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推着父亲往一间四人间的病房慢慢地走,后面两个助理提着大包小包。
程父:“小明啊,那些不是必要的东西就别搬进去了,四个人一个房,别占了公共的地方,那样不好。”
程明:“爸,我都精简很多了,不会多占地方。我给其他几个人家都准备了礼物的,咱们住得长些,需要的东西多些,再说,我打听了,您最年长。”
他们从李睿身边经过时,程父乐了:“李大夫你好啊。”
李睿站住:“您好。您看,这边虽然挤点,但是毕竟不象监护那边那样压抑,那么多监护仪器,就算不用上也看着堵心呢。”
程父:“可不是嘛!”回头冲程明,“大夫们比你懂得多的多,你给我赶紧回去拍戏。你上一个演的那个什么什么王爷整天就知道跟几百年后从现代钻过去的一个姑娘身后转悠,我就看着没意思。爸等着你这个抗日的呢!”
旁边几个人都笑了。
程明不想理李睿,只是低着头,给父亲捏肩膀。
李睿看着程明和程父,那些大包小包,若有所思。
这时杨建新领着郁宁馨从一间病房出来,与正在搬病房的程明父子迎面相遇。
程父乐呵呵地:“杨大夫。”
杨建新有些尴尬地含糊应声。
郁宁馨一副失神的模样,已经忘了程明这码事。
李睿一直目送他们进了病房,才回自己办公室,给自己倒了杯水,刚要坐下,响起敲门声,李睿扬声道:“请进。”
杨建新推开门,进来。
李睿:“杨大夫,您找我有事?”
杨建新:李主任,刚才那个病人,那个宫外孕的病人?”
李睿:“确实是宫外孕,输卵管妊娠,比较幸运还算及时,还没有完全破裂,保留了输卵管,我去配合给把发炎的阑尾切了。”
杨建新:“哦,那患者家属,没有再闹?”
李睿:“目前没有听说。”
杨建新擦擦汗:“今天,就这么巧,我去隔壁给我的患者检查,我真的跟郁宁馨特地嘱咐了,有事找我,有问题就问,她、她自以为是的厉害!我……哎我以后就得看紧了她!这么水平一般又自以为是的住院医生,也挺少见,怎么就进来了。”
李睿皱眉,瞧着他:“杨大夫,现在并没有人要来追究责任。”他说罢就自做自己的事情,打开电脑文档,不再看杨建新,杨建新嘴唇动了几下,尴尬地后退,双手抓着白大衣两侧,讪讪地退了出去。李睿烦恼地看了看关上的门,凝眉看着窗外。
妇产科大办公室里,陈涵语正趴着写病历。
护士拿着一摞检查单子进来,冲着她不高兴地,“陈涵语,8床曲英华你管床的吧,刚才秦大夫去看,问怎么检查医嘱没开,她后来给开了,这检查回来你得管啊!”
陈涵语抬起头,她的脸上明显的指印红肿。
护士看见她的脸,仿佛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哎哟,你说现在这患者家属,真粗鲁野蛮哈。”
陈涵语走过去,拿过检查单。
等护士刚出去,陈涵语拿着检查单刚要贴,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为什么打我啊,你打郁宁馨去啊,都是什么混蛋玩艺啊你们!”
已经黄昏。
院长办公室里,凌远将签过的文件交给金副院长,他抱着文件出去,凌远想拿起论文看,却心不在焉,他抬头看表,墙上的挂表嘀嘀嗒嗒地走,从6点2分缓缓地不紧不慢地移动,凌远转到办公桌后,想看文件,却拿起来又放下去,最终只是把手机放在跟前,确认信号和电池充足,再拿起来座机的听筒,确保座机通畅。
手机在6点10分响起来。
凌远接起:“不容易啊,难得跟我约打电话,没记错时间,但是我又怕这下用掉了这点人品,不足以支撑到明天你不落下任何证件,不亡命冲刺地,正点安全到机场。”
林念初:“你就损吧!这么多年,我没被你气死也没跟你离婚,神经真强悍!我真蠢,别人还能哀怨一下走了眼看错人,我明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这个德行。”
凌远:“足见你对我就是真爱,一点不盲目。”
林念初:“再自恋点,宝贝儿,再自恋点!”
凌远满脸笑容地挂着耳机收拾了东西往外走着,边走边说:“不许挂,说到你上飞机。”
林念初:“你倒想!”
凌远:“是想啊,我特别习惯所有梦想都成真。”
林念初在电话那头扑哧笑了:“您贵姓来的?”
凌远:“我姓凌是没错的,这也是你的姓,咱们说好了正式文件你都要冠以夫姓。凌林念初,多好听啊,比什么西门、慕容还特别。”
李睿把若干份手术记录签完,从办公室出来,刚走进楼梯间,就看见郁宁馨站在那里。
他看到她的第一秒就不自觉第皱眉,却终于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郁宁馨:“今天那个宫外孕的病人——”
李睿:“明天组会诊时我会说。”
郁宁馨:“她……今天我真的问了她性生活历史的,她没说啊。那我看她那么小,她妈还凶巴巴地说我问这问题侮辱她女儿了,她又确实有阑尾炎体征,我就……”
李睿皱眉,不理她,往下走,郁宁馨追上:“而且就你来的时候,我也发现她不对劲,正要查血压的。”
李睿加快脚步往下走。
郁宁馨爆发地:“你站住,你什么意思啊!”
李睿骤然停住,回头望着她,目光前所未有地凌厉。
郁宁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李睿大步跨过去站在她面前。
李睿:“我本来可以跟你坐下来分析你做错了多少,每一点错每一步错都导致那个可怕后果,但是——”李睿停住,目光从上到下地扫过郁宁馨,“你现在这种态度,让我觉得连批评你,都是浪费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李睿转身往楼下走。
郁宁馨嘴唇微抖,崩溃地跺脚:“你能不能别总戴着有色眼镜看我?能不能客观一点?”
李睿:“我从不戴有色眼镜看人。”说罢往停车场走,郁宁馨追上去:“从我进医院见习开始,大家想讨论狗血八卦的时候,我就是袁松医生的女儿,想嫉恨权贵时候,我就是郁总裁的女儿,这么久,根本没有人把我当作一个想好好当医生的学生来教。”
李睿皱眉,冲她失望地摇头:“你能不能尝试有一次,哪怕就是一次,不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漏诊的责任是病人说谎,态度轻浮嚣张不肯合作是别人对你先区别对待,你——”李睿的脸色全是不满, 停了好一会儿,带了不以为然的讽刺,“你以为你想做个好大夫,就是旁边鲜花铺路,老师同学列队等候你;想学习时候的一声召唤,立刻教学或者配合,而患者永远该给你感激的笑脸?”
郁宁馨脸色先是苍白,随即涨红,狠狠咬着嘴唇,半晌,气急败坏地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你真以为自己是真理的标准吗?狗屁。谁稀罕你们这件白大衣?呸,那不过就是你们给自己赚口饭吃的工具,所以你们就要点头哈腰让病人数落。我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人在旁边捧着!”她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是狂怒后尖刻的笑,“你们不就是巴巴地把这件白大衣捧给我请我进来了吗?本小姐觉得这件白大衣好看,穿几天玩玩,过些日子腻味了,出国去念个学位,把这身破衣服,还给你们!”
说着,郁宁馨就要脱下白大衣,李睿伸手抓住她胳膊,冷冷地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知道吗?”
郁宁馨一怔。
李睿:“你如果要辞职要评理,去那里比较彻底。”
李睿说罢不再理她,快步走到自己车旁边,停了一会儿,打开车门打着车子。
郁宁馨拿着白衣呆立,一动不动,一直站到天色全黑。
偶尔有护士或者患者家属经过,回头打量她,但也不过看一眼,就走了过去。
郁宁馨站了有快半个小时的功夫,终于慢慢走回办公室,靠墙呆坐,学生和其他医生进出几次,她都仿佛没有看到似的。
终于,她找出了诊断学——“阑尾炎的鉴别诊断”一章,然后,翻出了曲英华的病历,一点一点地对照着看。
不知不觉中,办公室中只剩了她一个。
此时,一个老四合院的院子里,拼接起来的桌子上摆了三个冒着滚滚热气的铜火锅。
十多个人,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孩子,围着桌子坐着吃得酣畅,许楠就在其中,脸被映得红扑扑的,笑得开心,只是,不时地向门口张望。
当她看见李睿出现在四合院时,开心地迎出去。
李睿:“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你们等我好久了?”
许楠:“没有没有,我们早就开动了,已经快吃饱了!”
李睿:“比赛怎么样?得奖了吗?”
许楠笑靥如花:“不止!我们的节目得奖之后,电视台一个很出名的音乐制作人,邀请我一起去做儿童音乐节目呢!。”她说着,脸上带了些抑制不住但是又不好意思的欢喜,忍了忍,终于还是说道,“喂,你知道吗?还给我钱呢!我要换个琴盒子!要送一套最好的画具给雨花!哦,雨花你还不认识,一会就认识了,是我邻居家的女儿……”
李睿:“哎哟,高兴成这样儿了!既然这么高兴,不如再添一桩高兴事儿,楠楠,嫁……”
许楠再他后脑上轻轻拍了一记,翩然转身,已经进了院子,李睿叹了口气,紧紧跟了进去。
许楠和李睿一走进来,正在吃喝的人们立刻都抬起头,
许楠拉李睿就坐:“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李睿。”又对李睿,“他们都是我的街坊邻居,我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就在这个院子住,已经住了6年了,大家都对我特别好!”
一个15、6岁秀气清瘦的小姑娘打量着李睿笑吟吟地道:“许楠姐姐的男朋友原来是个大帅哥。”
许楠本来粉扑扑的脸更红,冲她道:“雨花,你又胡说!”
雨花不服气地:“本来就是吗,你看你乐的。”
一长者插口问:“李大夫,你对我们许楠有意见吗?”
李睿有些不解:“叔叔,您这话从何说起?”
长者:“你跟我们楠楠恋爱也有段时间了吧?”
李睿:“有段时间了。”
长者:“你年龄也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吧?”
李睿有点明白了:“到了。”
长者:“既然到了年龄,又相处了有段时间,那为什么还不跟楠楠结婚?”
许楠插话道:“王叔,你说这个干吗。”
长者:“你是个女孩子,可能不好意思,王叔是过来人,又是你长辈,该替你敲打就替你敲打敲打。李大夫,我们楠楠这孩子命苦,从小没爹没妈,在孤儿院长大,湘湘心里就难受,虽说我们现在住一个院子,楠楠懂事,大家对她都不错,但这终究不是家,你如果在意她,就赶紧给她一个家。”
李睿真是有苦难言:“不是,王叔,这件事,不是我——”
一个阿姨瞪着他:“我看就是你,谈对象,从来都是女人迟到,这男人要是迟到,肯定心里有事,心怀叵测,尤其是你这种长得好条件又好的男人,你要是不想娶我们楠楠,干脆就直说,我们楠楠这么善良的女孩,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李睿赶紧解释:“我绝对不是故意迟到,今天医院里——”他知道解释无用,找到一个大杯子,一边倒,一边说,“不多说了,我家里,如果家宴迟到,爷爷就是罚酒。今天许楠请大院里像家人一样的朋友,我来晚了,照家宴规矩,20分钟一大杯白干——”他看表,“迟到了45分钟,算三杯吧。”
他说着,已经满了一个玻璃杯,仰头,咕咚咕咚地干了。
许楠已经呆了,看他再去倒酒,就要去抢杯子,阿姨拉住她手,低声道:“男人不能太宠着了!太宠他他就不知道疼你了!我看他能喝。”
李睿已经再满了杯子,许楠甩脱阿姨的手,冲李睿道:“不要喝了,已经7点半多,你还什么都没吃,喝那么多酒,太伤胃了。”
李睿回头冲她微笑:“就这点,真没事。”
说着拿起杯,再干了,然后,他再倒酒。
许楠:“李睿,你不是已经喝高了吧?”
李睿:“说好了三杯,一杯也不能少。”
说完,李睿又要喝,许楠突然夺过杯子,着急下,干脆仰头把那杯白酒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