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口气,皇后可是在怪哀家?”
连敏玉都能瞧出来不对头的东西,奸猾似老狐的贵太妃岂会瞧不出来?她只是堪堪的抬头,看着皇后:“毕竟这俏月,可是从哀家宫里出去的奴才。”
“臣妾怎么敢,都是,都是太子自己……”这样被不软不硬的顶回来,皇后很是有些气短,却也无可奈何,想了半天让她说自己儿子不是,却是万万不能的。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了声。
于是原本有了突破口的事态,又回到了原点。
主子闷闷的喝茶不吭声,却苦了跪在地上还没叫起的敏玉。某人顶着上首时不时飘过来的眼刀子,暗自愤恨等她翻了身,只叫这仗势欺人的去跪御花园,不对,是去跪宫门口!
“皇后是否还记得,那会儿我发落满月时说过的话?”大约坐了半盏茶的功夫,贵太妃终于慢条斯理的再次开口打破了僵局,却让对面坐着的皇后不禁身体一僵。
大概是想着皇后不会回话,贵太妃才又继续说道:“哀家说满月胆大妄为,倒也是直来直去不曾藏着掖着,哪怕是不止一次的去会太子呢,也知道避讳二字,倒还有几分廉耻。可是俏月,心眼儿多又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明明有意太子却偏偏刻意往你身上讨好,虽然看着乖巧懂事,却实际上是个不省事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也难怪贵太妃是有恃无恐了。
“可是皇后那会儿却反过来劝我,说俏月不定是真的乖巧懂事,未必就是存了坏心的。若只是拿着莫须有的理由去开罪,岂不是毁了人姑娘的一生?”贵太妃见皇后坐在那里越发局促,深吸了一口气更是紧追不放:“后来俏月三天两头的往坤宁宫来,你也常遣着眠琴往寿康宫那里去,时不时还给那丫头些赏赐,我只以为是你自个儿给儿子挑妾侍呢,难道还要开口去过问多管?”
听了贵太妃如此娓娓道来,敏玉才在心底恍然大悟,随即便对其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起来,早就知道俏月不妥当,却也不急着发落,此时拿来做笼子,正好连带着皇后太子一起给兜里进去,偏偏干脆利落,让人找不出猫腻不说还要反过来对她感激涕零,低头认罪。
不过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敏玉暗暗咬牙,心中哀号,能不能让想个办法让她先起来啊?!
虽然敏玉也觉得不敢置信,但是贵太妃真的只几句话,便让整个寿康宫从劣势中摆脱了出来,原本是与此事干系最大的存在,如今却成了仿佛白莲花一般纯洁的地界儿。
这就是实力哇!
揉在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的膝盖,站在坤宁宫大门外的敏玉一边感慨一边郁闷自己刚刚那场跪真是不值得呀!
如果是现在让她跪在里头,岂不是可以听到贵太妃更加彪悍的演技发挥?可是她却被贵太妃轻描淡写的两句就给打发了出来,不光是她,甚至连皇后身边最得宠的眠琴,也一起站到了外头。
有什么事情非要将身边所有的人都遣出来呢?敏玉虽然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因此而表露太多异色,其实也是因为她现在为膝盖疼所累,什么都没法顾了。
“娘娘仁德,不愿意去深究,但是却不表示,你的身上就真的是完完全全干净的。”似乎是刚刚在房里还没有发泄够,眠琴也不知道从哪里去取了一些药酒过来递给敏玉,言语上却依旧是凶巴巴冷冰冰的:“你才从茗欢格格那里吃了瘪回来,这转眼太子就出了事儿,能说这是巧合?”
“眠琴姑姑的意思,奴婢明白。”敏玉跟着眠琴,走到一旁没人的侧间,小心的处理着已经发青的膝盖,疼得直吸气,却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回话:“只是,连眠琴姑姑都知道的道理,贵太妃自然也是清楚的,太子爷可不光是皇后娘娘一个人的指望,更是赫舍里全族的,就算是茗欢格格放肆了些,但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贵太妃娘娘如何会去真的计较?”
“再则,如果贵太妃娘娘真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又何苦那么早就发落了满月?”敏玉见眠琴还是将信将疑,继续抬头赔笑:“虽然奴婢进寿康宫并不算早,却也知道那位满月姑娘无论性子还是模样儿,都是没得挑的,而且太子爷似乎也中意,岂不比眼前的俏月姑娘更合适?”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眠琴叹了口气,挨着敏玉近旁的一把椅子坐下:“只是皇后娘娘在宫里的日子本就艰难,如今太子又……”
“我瞧着你既然能得了贵太妃娘娘的喜欢,必然是个聪明的。”眠琴停了停,又道:“皇后如今在宫里,能够得个商量的,也就只有贵太妃娘娘了,你机灵,大抵也该明白咱们做奴才的,惟有主子舒坦了自个儿才舒坦的道理。若是皇后失宠获罪,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你们寿康宫。”
“奴婢谢姑姑提点。”反正说来说去无非是这些话,敏玉一边忍着膝盖上药的刺痛,一边只想着能应得都应了换个耳根子清净。
“我也知道,那天茗欢格格的话是过了些。你不知道,皇后素来疼她,曾经还有意撮合她和太子来着。”眠琴凑近敏玉耳边,压着声音说道:“只是那会儿贵太妃娘娘叫了皇后娘娘过去,这事儿便就这么了了,虽然皇后娘娘还是依旧疼着她,只是总不如太子妃那般的荣光。”
“奴婢还没进宫的时候,曾经在乡下的庄子里住过一些时日。”敏玉慢吞吞的收起让自己膝盖更加遭罪的药酒,强忍着难受抬头勉强冲眠琴一翘嘴角,细声细气的说道:“见到那里的嬷嬷收运鸡蛋,明明一个筐子就能装下的,却偏偏要拿两个甚至更多的筐子分散了来装。奴婢觉得奇怪,便跑去问嬷嬷,嬷嬷就告诉我,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子里,这样就算是摔跤意外了,也不会全部都打掉。”
“喔,还有一件事儿,奴婢的母亲给家里的女孩儿们一人制了一个金项圈,一对儿金手镯,还有金耳环什么的好过年。”敏玉将药酒递还给眠琴,见眠琴正认真的听着她说话,才又轻轻一笑:“结果那会儿三姐姐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脑的将那些金制的头面都带到了身上,金晃晃的很是好看,虽然那些东西咱们也都有,可就是觉得三姐姐比咱们得脸,而后来为了这个,三姐姐还被爹爹拉去好一通训,说是举止轻浮不得当,可让我们好好的笑了一通呢。”
“难怪贵太妃娘娘这么喜欢你呢,这会儿就连我也觉得妹妹可是个妙人儿了。”眠琴和敏玉相视一笑,再开口已没了先前的轻视和敌视:“曾经我们娘娘也是如此对茗欢格格说的,只是格格还年轻,未必就能真的看清这一层。”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后娘娘也是为了格格考虑。”敏玉虽然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却也得跟着眠琴一起从侧间出来,站在门口听吩咐。
“可惜了两位娘娘的苦心了。”眠琴提到这里也是忍不住皱眉:“只是后来皇后娘娘劝了两次,茗欢格格便连带着对娘娘也是淡淡的了。”
“小孩子心性儿嘛,大些了总会好的。”敏玉站着有些勉强,却还是硬撑着不让自己松懈:“那会儿格格一定会加倍孝敬体贴娘娘的。”
“听你这话,仿佛已经七老八十看透俗世了一般。”听到敏玉老气横秋的感慨,眠琴忍不住笑骂道:“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偏偏要学人充老成!”
“是奴婢那会儿刚进寿康宫办差不得力,每每小厨房里有姑姑不满时,掌事姑姑都这样给奴婢说好话,久而久之奴婢自然也就学会了。”敏玉有些不好意思的陪着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要算在这世间吃盐的时间,她穿越前后加起来,可不也能充一下老了么?
眠琴和敏玉正站在坤宁宫外说话呢,便看到乾清宫的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一路冲进来,让眠琴本来还含着笑的面容一凛,急忙迎上前:“小方子,你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姑姑,皇上,皇上方才,方才在乾清宫,吐,吐血晕倒了!”小方子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急急的说道:“劳您快些去禀了皇后娘娘吧!”
“可请了太医?”眠琴脸色一片惨白,急急的又追了一句。
“现在满太医院的太医都已经在了。”小方子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皇上晕过去的时候,良妃娘娘正在近前儿伺候呢。”
敏玉站在一旁,别的倒是没顾上,只听到一句皇上方才吐血晕倒便忍不住囧了——太子啊,你丫的这该是有多倒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