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会来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般快。
云收雨歇,敏玉正站在院子里吩咐小宫女将散了一地的残枝枯叶收拾干净,便见到眠琴姑姑踩着稳稳的步子从宫门外进来,一见到敏玉也不迟疑,几步便来到了她的身边:“姑娘这里若是得空,便随奴婢走一趟吧。”
“倒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姑姑唤奴婢是要去哪里呢?”其实敏玉心知肚明,皇后身边的第一得脸的姑姑亲自出马,自然是皇后那里传唤她。
不过眼下正是多事之时,她不相信皇后娘娘这时候让她过去是为了表彰或者是叙旧,十有八九是俏月那丫头顶不住,说了些有的没的,这牵扯到她的嘛,自然是送去太子宫中的那一盘子点心。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种牵扯自然是无关痛痒,她充其量只是做了份点心而已,对太子投怀送抱的可是另有其人。
但是眼下太子被罚,皇后震怒,溅出的火星子波及到她,也是在所难免。
“敏玉姑娘冰雪聪明,怎么这会儿竟装起了糊涂呢?”眠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敏玉,却从她坦坦荡荡的脸上寻不出半分忐忑来,一时间竟也不好太过发作:“不过姑娘既然问了,那我也就只好明说了,如今你被扯进了一件秽乱宫闱的重案里,皇后要传你问话。本该是慎刑司直接过来拿人的,但是皇后娘娘想着姑娘如何都是贵太妃娘娘身边的人,也该给娘娘留的几分颜面,才让奴婢过来,还请姑娘您不要为难才好。”
“出了这样秽乱宫闱的事情,哀家的脸上哪里还能存得了颜面?”眠琴姑姑来的虽突然,但是宫里总有伶俐的小丫头,已经偷偷溜进去给了信儿,所以不等敏玉开口提要进去回禀贵太妃一声,如喜姑姑已经扶了贵太妃,站到了檐下,冷冷的看着眠琴:“既然这事儿涉及到哀家宫里的宫人,哀家便与你同去吧!”
眠琴本想找点借口理由来劝,却不想一边茹喜已经吩咐准备坐撵了,一时也不好开口,只得闷闷的守在一旁,看一院子宫人忙忙碌碌,本来还担心皇后一会儿会生气,不过转头又想,出了这样的事情,贵太妃总该给皇后一个交代才对。贵太妃这样过去,总比皇后还要亲自过来来得体面些。
想通了这一层,眠琴便不再忐忑,只蕴了浅浅的笑,见着贵太妃上坐撵,便想着上前扶一把,却不想站在她身边的敏玉速度更快,越过她便托出了贵太妃的手,自然而然的送她上了撵,随即便顺顺当当的走在了贵太妃的身旁。
直到一行人都远远的去了,眠琴才有些火大的发现,她居然被冷落了。
想她也是皇后身边头一等的掌事宫女,这样被人甩脸子看还真正是头一次!不由得咬牙切齿,在怨愤贵太妃的同时,也顺带捎上了她身边的敏玉。
要不是贵太妃授意,她身旁的丫头会一个二个上赶着往太子身边凑?还说的与皇后是本家,可是做的尽是些拆台不顾及皇后颜面的事情,如今竟然还害的太子被罚,偏偏还有脸在这里摆架子!
眠琴隔着几步跟在贵太妃的仪仗身后,越想便越觉得不满,若不是皇后孝心,以她之前在先帝跟前的位份,哪里能有今天的荣华?
知道贵太妃过来,就算是皇后心里再不畅快也得起身来迎着,只在两人寒暄之际,敏玉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后这次似乎是被打击得不轻,虽然硬撑着想扮出一副贤德的模样,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这么大热的天儿,母妃怎么亲自过来了?”
“哀家若不过来,指着你在这里活生生闷坏自个儿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然都是影后级别的高手,但奥斯卡怎么滴都比金马什么的要高端一些。看着贵太妃一脸慈爱心疼的模样,垂头的敏玉忍不住腹诽。
皇后张了张嘴,最终大约还是脸皮子薄,也可能是贵太妃的话戳中了她的心窝子,一时间竟直直的就红了眼眶:“臣妾,臣妾终是无能。”
“这些旁的日后再说吧,哀家听眠琴说,你这里正在问话呢,还是先说正事儿吧!”皇后服了软,贵太妃却并不急着去接过来安慰,只是摆了摆手,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再扭头却是对着身边跟着的敏玉:“若是让哀家知道你多了那些个不着调的鬼心思,今儿便一起也打发了吧!哀家的寿康宫即使从此不要宫人伺候,也断断容不得你们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混闹丢了哀家的脸!”
贵太妃一番话说得是堂堂正正,半点错误都挑不出来。敏玉一听哪里还敢站着,急急的便朝着皇后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
“你还敢说没什么?”听到贵太妃这般严肃森然,皇后反倒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之前听了俏月说的那些话,她也是动了心思恨了几分贵太妃,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又不像。只想着也许是那丫头为了活命兴口胡诌也是有的。却不想刚刚开口,便被盛怒的贵太妃一口顶了回去,好在这里是坤宁宫的侧间,没有旁的人,也不至于丢了皇后的脸面。
“太子身份贵重,乃大清未来的倚仗,涉及到他颜面的事情,能有小事吗?”贵太妃歇了一气,见皇后垂头不语,才语气稍缓,扭头又去瞪敏玉:“你素来也是个乖巧的,居然皇后唤你过来,那今儿的事情必然是和你有些关联的,你且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了,若是让哀家知道有了半分作假,定发配你去慎刑司,绝不宽饶!”
“今儿早上俏月姑娘过来寻奴婢,说贵太妃娘娘近来饮食不顺,希望奴婢能做些消暑又开胃的点心出来给贵太妃娘娘博个巧。”敏玉一边低头回话,一边暗自吐槽,只希望贵太妃别演戏上了瘾,演过了头真把她扔进慎刑司才好。
“可是那点心,却被发现在太子爷的宫中,而那俏月方才也说,是你做了点心,让她给太子送去的!”眠琴上前一步,代替皇后问道:“你既然是贵太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若是贵太妃娘娘近来饮食不顺想吃点心,直接与你说便是,为何还要借俏月之口说出来这样的费工夫?”
“眠琴姑姑有所不知,奴婢前儿晚上值夜时倦怠,惹娘娘生气被罚,这几日不得娘娘传唤,奴婢并不能近身,所以俏月来找奴婢时,奴婢并没有多疑只以为是娘娘的吩咐。”敏玉几句理清干系,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今儿早起,奴婢在小厨房时,俏月也曾在一旁帮忙,小厨房的掌事姑姑瞧见也多问了几句,俏月也是说点心是呈给贵太妃娘娘的,故而姑姑还多指点了几句,让奴婢再加些红豆粉进去呢。”
“若是你提早便和俏月定好了口供,哄骗掌事姑姑也不是不能。”眠琴瞟了一眼敏玉,并不想这么快便放过她:“不管如何,这点心是你做的,如今闯下大祸,俏月固然该死,你也未必就是个干净的!”
“眠琴姑姑,奴婢虽然卑微,却也得贵太妃娘娘教诲,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奴婢真的存了魅惑太子起了妄图之心,就该做好了点心亲自送过去,为何还要借俏月的手呢?”
眠琴想让她进慎刑司的心坚硬如铁,敏玉也知道她是恨屋及乌,不仅一边恨这货的欺软怕硬一边暗暗的腹诽上面坐着的罪魁祸首喝茶看戏见死不救。
“何况,若是奴婢不是贵太妃身边的丫头,而只是小厨房的一个普通嬷嬷,眠琴姑姑还会认定,奴婢存了诱惑太子之心吗?”
“好一张利口!只是娘娘心似明镜,岂容你在这里诡辩放肆?!”眠琴被敏玉一番话堵了个结实,不由得怒从心起,退后几步福身跪在了皇后身前,恭敬的回道:“娘娘,这丫头巧舌如簧,依奴婢看,非要进慎刑司才能让她安分老实,还请娘娘定夺。”
“她哪点说错了?”皇后虽然此时火大,却还毕竟没有失了理智。眼前这丫头说得条理清楚,也句句占理,就算那点心是她做的,可爬上太子床的毕竟是那个送点心的。而且,拿着吃食做幌子的事儿多了去了,莫不能一出乱子便连着厨子也一起被株连吧!
何况,这敏玉无论如何都是贵太妃身边的人,就这样胡子眉毛一把抓,不是明摆着给她不痛快吗?原本现在全宫上下都盯着她和太子生怕挑不出一点儿错漏来,若是这样罚了敏玉,只怕到时候一个迁怒不查的罪名又要够她受的。
“母妃,俏月行事轻佻在前,后又心存恶念污蔑旁人,更是错上加错,只是俏月本事寿康宫的宫女,如何处置,还请母妃定夺。”皇后转头对着贵太妃微微探身,里子面子都给足的同时,也将指责不动声色的扔了过来。
若是贵太妃真的开口定了俏月的罪,那么这次对皇后有亏,她就算是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