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又拿着那份验尸报告，眉头紧蹙，报告上清楚的写着，死者的鼻腔和咽喉里没有烟灰。
死者一定认识凶手，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林清婉不禁这样假设。
那一日凶手去找死者，因为两人相熟，所以死者根本就没有防备，凶手便趁死者不注意的时候迷晕了她，然后把她带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点了一把火，火光熊熊。
但有一点她想不通，据其他宫女讲，死者性格温和软弱，和其他人相处融洽，最光健的是她并不认识锦绣和流苏。
林清婉轻轻的叹气。
“娘娘，喝杯茶提提神。”冰雪娇软的笑言，端来了她最喜欢的龙井，最近对她，冰雪似乎格外的上心。
袅袅茶香，深深浅浅，林清婉突然想到了在芷阳宫里那一杯有毒的茶水，也是这样的清香。
碧荷。
“乔生，你说死者是江南人氏，那碧荷是哪里人，你可查出来了。”
“碧荷也是南方人，平时和死者的关系也很不错。”
一直在一旁玩的慕容子俊一听到碧何的名字，开心的冲口道：“母后，你也认识碧荷姐姐？”
欣喜得就像久别遇故人。
林清婉喝茶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放下茶盏，笑意温和：“子俊和她很熟吗？”
慕容子俊像是想起什么，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惶然地摇头：“不熟。”
“可是你刚才叫她碧荷姐姐，你们真的不认识？”
慕容子俊面容单纯无邪，摇头：“不认识。”
很长一段时间，林清婉看着慕容子俊，看得他目光闪烁。
最终，林清婉只是淡淡的笑了：“晚月，带大皇子出去玩吧。”
慕容子俊忡忡地看着林清婉浅淡的笑容，不由地觉得有点冷，她的笑容有些摄人的冷凛，他慌忙错开目光，跟着晚月出去。
“娘娘为什么支开大皇子，他只是个孩子。”这一幕落在乔生的眼里，他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
“他只是个孩子？”林清婉重声重复，复杂的勾起一抹轻笑，“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这孩子聪明沉着，只要对他加以雕琢，假以时日定会有一番作为。”
“娘娘故意支开大皇子，是不是认为他和碧荷是相熟的？”
林清婉似褒似贬地笑：“你也这样认为？进步很多啊。”
“谢娘娘夸奖，刚才微臣看见皇子吞吞吐吐的，所以才有这样的猜想。”
林清婉沉下脸，凝重道：“子俊一定认识碧荷，乔生你派人跟着这条线，无论如何不能再出差错，明白吗？”
“微臣明白。”
又过了两日。
疏云淡淡。
林清婉途径御书房，看见大门紧闭，连外面的太监都被遣走了，心里好奇，当下靠进了些，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像是在争吵。
“皇上真的决定废了皇后娘娘吗？”是顾雪然。
悲伤，担心，震惊，复杂地纠结在一起，像多股绳索缠绕再缠绕，一直直入顾雪然的心里。
林清婉一顿，立住，闪身躲在花丛里，花木层层叠嶂，刚好做了掩护。风吹过，露在外面的肌肤微凉，林清婉一凛，原来今日就是期限的最后一日。
“皇后之位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查不出真凶是林清婉自己无能，朕这么做，相信天下人亦不会有任何的异议。”慕容云澈的声音磁性中透点高贵冷傲，像清冽的山泉，本是很动听的，却总是阴鸷得诡异。
顾雪然的目光悲凉起来，暗自苦笑：“谁才是能者，言贵妃？”
慕容云澈顿为不悦，目光凛凛，冷声：“雪然，你说这话是怎么意思？”
顾雪然淡淡地移开目光，眉目里凝着一抹很浓烈的惆怅，瞬间又变得平淡坚忍，眼中的情绪淡得像一幅山水泼墨。
“不管是立后还是废后都关系到朝纲，朝中多半是林丞相的人，而且现在他权倾朝野，只要他一句话，很有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时候一定会危急到皇上的帝位。”
“皇上，你再想想，言贵妃出身江湖，即使这几年她暗中培植势力，但还是不能和林相相抗衡。如果现在我们废后，言贵妃一上位，皇上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她就是第二个林清婉；但如果我们不废后，至少还可以牵制林相稳住他。”
顾雪然说的条条是理。
“君无戏言，朕金口一开，不废也得废，这皇后之位，林清婉是妄想了。”慕容云澈很冷静，邪佞的眼里掠过一抹森冷，他好象是用他全部的心血在说这一句话，他一定要让林清婉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和他斗，他要她付出所有的代价。
顾雪然目光一颤，眼中的痛色更浓了，慕容云澈的冷，一直凉进了顾雪然的心里，赎罪这条路很长，他能为自己做的就是尽量减轻外界对林清婉的伤害。
助纣为虐，既然成不了佛，那就在恶魔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所以拼尽全力，保她周全。
所以顾雪然说出了一早就想好的对策，他说：“皇上可以体恤皇后查案辛苦凤体有恙，又怜她林氏满门忠烈一心效身社稷，暂时收了她的凤印，如此一来，既不伤了和气，又挫了皇后的锐气，一石二鸟，皇上觉得如何？”
“对啊，皇上，顾相说的有道理。”一直敛容在旁的冰雪终于沉不住了，道：“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奴婢也觉得皇上这次是操之过急了。”
慕容云澈一愣，诧异于眼前这两个自己最信任的人为什么通通都为林清婉开脱。他扬起了唇角，却没有一点笑意，反而更加的阴冷难测：“冰雪也觉得现在不是废后的时机。”
想起那日林清婉卸下了清冷，疲惫地靠在墙上时的无助和哀伤，冰雪心里一动，道：“其实皇后娘娘并不是什么大恶的人，她只是想保护她要保护的人。”
林清婉心里微暖，冰雪为她求情只是她计划里的一小部分，她应该无动于衷的，为什么现在她觉得欣慰？为什么她想要依靠这种感觉？泪，盈在眼中，一低头，“噼啪”，落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如果真的可以抱紧这种温暖，如果这些温暖的话真的说的这么的真，就算万劫不复又何须皱一下眉头。可惜，那些过去对林清婉来说是那么深刻的痛苦，刻骨得一牵动就是致命疼，她早已发过誓，今生今世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冰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慕容云澈冷冷的哼了一声，微眯的双眼深沉地盯紧了她，寒芒一般。
冰雪敛眉低眸，清晰而缓慢地道：“冰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冰雪永远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冰雪觉得顾相说的很对，现在废了皇后娘娘一定会引起干戈，到时候朝纲动荡，百姓不安，实在不是社稷之福。”
“也就是朕不能意气用事？”
“请皇上三思。”顾雪然和冰雪双双跪地，齐声。
愤怒在心中凝聚，慕容云澈听清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心寒的感觉在心底疯狂的滋长。良久，他敛下了所有的愤怒和不可言状的失望，淡淡道：“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