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已经靠岸,所有东西搬上船后,就要走了。
老太太大老远的赶来,江边的风吹动她花白的银发,发丝横飞。也许是良心发现吧!再怎么说玉儿也是她唯一的外孙女,今日的老太太看起来萎靡不振,甚是忧伤,丢掉了往日的精明。今日也是最后一面了,从此这个世上将再无林黛玉这个人,她将从人们的视线中、脑海中、记忆中消除,也算是老太太还顾忌这最后的一份亲情吧!
王夫人东张西望的在江边瞅个不停,今日这般热闹怎么不见宝钗身影,那小蹄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以往不是只要有水溶的地方,她比谁都跑得快吗?今天见鬼了,难不成她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还真让王夫人给猜对了,如果她提前想到的话,今日断然不会外出,让宝钗那小娼妇得逞,白白的得了几千银子。
话说王夫人并府中的人,刚一出门,宝钗就指挥着薛家的丫头,一群接着一群的赶往潇湘馆。那里可藏着不少宝贝,肯定值很多钱。薛家正缺钱用,正好趁势捞上一笔。虽说是死人的东西,到底阴气重些,不过此等之物就是千斤也难买,便宜一点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心中打着小算盘,宝钗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流入自己口袋,沉甸甸的。唉!被压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灵堂刚刚拆掉,丫头们吓得傻愣在门口都不敢进去。香菱颤颤巍巍的对宝钗说:“姑娘,算了吧,就当是留给林姑娘最后点东西了,人已经死了,就算了吧!”
宝钗听闻此言,恨不得一把掐死香菱,道:“你这小贱人,那破落女给你喝迷魂汤了,这几年来你吃穿用度全都是薛家的,我哥哥更是为你闹人命官司,白白的花了几千银子才把此事平息,你现在胳膊肘还往外拐,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香菱无缘无故被宝钗骂了一顿,她是姑娘小姐,又是贾府的宝二奶奶,自己一粗枝子丫头也不好反驳,所有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宝钗一把推开香菱,撕掉门上的封条,碰一下,门就被掀开。
那一刹那,宝钗眼冒金星,还好自己来的早,一切完好如初。要是稍微吃一点,等那老不死的回来,还能轮到自己?恐怕连塞牙缝的都没了。她立马指挥着十几个丫头,把那些书本、一副、布匹、饰物……听听框框的一会,全装进袋子里。屋顶的那副壁画要是能带走的话,她恨不得连那块墙壁也带走。
潇湘馆内遭此劫难,黛玉从姑苏家中带来的东西,及自己做针线,卖字画所得钱物全被洗劫一空,都掠进薛家的口袋。
书架上哪里还有纸张的影子。衣柜中空空如也,连快碎布屑都不剩。柜子七扭八歪,丢的到处都是。椅子有的都断成两截。四目望去,凌乱如麻,不堪入目。
看着脚下大包小包的东西,手指摸着那光明正大掠夺来的战利品,心头算盘噼里啪啦拨动,算计着看能卖多少钱。宝钗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无比的满足。
薛家乃皇商出身,无奸不商,精打细算是商人的本能,这些东西她自然知道在哪能卖个好价钱。况且那一屋子的书籍可都是古籍珍藏,黛玉精通文墨,对那几箱子书爱惜的什么似的,比自己小命还重要,那一草一纸可都价值不菲。
掠夺完毕,薛科早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见宝钗出来了,一双眼睛色迷迷的盯着宝钗,眼珠子转也不转,屁颠屁颠的上前,把那些大箱子,股股的布袋搬上马车。怕被人看见了,刚忙完就灰头土脸的溜出了大观园。
这园子里到处都是眼睛、暗哨,早见宝钗鬼鬼祟祟的带这人进了潇湘馆,彩云早就偷偷的跟在宝钗后面。看着那些东西被掠夺一空,恨的牙痒痒,谁让自己是奴才呢?贾环也是个不成气的,虽然是奴才生的,可怎么说也算半个主子,偏偏这个时候连人影都找不着,要不然自己也能分一杯羹。她岂能让宝钗得逞,只盼着太太赶紧回来,好商量对策,再作打算。
船开走后,送行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盼星星,盼月亮,王夫人总算回来了,也不知道还来得及不,管它的,先向太太报告再说,就算来不及也要让宝钗名声尽毁,不然她吃点苦头,怎么咽的下这口恶气。
拿定注意,趁着没人,彩云偷偷摸摸的进了王夫人屋子,见王夫人正跪在佛堂前念经大作,嘴一咧一咧的,仔细听来,竟然是在谢谢老天显灵,终于勾走了黛玉的魂,彩云当下心凉飕飕的,无意间发现了太太的秘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整治自己呢?正想偷偷溜走,不料姜还是老的辣,王夫人眼珠子滴流一下就睁开了,见是彩云心下大惊。
彩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王夫人阴险歹毒是出了名的,金钏儿服侍她几年,尽职尽责,还不是被她活活给逼死了,晴雯一并无过错,还不是被她给害死了。既然逃跑已经来不及,索性也不在逃,只说道有要事向太太禀报,也不等王夫人点头就上前几步,趴在他耳朵旁嘀咕几句,王夫人听完,脸色骤变,差点气倒在地上。
“你所言可属实?当真有此事?”
“太太放心,彩云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绝对错不了。”
王夫人一把扔掉念珠,呼啦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彩云、玉钏儿并几个府中的男人就去了潇湘馆。到门口的时候见封签完好无损的贴在门扇上,王夫人不禁心生怒意,啪一下,一个耳刮子就煽在彩云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彩云一手捂着半边脸说道:“太太不信,只管打我,等你打完了,东西也被人卖光了,银子都装进别人腰包了,什么也得不到。”
“你这丫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私自拆封签可是死罪,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估计是那次因为宝玉的事,她狠狠教训了贾环一顿,这丫头是存心报复,找死呢?当下命男人将彩云五花大绑,听后发落。彩云也急了,索性左右都是要死的,就是做个明白鬼也比屈死强,说不定太太还会赏自己几件旧衣服做妆裹。不待男人来绑自己,一头撞开门扇。所见满目疮痍,王夫人心下大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水溶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纵然有圣上旨意,潇湘馆还是被掠夺一空。
证据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王夫人脸上横肉抖动,眼中全是恨意,自己早该想到的,只是宝钗动作也太快了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不甘心,没有时间来懊恼,咬牙切齿的冲往梨香院。
宝钗手脚够利索,事先早料到王夫人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没有人能接受到手的肥羊就这样溜走,所以早有准备。薛科驾着马车狂奔,出了宁荣街,将一车子物品都挪进恒舒当铺才作罢,当下也不敢回去,生怕被人发现,那可就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了,保不准命都要搭进去,只等天黑了,从后门偷偷溜回梨香院。
且说王夫人怒气冲冲的跑去薛姨妈那,宝钗正好在陪薛姨妈吃饭,菜肴真是丰盛,比那宫中御宴差不了多少。宝钗母女见王夫人形色不善,也不搭理,只自顾自的吃饭,这无形中更加激怒王夫人强压在胸中的火焰。
呼啦一下,杯盘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油污、菜汁溅了宝钗母女一脸。
王夫人想上前问个究竟,脚底下不妨踩在碎瓷片上,咕噜一下跌倒在污秽中,这一跌不要紧,却在倒地的瞬间,猿臂一伸,扯住薛姨妈与宝钗的裙摆,稍微用力。薛姨妈二人早笑的前仰后倒,被王夫人一拉,身子不稳,接连倒下。粘着黏液的菜叶乱飞,油花四溅。
一屋子的奴才都快笑掉大牙了,彩云等看着薛姨妈、宝钗狼狈的嘴脸笑的肚子都痉挛了,莺儿、同喜等看王夫人一副狗吃屎的模样,眼泪都笑出来了,狂流不止。
一场因为分赃不均的闹剧就这样登台、拉幕、上演、结束,滑稽无比,除了宝钗谁也没捞到一点好出,倒是王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差点一命呜呼了。生活就是如此可笑,世人如此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