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老康已经不复当年的身强体壮,却也不至于被太子的这点小爱好给气得半死。敏玉陪着贵太妃刚回寿康宫,便有机灵的小太监来报,说是皇上连日里忧心朝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以至于积劳成疾,不过好在病情已经稳定,将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于是一屋上下也就都放下心来,倒是行为不检以至于将圣上气得吐血病倒的这个黑锅,太子却是背定了。
老康虽然躺在病榻上,吼人却是中气十足。听着小太监递过来的消息,据说那声音大的,站在乾清宫几里地儿之外都能听见。当然,这绝对是夸张了!敏玉捧着一碟子新进贡上来的芒果,站在炕边暗暗腹诽。
虽是阖宫上下忙的焦头烂额,皇后还是得空让眠琴姑姑打着汇报病情不能让贵太妃娘娘忧心的大旗过来探了几次口风,顺便抹泪透露自家主子过的很郁结,暗示要求支招。
贵太妃倒是四平八稳,在连着几次之后,终于透着敏玉的嘴,漏出了些许风声,让眠琴姑姑满意而去,寿康宫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安宁。
这转话也得转得有艺术性,敏玉得空后也是琢磨了一晚,才在第二天亲自带着做好的点心跑了一趟坤宁宫,皇后侍疾,自是见不到。不过也更是让敏玉喜笑颜开,见到眠琴便道恭喜。
理由简单明了——若是皇上真的恼恨了太子,会让他娘贴身这么多天在身旁溜达吗?那不是看着添堵?之所以会骂太子骂的死去活来,无非只是做戏给旁人,既然皇上已经开言重责了,你们还闹腾个什么劲儿?
虽然皇上已经刻意弹压,但是罪名能盖着,皇上从太子处大怒出来便气得吐血病倒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外头的言官们早已是磨刀霍霍,就等着开朝了。
敏玉见话效已到,也不再多留,表示近来贵太妃为皇上操心,身子也多有些不适,需要静养云云,眠琴聪明,一点就通。当晚皇后就遣人给贵太妃送来了各色补品,还捎带给敏玉递上了一袋金瓜子儿。
领了赏的敏玉偷偷的在手里掂了掂,差不多有二两之数吧,不由得更是心满意足,暗暗发誓要好好办差,这打赏一次,可够做几个月针线了呢!
不过敏玉的轻松没维持几天,寿康宫便又来外人了。
说起来这事儿和皇后又七拐八弯的有着些许联系。皇上一病数日不起,因为牵扯到都说是太子气的,皇后是又羞又愧又担心,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皇上的病榻旁,这就算是换了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所以没几天,皇后竟然也晕倒在了乾清宫。
到底是结发夫妻,老康见了要说没触动那是假的,可是心疼妻子的同时便不自觉的会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于是又是一通中气十足的怒吼,直骂得跪在殿外请罪的太子缩着脖子怯怯如同趴窝的母鸡。
最终还是索额图高端,想出了让太子将功折罪的高招。
皇帝是为了边疆之事烦心,便让太子去戍查边务为皇上分忧吧!老康心里一琢磨,大笔一挥亲批准奏。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而且说实话,这食色性也,想他年轻的时候……老康大概也是深有感触,可是奈何太子倒霉,如今却被拱到了眼前的风口浪尖上。
他就算是每天吼一嗓子,只怕到时候临朝还是会有人朝着太子开炮,所以与其这样不高不低的悬着,还不如找个由头让他出去避一避。
虽然解决了太子的麻烦能让皇后宽些心恢复得快些,可皇上身边总得有人侍疾吧!一般的嫔妃皇后心里总是堵着,年纪大德高望重的吧,万一借着这个机会说说太子的不是,岂不是引狼入室?可若是换了年轻的,万一把持不住岂不是雪上加霜?何况这并非是皇后多疑多思,而是老康身上有前科不足为信。
当然,这种担忧明面儿上是不能说的。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决定让儿子侍疾。一来可以尽到孝心,二来也可以放心的涉及朝廷的事情,不怕后宫干政的闲话惊动前朝的言官。
但是就算是儿子,皇后也并不能全放心,盘算前后,最终敲定了最为妥当的五阿哥和十三阿哥。五阿哥严谨有礼,十三阿哥谦和友善,定能把皇上伺候的妥妥的,还不会给皇上下眼药危及太子的地位。
上上之选!
谦和友善?
敏玉瞪着坐在她面前吃相优雅却还能如风卷残云一般扫荡桌面吃食的某吃货,实在很想开口问问,那乾清宫里的老康,此番可有吃喝?
“还有么?”正想着,某人已经抬头拭了拭嘴角,眨眼看她。
还,还吃?!
敏玉有些愕然的看着一脸期颐不像作假的十三爷,方才他已经吃了一笼水晶包,一碟子玫瑰酥心卷,还有绿豆冰糕什么的暂且就不提了,居然还能再开口?!
这到底是皇子还是吃货啊?!
“奴婢去拿!”敏玉深吸了一口气,这货惹不起,不过总归是躲得起的吧!
“让门口候着的去拿就成,你交代一声,又不是不认得路。”十三却只是用手背挡着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顺便再让她们拿点喝的来,上次的牛乳茶就不错。”
“那牛乳茶是奴婢亲自冲沏的,十三爷喜欢,奴婢这就……”
“罢了,你让丫头去把这银耳羹挪一碗过来就成了。”不等敏玉板着脸说完,十三爷便改口了,瞧着敏玉愣愣的模样,他忍不住一笑:“你安心留下吧,别想着颠儿了。”
“我,奴婢哪里想着颠儿了?!”敏玉被道破心思,有些恼羞成怒,差点连尊卑规矩也给忘了。幸好反应快,补救得还算及时。可是面上的恼怒也是掩不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只狠狠的瞪过去,看他能怎么办!
“你满脸都写着呢!”十三爷笑眯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幅生气却有不敢发作只能硬憋着的模样,活像一只屯了粮的仓鼠,让他忍不住想去戳一戳,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些什么。
敏玉被他堵得没辙,索性不去理会,直接走到门口吩咐小宫女们去取吃食,末了也不急着进去,只在门口杵着,反正能磨蹭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其实我是有话对你说的。”十三爷见到敏玉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也便收敛了调笑,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方才并没有听您提到。”敏玉却不信,他来寿康宫从请安到这偏殿来就餐,怎么着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若真有事儿干嘛早不提而挪到现在?想诓她,没门儿!
“刚才不是正忙着嘛!”十三嘴角微翘:“我说你,到底听不听,我可是一得了消息,就巴巴的赶过来了,偏偏正主还不领情。”
“什么事?”见他倒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敏玉不禁有些动心了。
主要是她如今已经进宫了,在这里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事情会和她息息相关?
敏玉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十三却不着急了,他曲起中指,轻轻的叩着桌面:“偏偏我现在渴得很,不如你先去帮我沏杯牛乳茶来?”
“您方才不是还担心奴婢会颠儿吗?”敏玉气结,这翻脸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吧!
“方才不是还没说到你感兴趣的话题嘛!”十三面露得瑟,恨得敏玉只想冲过去抓他个大花脸,最终她却只能深吸了两三口气,扭头出门,还不到门口,便又听到身后那个家伙得寸进尺的补充:“记得糖放重一些,太淡了盖不住腥味儿。”
多放糖,放多糖,甜死你,胖死你!
敏玉一边腹诽,一边恶狠狠的从糖罐子里往外舀料,只恨不得将这一整罐子都给他加进去,甜得某人嘴里发苦才好。
这段时间的了解下,这位十三阿哥似乎偏好甜食,啊不对,他似乎不挑食,在这里什么都吃!完完整整一个吃货!
可偏偏让敏玉想起来就郁闷的是,这家伙为毛这么吃还不见发福?依旧亭亭玉立的犹如青葱一般!咳咳,她实在不想用苍翠挺拔如翠竹,吃货总该用更适合他的形容才对!
牛乳茶上了,点心补了,某人大约是吃饱喝足,心情很是不错,见敏玉一张门神脸立在那里,不觉又生了几分逗她的心思,想着便冲着敏玉招了招手:“敏玉,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先听哪个?”
“十三爷想先说哪个便是哪个吧,奴婢不敢挑剔。”敏玉低头,恭恭敬敬,心里却已经腹诽开了,从您嘴里说的,什么时候有好消息?
“真不挑?”
“真不挑。”
“可不后悔?”
“不……还是先说坏的吧。”敏玉妥协。
“兆佳马尔汉家的七小姐,就在这几天了。”十三身体前倾,难得的连看敏玉的眼神都透着认真:“你就要脱离眼前见人就请安自称奴婢的日子了,算不算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