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拿起整瓶的桂花酿,就着瓶口,她一口气把它给喝光。“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坐在院中屋顶,她望着圆亮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的月亮,笑了起来。先是轻声苦笑,再从轻笑转为凄厉的狂笑,她笑得肚子生疼,笑得差点岔气。
她感到脸上温湿湿的,停止了大笑伸手往脸上抹去。
泪吗?是吧!
不过这不是她伤心流的眼泪,那一年的接连失去,悲痛过度的她早已把所有悲伤的泪水都已流干。
现在沾湿她脸颊的泪水,肯定是给笑出来的,因为她笑喷了。
是的,身边有这多人给她关心,她感到幸福无比。
所以,也就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一个人坐在屋顶,瘦弱娇小的肩头不停地耸动着,似哭泣般的悲伤狂笑声,让人觉得她是那么的顾影自怜;月光在她身上洒下的光芒,让人错觉她似天女,与人是那般与世隔绝。
当尚无依听到女人的疯狂的笑声来寻到她处时,竟觉得,原来,她是那么的惹人怜悯。
心头某处,就这样柔软起来……
她,应该要有个男人在身边保护。
当下,他是这么认为。
他从另一个屋檐飞跃到她所在的屋檐,轻轻在她身旁坐下。
“别喝这么多的酒。”他轻轻从她手里抢下她刚往嘴里举起的酒瓶子放到一旁。
望着好几个凌乱地散放在她身边的酒瓶子,他皱起了剑眉。
“桂花酿虽香,却也是最醇的酒,浅尝宜人,多喝伤身。”
盯着旁边坐下的男子看了好一会,她对着他吃吃一笑。“这个无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算是喝伤了身子,也不会有人会在乎了。
“你瞧,今晚的月亮多圆多亮多诱人啊!”她指着天上的明月,眼神有过一瞬间的迷茫。
“你——”她一刹那的闪神让她看起来好无助,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碰到她的肩膀。
被他轻忽的举动给惊了一下,她赶紧垂下眼敛。“喏”肩头微微一侧,闪过他的手,她随手拿起一瓶桂花酿抛给他。
“已经这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她自己另外拿起一瓶桂花酿,边喝边拿眼角觑他。
他挑挑眉,陪她一起喝起来。“白天睡的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咯!”他身上的伤大概差不多好完了,这都多亏了她让下人们对他的多加照顾,他才会恢复得这么快。
“看来那些下人把你照顾得还不错。”看他这么快就能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她面前,三更半夜还不肯睡觉就知道他伤口恢复的很好。
“那是!”他挑起一边眉毛,表情有点痞。
“你这个当家城主都已经亲口吩咐了,他们哪敢不用心照顾我啊?!”他贼兮兮的笑着。
“喔。”淡淡的瞅了他一眼,她决定暂时漠视他这副尊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复命。”
“我并没有完成任务,拿什么回去复命呀?”他扁扁嘴,埋怨的睇着她,忽地,又对她挤眉弄眼起来。“还是,你肯陪我一道回去?”他凑到她耳边说得暧昧兮兮,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她敲了他脑袋一记。“我说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人家装大人啊?”
想泡她?也许他比她早出生个三五年的,她倒可以考虑考虑,可要她学人家来个什么姐弟恋的,啧,她从根本上就接受不了!
他扬眉,手指指着自己。“我?小子?”他嘿嘿笑着,盯着她的眼神就很奇怪。
“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小子谁小子啊?我总不能说自己吧?”她耻笑了他一下,“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他闷笑,睇着她无奈。“今年一过,我就三十啦!”人家说男人三十而立,他并没有小到哪去了吧?
“晕!”叶少怡晃了晃,差点没往屋顶下倒下去。“你都快三十啦?!”睇他玉面如芙蓉,声削如尖竹,她不可思议的尖着嗓子惊叫。
怎么看他都像只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啊!
“不敢相信对吧?”他笑眯了眼,骄傲的抬起自己那张白嫩滑润,足以赛过倾国美女的俊颜。
“是不敢相信!”她闷闷的笑着,笑得肩头一耸一耸。
“不敢相信,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上次竟然还让我给吓得口吐白沫给晕了过去……”
“去去去,这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那天是你的mi药药量过重,就算我吃了解药也实在撑不住了,所以才会晕了过去的。”他袅袅的向她解释,“才不是你说的那些把我给吓晕的,知道不?!”
这女人,要是他不赶紧把这件事情给澄清,怕是她见人就说,那以后他就不用出来混了。
直接回家躲着不见人算了。
“这事就算你说的通,可你是个杀手,这么容易就把组织给出卖了,你不怕组织会追杀你么?”就这事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白隐说他对她说的话肯定会都是假的,因为杀手都是有组织有秩序的,不会因为她小小的恐吓,就将门派一五一十的全给抖出来。
至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也不算短的他们都从没见过有这样的杀手。
“追杀我?”他笑歪了身子,表情夸张,似乎她说了什么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如果他们真敢追杀我那就好咯!”至少他也就不用那么闷,整日无所事事的喊着无聊了。
怕是现在他们见他几日未回,不知道已经派了几拨人出来找他咯!
他是偷听师兄和买主的话之后取了分工的签子偷偷溜出来的,他只留了张纸条给师兄,所以知道他下落的只有师兄一人,而他是怎么也不会敢把他的行踪泄露出去的。
所以,他大概还有好些随心所欲的日子可以过过舒心的生活。
“怎么,看你的神情像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呐!”他放下空酒瓶子,接过她递过来的另一瓶桂花酿。
“怎么相信,我从来没见过杀手有像你这样的。”白了他一眼,她对月独饮。
“不相信我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出来,还让人给我治伤?”他纳闷的问。
“想放就放了,哪这么好解释的。”她倒干脆,清清爽爽的丢给他一句话就算是回答了。
尚无依摇摇头,盯着她要笑不笑。她过人的思维,他是怎么也理解不了了。
“原来我的行为和一般的杀手差别太过于大了,怪不得平白无故的受了一顿皮肉之痛。”
“知道就好!”汗!貌似她在教他怎么做个标准的杀手呐!这可不是她放过他的目的喔!
“你这副长相一点都不像个杀手,其实如果是为了生活,有很多工作你可以选择的。”
“工作?还有什么工作我可以选择?”他好奇的问她,他很想知道在她心里,他是怎么样一个人,适合怎么样的工作。
她瞥了他一眼,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你长得非常俊美,而且一点都不像将快三十的男人。”不知道她的意思他可明了?
有些时候,做牛郎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他的长相很卖场,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当上头牌了。
其实以前她都有做过开夜店的梦,只不过那时是因为没钱,所以只能空想。而现在有了资金,但却没有那时间,所以不得不放弃。
“啊哈!我真是驻颜有术,怪不得出来的一路上无论男女老少都对着我猛瞧,原来是心生暗意啊!”他喜悠悠的说着。
“呲,是恐自心生吧!”她倒他的槽,实在是看不习惯他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在那沾沾自喜。
她一向讨厌比女人还像女人的男人,那会让她在心里对男人的看法大打折扣。
“耶!什么叫恐自心生啊!难不成你不觉得看我的脸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么?”他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嚷嚷。
“赏心悦目?在不知道你年龄之前我倒还蛮爱看你这张小白脸的,在知道你年龄之后,我只有恐惧!恐惧懂吗?”她正儿八经的朝他吼着。
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他委屈的扁着嘴。“我才快到三十岁,又不是三百岁,三千岁的,你做啥害怕嘛!再说了,有你这样害怕的吗?”都快把他的耳朵给震聋了。
“三十岁!你都快三十岁了耶!”伸出三根指头在他眼前晃啊晃,她神情有些激动。“有哪个人像你这样,三十岁的大男人看起来却像不到二十的娃啊!”
“哪有像你说的这么夸张啊!说得我不是人似的。”他嘀咕埋怨。
“我是觉得你应该不是个人!”她一手环胸,右手撑着下巴,拇指来来往往的摩擦着,两眼紧盯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再打量。
尚无依翻翻眼白,“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他只不过养颜有术,比真实年纪年轻个十来岁罢了。
“妖精!”她肯定的点点头,打量完他之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一抽,两抽,抽了再抽……嘴角是一直抖动着,尚无依哭都哭不出了,“如果我是妖精的话,那你就是神女。”
“为啥??”
“因为只有神女可以收服得了妖精啊!”他眨眨眼,调皮的回答。
叶少怡怔了一下,有些恼怒他老是话中有话的占她便宜。
她咧了咧嘴,张牙舞爪的朝他呲着牙,“错了,我是怪兽。”
“为啥这样说自己?”他诧异不解的盯着她。
横看竖看,就算打直来看,怎么看她都归纳不到怪兽那行列去呀!
说她是妖女都嫌亵渎她的灵动,她琼姿花貌,气质天成,优实乃仙女之姿,是以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因为我年纪比你小,可看起来却比你大得多,所以说我是怪兽,老得快。”其实她还真是羡慕尚无依,一点都不显老。
这要是把长生不老放在她身上,那该有多好哇!等她百年归西的时候,夫君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呵呵,哪有这样比喻的,我只不过是容颜保持得好罢了。”他乐呵乐呵的喝着桂花酿。
“哎,那你这年轻的容貌不止止是天生的,还因为你驻颜有术?”昂头灌了一大口桂花酿,她用手肘推了推他。
鄙视的瞥了她一眼,他放下手里的空酒瓶。“谁天生就会是不老之颜?”去,他是个人,又不是真的妖精。
努努嘴,她把喝空的酒瓶子扔向他。“你这家伙,什么态度!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阶下囚呢!”
他嘻嘻哈哈的笑着闪身微晃,躲过了她的‘暗器’。
“嘿,我说阶下囚,识相的赶紧把驻颜术程交上来,要不然小心本城主把你给折磨得生不如死喔!”她一双犀利的黑瞳狠狠睇着他,微眯,状似凶恶,实则是为了掩饰眸中的笑意。
“好啊!”尚无依倒也配合,大大方方的应允了。
“那好,赶快交出来!”她伸出手掌向他要。
他暧昧一笑,把脸凑到她面前,用手指指自己的脸颊。“只要你亲我一口,我立即就把方法教给你。”
“去死!”只听她奋力一吼,脚一伸,“乒乒怦怦”的震耳声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嚎叫从东院屋顶划落……
“查到了查到了!”
坐在前厅的几个人纷纷放下手里的茶碗,回头看着一路飞也似的冲进来的人。
“君笙,你查到什么了?”白隐趁着大伙目光都聚集在兆君笙身上,他偷偷伸手捏了捏一旁站着的小绿的柔荑。
小绿媚眼娇嗔的瞥了他一眼,惹得他无声的咧着嘴笑。
离这两人的好日子应该不远了吧?!
叶少怡好笑的睇了他们两个在暗自打情骂俏,这才转而看着飞奔进来的兆君笙。
“是不是在茶行查到了什么?”她还是斯条慢理的品啜着茶。
今年的雨前春茶口感不错,抽出一半转到大理去,想来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从前天你发现账目有问题之后,我便派了亲信隐藏在茶行,经过两日观察,果然不出朵儿所料!”
“不出所料什么?”怎么茶行有问题么?礼元烁蹙眉询问。最近的他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忙不完,连商行出了问题他也是现在才知晓。
“管理茶行的掌柜届少芦,他竟然敢在茶行中饱私囊,每次进货偷取大量茶叶还不算,还敢从茶行所卖得的银两分成两半,多的一半竟然是以他的名义拿到钱庄寄回到他老家。”兆君笙说得咬牙切齿,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当年,这届少芦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想到他竟然看走了眼,重用这种无情无义的畜生败类!
放下茶碗,叶少怡瞄了怒气冲冲的兆君笙一眼。“那你有没有去调查,那届少芦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犹记得当年,届少芦刚刚坐上茶行掌柜的位置。她第一次走进茶行巡视的时候,看到届少芦帮着伙计一起搬搬抬抬的,茶商送茶叶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旁边清点茶叶,从大事到小事,能做的他便做,很少假手他人。
看到她进来还亲自走出柜台招呼,从他憨态真诚的笑容里,她立即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这么勤奋的一个年轻人,老实诚恳,做事一丝不荀,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届少芦是非不得已才会对茶行出手的。至于具体原因,就得等探子搜集完整的情报后才能得知了。
“为什么这么做?肯定是因为见茶行赚的越来越多,眼红了,一时想不通了呗!”白隐随口分析道。此时他的心思完全站在一旁的小绿身上,压根就没有一点点是放在大伙商讨的事情上面。
叶少怡嘴角含笑的摇摇头,问兆君笙。“他是你一手带上来的,你觉得呢?”她眼眨也不眨的睇着他。
“你也认为届少芦是这样的人吗?”白隐不认识届少芦,所以他这样认为。但兆君笙与届少芦相处的日子少说也有十年八载了,他还是这样觉得吗?
“这个……”兆君笙沉吟不语,刚开始获知这个情报的时候,他就很生气的一路冲回来告诉她了。
现在经她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什么没有调查清楚。
“唉!”叶少怡长长的叹了一气,“兆君笙,这么多年了,你已经不再年轻了,怎么做事还这么的毛毛燥燥,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现在也有三十六了吧?快奔四的人了,还不赶紧的娶房媳妇好过活。怪不得这性子老是这么的毛燥易怒,估计是内分沁失调所引起的心火吧。
又在她面前犯迷糊,办事不力了。
兆君笙苦笑,自我解嘲地说:“这性子跟随了我半辈子了,估计是改不掉了。”许是因为他那喳喳呼呼不够稳重的性子才全是她拒绝他的最大原因吧!
“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你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先去查个原委,等一切清楚了,再来告诉我。”叶少怡也不想把他说得太过了,毕竟他在其他方面是做得很不错的。
管理商行这些劳人的事情,还得需要他的。
“是,我这就去让人把届少芦所做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
“还有,在事情全部查清楚之前,不要把届少芦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叶少怡嘱咐道。
“是的,我知道。”
看他准备要出去,一直仔细观察着他们俩说话的礼元烁将他拉住,递给了他一碗小红刚砌好的热茶。
“君笙,既然你知道了,那届少芦的事情也就不急于这一时。来,先品尝一下今年的雨前春茶,你试下看这口感如何。”
做生意兆君笙最精明,各行各业他都能精通一二。购茶这回事,让他尝试后下结论,之后再帮夫人做决定吧!
刚才是一路奔跑回来的,而且讲的话也多了,所以第一杯茶兆君笙是咕噜咕噜的牛饮,第二杯茶他才是细品慢啜的。
“今年的茶不错,口感醇厚,香味溢人,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说,如果把这批茶给送出城,在别国里会得到什么样的价位?”
“邻国大理,他们会喜欢这样的茶叶吗?”
没有加入他们几人品茗后的发表言论,叶少怡喝完茶,就起身回到了书房,打开案桌上的文本,又开始了她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