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烛火煌煌,御书房里的三人眉头深锁。
“江南一带瘟疫横行,两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慕容云澈面色凝重地看着顾雪然和明日,眉宇间染着一丝疲惫,只是无论何时何地,他那双眼睛依旧清冷睿智,像一面澄澈的镜子。
江南一地本是美丽富庶,如今瘟疫肆虐民不聊生,慕容云澈虽无亲临其地,但依然能感水深火热之中,那些上万子民的煎熬。
“如今只能稳住民心,万不能有暴动发生,否则如山洪绝堤一发难以收拾。”顾雪然忧心忡忡,比起江山百姓,个人的快乐又算得什么,责任和爱情,他选择了做个好臣子。
“但如何稳定民心,这场瘟疫来的凶猛,每日都有上百成千的人倒下,那些人亲眼看着自己亲人死在自己的眼前,死亡的恐惧已经超越了一切。”想起官员递上来的奏折里所描述的惨境,慕容云澈不禁潸然,犹有切肤之痛。瘟疫远远比饥荒可怕了,饥荒尚有对策,可是这瘟疫,他们束手无策。
明日轻轻一叹:“虽然现在染有瘟疫的城镇村庄都已经封城隔离,却犹如做困兽之斗,疫民怎么甘心坐以待毙?”
“最头痛的是瘟疫传播很快。”
有人望着御书房前妖艳的牡丹花,面露凄迷。
“难道真要焚城?”慕容云澈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焚城是无奈之举,若真是无路可走无计可施,他也只能放手一博。
明日和顾雪然心中一惊,但讽刺的是,他们明白焚城是最见效的一种办法。
“不可,一来有损皇上仁德,二来那些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是皇上的子民。”
“那就任瘟疫继续肆虐百姓?”慕容云澈神色黯淡,他何等骄傲,怎会甘于天命,可是不听天命又能如何,有些事情还不是要学会接受。
良久,顾雪然温润的深眸里露出坚韧的微光。有些事总要有些人来成全去牺牲。
他说:“臣愿前往江南替皇上找出瘟疫的传播源,稳定人心。”
而那个人,他宁愿是他。
慕容云澈和明日倏忽一怔,窗外有凉凉寒意侵入,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的凌乱。
慕容云澈激动拂袖,侧身,负手坚决道:“不行,朕不能让那些疫民自生自灭,但同样,朕也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就是,此行太凶险了,雪然,我们不能失了阵脚,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顾雪然斩钉截铁地看着二人,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缓缓地问。
“我们可以等,可是,疫民也能等吗?”
沉寂。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彼此互望着,眼中有火苗在闪烁,他们心知肚明,在没有想出对策之前,那是唯一的办法。
很久,终于有人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你要小心。”慕容云澈沉重地握着顾雪然的肩膀,几度辗转,艰难出口。
漫天星辰。
湖心亭里灯盏摇曳,粼粼波光里映出林清婉凄清的身影。她抱膝坐在亭中,背抵在廊柱上,怔怔地望着那一湖澄澈碧波。
就是这位娘娘让雪然你难以忘怀。
明日的话犹在耳畔交缠,林清婉睫毛轻颤,片刻晶莹湿润,一时间,心口波澜顿生郁结难舒,他还爱着她吗?
月影绰绰,深秋里,明黄的月晕好似冰霜,清清冷冷,回忆顿生。
她们初初相遇之际,他温润如玉,长身玉立于湖畔,回眸对她温和地笑,分花拂柳间,似惊鸿,痴缠缠绕双眸。
她们深深相恋之初,是一起流连观赏过的灯会,是月老庙里彼此许下的厮守,也是两人深情的琴萧合奏。
她们款款相许之时,在百花深出,她风情的眉梢笑得如千树花开,依偎在他的怀里,露出满足的笑。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深的爱恋,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这么深的背叛。
林清婉闭上眼睛,泪浸双颊,往事怎堪回首。
突有一双冰凉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林清婉猛然睁开双眼。
面容俊朗,双眸幽冷,是慕容云澈。
“有事吗?”林清婉错开慕容云澈探究的目光,淡漠地问。
不知为何,慕容云澈今晚有些惆怅,他低低地说:“过几日,雪然会去江南。”
林清婉倏地双手紧紧抓着慕容云澈的双臂,眼中是难以置信地震惊,脑海里有无数的念头闪过,关于江南的瘟疫她略有耳闻。
慕容云澈眼神一紧,似有痛色,诧异地看着林清婉,好象一眼就已经把她看透。
“是吗?”林清婉垂下双手,渐渐归于淡漠。
慕容云澈眼神深沉,清冷月色里似有一抹的迷离复杂,他淡淡道:“可能九死一生,也可能永无归期。”
林清婉心底微痛,原来顾雪然可以连命都不要,却不能给她一点温暖,甚至是飘渺的一个未来。
林清婉敛了眼底的痛色,飘忽的声音似怨似嗔,她平静道:“一个不爱我的人,我又何必为了他是生是死而黯然心碎。”
“你真的已经放下了他?”慕容云澈微微一愣。
林清婉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悠然淡雅,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慕容云澈:“不然如何?”
明月高挂,湖心亭里纱幔飘逸,湖面上氤氲着凉薄的冷气。
慕容云澈媚眼如丝,双手暧昧地轻挲着林清婉的脸,未干的泪痕湿润了他的指腹。
他冷峻的脸上笑容妖魅如花,他戏问:“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后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解释?”
他从未相信过她,她于他,只是戏弄和试探的对象。
林清婉错开慕容云澈走到湖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寒幽光,黯然轻叹:“以前我那么爱他,可是他不懂得珍惜,现在昨是已非,我已是云国的皇后你的妻子,我再为一个曾经抛弃自己的人而自怜自伤还有意义吗?”
“皇后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慕容云澈没再去深究林清婉话中含义,似是而非地扔下这样一句话。
林清婉凤眸一沉,漆黑诡异,冲淡地问:“不知臣妾与皇上能不能做对白首夫妻?”
慕容云澈的心头掠过一阵轻颤,黑眸复杂地看着林清婉的背影,幽幽湖光中,她盈盈孑立,周身似镀上一层哀凉岑寂的光晕,漫出一丝孤寂来。
慕容云澈有些失神:“你想与朕做对白首夫妻?”
林清婉盈盈转身,殷殷地看着他,惆怅的剪瞳里盛满了深情,她小心翼翼地浅笑:“当初臣妾爱慕顾雪然是为了寻个好归宿,如今入宫为后也无非是想嫁个如意郎君,女子一生犹如花开花落,臣妾只是想找个惜花人。”
慕容云澈诧异,不动声色地问:“为何现在你认为朕是你可托付的人?”
“还有得选吗?还能变吗?臣妾以为事事都有转圜的可能,可是玩着玩着,臣妾觉得越来越累,无论臣妾如何做,跌过痛过,得到的只是学会认命。”
林清婉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她寡淡地牵起笑容,泪滑过脸庞,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玉乘风坠入湖中,湖面依旧静谧,可谁的心里水花四溅,仿佛那些眼泪是一块块巨石。
慕容云澈的心里像一面被风吹皱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他忽然伸手把林清婉揽进怀里,似乎他已经能怜惜她心底的脆弱和无助。
林清婉伸手环住他的腰,他的怀里有清凉的香气,她往怀里更深的地方靠去,喃喃:“皇上,无论臣妾以前做过什么错事,你原谅臣妾好不好?”
慕容云澈的心里好象融化了一角,面上有一丝的迷茫,他温声询问:“你不后悔?”
林清婉摇头:“如果皇上和臣妾真能举案齐眉,不单是百姓之福,也是臣妾之福。”
慕容云澈默然,或许接受林清婉爱上林清婉真是社稷之幸国家之福,与其扳倒林氏势力,不如拉拢安抚来得太平安稳。
他把下巴抵在林清婉的肩上,他问:“清婉,你后悔爱过雪然吗?”
慕容云澈有些许的幽怨,连带着彷徨和忐忑,那种滋味有点酸有点苦,涩得像未熟的青果。
怀中的人一僵,慕容云澈的心底瞬间有一丝的惶然滋生,他道:“我想听真话。”
林清婉心中溢满酸涩,她飘忽的双眸渐渐深远起来,虚弱地笑:“臣妾没有后悔爱过他,可是臣妾后悔,明明和皇上相识早于他之前,为什么兜转这么久才能两心相融,如果我们能早点相爱就不会有他的介入,也不会有诸多的伤害。”
泪倾如雨,却是倒流回心底,就像有些话,只能永远地放在心底…。。腐烂。
慕容云澈低头吻上林清婉的粉唇百般怜惜,林清婉闭上眼睛羞涩地回应着。
这一夜,芙蓉帐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