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凌欢和王东一起从手术室往外走，边走边聊，王东看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话说，对林大夫的处理意见，今天早上发放各临床科室，之后还要开会学习，这尤其我们科，压力山大啊，你说这如果讨论发言可说个啥好？”
凌欢：“切，那你想说啥？”
王东左右望望，极小声地：“咱俩可是好哥们儿，我也不瞒你。我们都觉得，老大可真狠得下心啊！先是廖老师，然后……连怀着孕的老婆都毫不手软啊！说实在的，今天同时发了加班的奖金，真不少，可是有点肝颤。”
凌欢翻了个白眼：“呸，有种你别拿。”
王东：“我没种我没种，这不是你让我说实话吗，反正我们就是人人心惊啊！在老大手下混，头上仿佛时刻悬着一条鞭子，但是也有好多胡萝卜……”
凌欢有点郁闷却又不甘心：“李睿还不是也管那么严，他们好多人说，其实怕他比怕我哥还厉害，再说具体管你们的也是他。”
王东冲口而出：“那不一样！领导是严，老大是狠！”
他说出来之后赶紧住口，凌欢皱眉，不高兴地道：“其实我哥……算了，不跟你说了。真是，你们都这么说，倒是无所谓，可是我嫂子……”她耸肩膀，“看来我自作主张，把我爸这个大神搬动了，还是必要的。”
林念初刚拿起饭盒准备去打饭，就见凌景鸿走进来。林念初赶紧站住，拉凳子：“爸爸？凌远今天有台移植，且下不来呢。”
凌景鸿乐呵呵地把保温饭盒放桌上，打开，里面大格是红枣土鸡汤，两个小格是丝瓜和小排骨，最后一层是加了杂粮米蒸的米饭，他笑道：“不找他，没他的份，是特地给你做的。”
林念初愣了一愣：“他什么时候告诉您的？”
凌景鸿：“这么一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没有孙儿的时候，都从来没想着给你做点好吃的。”
林念初发窘：“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不挑剔我手笨不会做饭就够好了！”
凌景鸿乐了：“老头子最高兴的事儿就是做了你们爱吃！来来，先吃先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念初低头吃饭，凌景鸿斟酌着开口，“念初啊，小远马上要出国考察，你一人儿吃饭也寂寞，又忙，现在肚子里两个，还是回家吃饭吧。”
林念初：“他不出国时，其实我俩也很少能一起踏踏实实吃个饭。”
凌教授瞧着她，还未说话，林念初赶紧道：“啊，他忙嘛！我就是说，我习惯了，您别担心，我毕竟是大夫，会照顾自己的。”
凌教授叹了口气：“其实欢欢不告诉我你怀孕了，我这两天也琢磨呢，想个什么法儿开解开解你，也替小远补补窟窿。”
林念初呆了呆，随机飞快地低头：“这真的是我犯错误在先，他的处理没什么错。”
凌教授心疼地瞧她：“念初，你要别这么讲道理，其实还好些。他呢，不是我为自己孩子说话，这孩子这么做了，恐怕心里比你还难受。”
林念初点头：“我也明白。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不单帮不了他什么忙，反是个大麻烦，他要是找个能干点的……”
凌教授：“念初！你看他那么精灵胡闹的孩子，在这上面儿，还真是除了你，就没看过其他女孩子。”
林念初：“他那其实就是年纪小的时候争强好胜轴上了——”她说着猛然停住，抱歉地，恢复温柔笑容，“爸，我这是荷尔蒙失调了！孩子都有了，再怎么也还不是得互相体谅地过，我没怪他，真的没有，您放心。”
凌景鸿再也说不出来话，却是越发忧虑。
黄昏时候，凌远从换衣间出来，却见凌欢在等他，看到他时，呼了口长气：“您可算完事出来了！我发动我铁姐们再发动儿科实习生问念初姐问题，拖着她。”
凌远：“你干嘛？她最近精力特别不好，你还给她找事。”
凌欢翻白眼：“干嘛？帮你忙！今天爸爸中午去给念初姐送午饭，你赶紧趁热打铁！”
凌远恼火地瞪她：“你把爸爸折腾出来干什么？”
凌欢：“干什么？哼，我们全家出动显示爱心啊！你别死撑了，人现在所有人都说你大义灭亲，这是好听的，不好听说的我就不说了。”
凌远抽出手术记录开始看：“我管别人说什么？！”
凌欢：“行！那你也别管念初姐说什么？你也别管她听见多了心里想什么？那就算我多事！你可别太高估女人的情商了！无论如何，让自己老公抓出来游街示众，她要真不在乎，可是真神！”她说完后气得转身就走。
凌远抬头：“什么游街示众？”
凌欢恨恨地，冲口而出：“行啊，反正你狠，没人敢当你说，她摘牌重审核，又是院长夫人的身份，学习材料从院办签发下来，我跟你说，不单大夫护士议论，连清洁工都议论！他们不少人说，林大夫可真撑得住！也不闹！对，廖主任也不闹，可是忍着忍着，把自己憋屈死了！”
凌欢说罢也觉得不妥，张口结舌一会，跺脚：“我就是说你多哄哄人家！”
凌欢说着出门，凌远烦躁地把手术记录拍在了桌上，托着额头过了一会儿，把桌上东西拾掇了，站起来，朝儿科办公室走了过去。
两个实习生正在围着林念初问问题，凌远站在门口。实习生对望一眼，赶紧识趣地告辞，林念初站起来。
凌远凑过去：“我今儿做着半截手术突然就觉得特饿，也不怎么就想吃馄饨王的馄饨。”
林念初：“馄饨王？百货大楼旁边儿的那家？”
凌远：“咱俩刚结婚时，你特爱吃那家的馄饨，每次都吃撑，就到旁边的商场逛玩具柜台，里面的玩具你样样都喜欢。”
林念初想想，点头：“我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火车喜欢，娃娃也喜欢，小时候都没玩过，要是以后生一对双胞胎就好了，就有充分理由把车啊娃娃啊都抱回家。”
凌远瞧着他微笑，林念初怔了好一会儿，点头：“好吧，我们就去那个馄饨王，十多年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凌远开着车绕了大概半小时的功夫，上网搜索哪家店，打电话问询地址，总算找到了原来馄饨王的地方，停车下来走到混沌店门口，林念初抬头看馄饨店：“以前就是一个铺子，居然成了二层小楼了。”
凌远：“上次是13年前了，那会儿你还是让主任训两句就哭鼻子的小住院医生，然后每次喂点好吃的，就又高兴了。”
林念初怔怔地：“年轻真好啊，错了，被骂了，就哭了，哭完，很快就忘记了。”
凌远：“念初，其实现在你也……”
林念初抢先往里走，笑得有些刻意：“看看馄饨铺子变成馄饨庄，做的馄饨是不是也雕出了花儿来。”
两人走进去，领位的姑娘把他们带到靠窗的一桌，凌远点了单，待馄饨和菜真上来了，。
凌远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瞧着林念初吃得投入，嘴角不由得扬起来，自己也就瞧着她吃。林念初吃完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抬头，听凌远微笑道：“馅的口感还是不够好，打得不够细，等有时间我给你包，肯定比这好吃。”
林念初：“等你有时间？”
凌远夸张地认真发誓状：“娃出生之前，一定让你吃上我手包的馄饨。”
林念初面对他的目光，看他努力逗她，却依旧提不起精神，想了想，挤出个笑容，努力迎合：“要先钻研一下显微外科新技术在馄饨馅搅拌过程中的应用吗？”
凌远努力玩笑：“考虑考虑，以后跟消化内科、妇产科一起发篇论文！”
林念初笑笑，看他没怎么动碗里的馄饨，刚要说话，他已经招手结帐，而后拉着她，“走走，咱们去买娃娃买火车去！”
玩具柜台前的空地，制作逼真，起伏的山峦占了大概3平米的地方，两山之间还有一片模拟的雪原。雪原上，又有两片高高低低的民居。火车道绵延环绕，跑着一辆完全按实际火车配置，按比例尺缩小的火车，时而响起汽笛。
林念初不由自主地停下，冲口而出：“这就像故事里的北极特快号啊。”
凌远一笑，朝柜台走过去。
林念初拦着他摇头：“算了，这个太豪华，装起来得费死劲了。咱们今天从门口走过来，已经订了太多玩具了。”
凌远却攥住她手，往柜台走：“等我从美国回来慢慢装，等都装起来了，他们也就来了。”
林念初听了这句话，愣了神，目光落在奔跑着响着汽笛的小火车上，脸上渐渐有了个柔和的微笑，这会儿凌远已经签了单，再拉着她，“走，再到前面去看一看。我记得有那种会哭会叫妈妈带头发还有配家具的娃娃。”
凌远拉着林念初走，突然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电话，听了一下，一愣，惊讶地，“庄行长？……您夫人的哥哥被人刺伤送我们医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