打开房门,东方浩的身子,刚好遮挡住房内的情形,令呼赫不能彻底细看。
见应门之人,乃是眉清目秀,言谈举止文雅的翩翩美少年,呼赫刚毅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只是声音却依旧威中带沉的开口道:
“听店小二说,你跟隔壁的房客相熟,本将军想问你些话!”
说罢,呼赫借势想要推门而入,东方浩忙阻止道:
“不行,我弟弟已经睡了,若是吓醒他怎么办?”
呼赫本是看在东方浩弱不禁风的样子上,不想与他硬来,想不到东方浩居然不知好歹,企图阻止他查案,暴躁脾气顷刻间暴发,用力将门推开,东方浩也被其内力震到了一边。
少了东方浩的拦阻,呼赫轻而易举的便进了房内,锐利的视线快速扫视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形,视线最终落在了床上,正欲醒来的孩童身上。
听到大力的撞门声,孩童显然是被吓醒了,朦胧视线中,又看到呼赫来意不善的神情,刹那间,便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嚷着叫爷爷。
东方浩趁机从地上站起,走至床边,抱起孩子,顺势坐在了床上,双脚不露痕迹的将水玲珑犹留在床外的半截衣裙踢进床底下,语带不善道:
“现在你满意了!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还不快出去!”
呼赫平生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孩子与女人的哭声,这或许是战场上留下的后遗症吧!阴沉着一张脸,再度不甘的环视了房内一周之后,快步踏出了房门。
东方浩不由松了口气,将孩子放下之后,快速跑去关门,将门再度闩上,转身时,水玲珑狼狈的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身上头上布满了蜘蛛网,未来的及退下的人皮面具上,沾满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