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监来传旨,说了一些堂皇冠冕的体面话,接着收了她的凤印,林清婉只是微微一笑,并无他语。
慕容云澈终究还是听信了顾雪然的话,没有废了她。
只是,如今大权旁落,案子也交由霍芷言审理。一时间,落井下石的人很多,她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好戏,霍芷言的风头一时无两。
突然有内侍进来通传,说莲昭仪求见。
人情冷暖,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永远的朋友,亦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值得信任与托付,皇宫是最势利冷情的地方。
林清婉摒退了宫娥太监,闲适地笑,慢悠悠地问:“在这个当口,人人避都来不及,莲昭仪还来看望本宫,是担心当日所托非人,还是来落井下石与本宫撇清关系?”
莲昭仪低眉顺眼:“臣妾相信即使娘娘现在不是皇后,娘娘答应臣妾的事情也一定不会让臣妾失望的。”
林清婉挑眉,笑望着她,语调轻松散淡:“你这么相信本宫?本宫是什么人,莲昭仪应该很清楚,这回本宫自己都自身难保,莲昭仪凭什么相信本宫还有能力帮你?”
莲昭仪依旧垂首,淡声:“因为娘娘是林清婉。”
因为林清婉好强势,而且残酷无情,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会尽一切办法得到,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后有股庞大的势力。是这样吗?宫人知道的是这样的吗?林清婉不禁满怀的晦涩。
怔了片刻,林清宛端起茶盏悠悠地吹着茶水上的浮叶,似笑非笑:“莲昭仪果真将形势看得很清楚。”
“其实臣妾这次来是想告诉娘娘乔生那边有新的发现。”
如今案子转由霍芷言负责,乔生再出现在凤霞宫似乎会落人口实,到时风雨满城,说林清婉恋栈权术,不甘就此罢休认输。莲昭仪此番来访,倒是一片苦心。
林清婉却不领情,轻笑起来:“莲昭仪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如今负责这案子的是言贵妃,与本宫何干?”
莲昭仪缓缓地抬起头来,小心地观察着,终于,淡然的问道:“娘娘真的放下这案子了吗?在哪里摔倒,娘娘不想在哪里爬起来吗?”
林清婉微微怔愣。
林清婉紧抿的薄唇忽然扬起一抹冰冷的浅笑,眸光犀利如刀锋,漫不经心道:“在宫里有时候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情,说多错多,到时候惹祸上身,后悔就来不及了。”
莲昭仪施施然地起身,温婉的笑脸含着淡淡的落寞,轻声:“原来娘娘并没有当臣妾是自己人,臣妾打扰了,臣妾告退。”
看着莲昭仪的身影,林清婉懒懒地问:“这么快昭仪就改变主意了?”
莲昭仪双颊有点通红,可能因为心里的那点薄怒使然,幽幽道:“娘娘何必试探臣妾,既然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同坐一条船,那臣妾自是不会背叛娘娘,臣妾不是见风使舵的人,虽然臣妾只是一介女流,但忠义之理臣妾还是知晓的。”
“有些话昭仪不说出来,本宫又怎么会知道。”林清婉走到莲昭仪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宁和的面庞有晦暗的阴影,声音中透写些许的无奈,“皇宫向来就是波诡云涌的地方,相互算计相互倾轧,本宫看得实在是太多了,也看怕了,昭仪莫怪本宫多疑,这个时候想要明哲保身的,或是借机上位的,这些人太多了,本宫不得不防。”
莲昭仪的心底闪过一丝受宠若惊一般的惊愕,她惊讶于林清婉这番掏心掏肺的贴心话。
莲昭仪凝神,淡淡一笑:“听乔生说,大皇子曾和碧荷在西宫出现,碧荷提的篮子里还有元宝纸钱之类的东西,他怀疑西宫里可能有暗室。”
林清婉面色稍缓,颔首微笑:“难得你们到现在了还处处为本宫着想,刚才有失礼的地方,昭仪多多海涵。”
莲昭仪目露关怀之色,道:“臣妾就不陪娘娘去西宫了,娘娘小心。”
如今的玉静宫只是一片废墟,林清婉宁静的心起了一丝的凌乱,踩过那些被烧焦的地方就好象踩过一具具的干尸,胃里一阵翻滚,林清婉扶在墙边呕吐了起来。
突然有人扶住了她,林清婉一惊,回过头,看见霍芷言清丽的笑颜。
有一种念想快速地闪过,乔生和莲昭仪设计她!
林清婉目光凛凛地看着霍芷言身后的乔生,眼中的愤怒风卷残云一般炙烈,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乔生躲避不及,林清婉震慑的目光让他胆战心惊,他唯有移开。
但事实上乔生和莲昭仪并没有背叛她,霍芷言此刻出现在玉静宫纯属是个意外,当林清婉一心扑在这案子上的时候,她俨然已经忘记了霍芷言也是个厉害的角,她运筹帷幄,她步步为营。
林清婉和乔生之间这点微妙的暗涌,全教霍芷言看在了眼里,她心思剔透清明如镜,却又不捅破,只是明媚的笑:“姐姐身体不舒服,还是回宫歇着稳妥一些,这里就交给妹妹处理,皇上也说了,叫姐姐好生休养,姐姐怎么不听?”
是的,她的眉梢全是笑意,璀璨如漫天的星辰,让整个焦黑的玉静宫一时蓬荜生辉。
功败垂成,愤恨难消,有人失意,便有人得意,霍芷言眉心的张扬让林清婉的心里生出了几许的恨意。
她蓦地冷淡问道:“妹妹是要赶本宫走?”
霍芷言侧头笑望着她,笑言淡淡:“妹妹也是担心姐姐的身体,如果姐姐执意要留在这里,妹妹当然是求之不得,能得姐姐相助,这案子一定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林清婉虽不悦,但仍竭力克制,不动声色地对她说:“这案子现在交由妹妹审理,本宫怎好意思越俎代庖,难得皇上体恤赐本宫几日清闲的日子,这后宫之事就全由妹妹操心了。”
说完,林清婉轻拂衣袖,翩然离去,霍芷言没看见她满脸的阴霾,却淡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