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一句话:如果下雪天不打伞,是不是可以一起到白头?
这样算白头了吗?她看着身边的苏楚,又看自己,雪很大,也很美,世界是白的,很干净,可是心呢,是不是也这样的干净过?
锦弦来的第三天,北京开始下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
她站在窗口往外看的时候,苏楚从外面进来了,携着一丝凉意,很快地来到她身旁,眼睛里有喜悦的光。下雪总能让人兴奋吧,她想。
他瞥一眼窗外,摩拳擦掌地问她:“外面下雪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外面一定很冷吧,他纤长的手指从手套里出来的时候有些红通通地,他呵着白气,室内外温差大的缘故吧,连身体里都像是有一丝白雾升起。
她提的第一个条件是,带哥到他以前上学的地方看看,或许能对他的康复有帮助,苏楚欣然应允。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安排了孟凌东的主治医生跟车到了北京,住进一个高级住宅区,她才知道,他在这里也是有房子的,一套复式的房子,布置一如既往的简单大方。
也许他说得对,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他想找,也一定能找得到她。
她也想看雪了,没有拒绝,两个人一起出来,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雪大片大片地落在他们的身上,不一会儿就白了头。
“锦弦。”苏楚喊她,她停下脚步,他过来伸手想为她拂去头发上的雪,她抵触地躲了一下,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他微微地笑笑,又放下了,问她:“你有多讨厌我?”
雪静静地落,她往前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强求,在后面跟着,间或孩子气地抓起一团雪,团在手里玩弄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店,在里面逛了半天,选了一条灰白格子的围巾,男士的,他以为是送他的,很高兴,也为她选了一条,各自付的钱。
出来,他要和她交换袋子,她唰地拿开了,不冷不热地说:“你要干什么?我买给哥的!”
他有些失落,心情骤然地低落,但还是陪着笑脸,说:“我帮你拿着,免得你手冷。”
她很直白,说:“不想你碰到哥的东西!”
他告诉过自己,要忍了,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只要她是在自己身边的,都不要和她计较,可还是忍不住生气,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冷笑了,把手中的袋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一句话没说往回走。
走出去很远了,回头一看锦弦没有跟过来,又提心吊胆了,跑着回头去找,冷不丁地,觉得路边的街角转弯处有个人影,他猛的停住,没站稳,脚下一滑,竟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她刚到街角,有人摔倒,动静很大,这么一看,坐在地上的人竟是一贯风姿卓绝的苏楚,她咬着嘴唇忍住笑,怕被他看出来,可是那笑意已经很分明。
为了这久违的笑意,他倒是恨不得自己多摔几次,他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牙痒痒地说:“恨不得我摔死吧?”
她居然回答他,一本正经地:“从来没这么想过!”他很意外,掸着雪微微的笑,她又盈盈笑着开口说:“希望你摔个半死,半身不遂,全身瘫痪什么的,让你也尝尝害人的滋味。”
很恶毒的诅咒,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可笑,玩味地看她,说:“就那么不盼我好?”又说:“不过我也这么想,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我,这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哪里辛苦了?锦衣玉食的。权利和金钱,人人穷其一生追求的这两样东西,这个人生来就有,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她的笑容给了他信心,他过来拖她的手,她不给,他耍赖,把她整个环在怀里,说:“答应我了就要有答应我的样子。”
“我没答应你别的,只答应……”她说不下去。
他理由充分:“不牵手怎么会有孩子!”
“牵手会有孩子吗?”她说:“那我们只牵手好了!”她也有藉词,把手交到他手里。
他借机揩油,在她冻得冰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还要这样,还要……”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胸口,调笑着说:“还要不要我当街给你示范一下?”
她有些窘,骂了声:“流氓!”再没敢动,任他拥着,他很温暖,像一只舒服的大狗熊,而她像小熊,倚在他的怀抱里,懒洋洋地只露出个头来。
回到家,苏楚已像雪人一样了,头发眉毛都是白的,她为他拍落了身上的雪,拍到最后,恨恨地,像是打了,他也不恼,任她拍打。
拍完了,她取出一条围巾环绕在他的脖子上,说:“给你的,虽然你不能和我哥相提并论,但还是要谢谢你帮我和我哥达成心愿。”他惊异,她又取出他刚才扔掉的那个小袋子,把里面的围巾拿出来围上,说:“这条我也收下了,你钱多的话可以去捐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不要浪费了!”
然后她进房间,过去蹲在哥的身边,把脸依偎在他身旁,在心里默默地说:“哥,原谅我,我没有办法,想要讨回公道,只能这样做!”哥依然无知无觉,她靠着他腮边无声地落下泪来,沾湿了孟凌东的衣袖。
晚上,来了一群人,男男女女的,都是苏楚的朋友,他揽着她隆重给他们介绍:“我女朋友!”
有人起哄,说:“不信,这么漂亮一个姑娘,你说是就是了?除非证明一个给我们看!”满屋子的人都响应。
他倒是想,不太敢,知道锦弦脸皮薄,怕她会翻脸。
意外的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锦弦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潋滟的双眸里波光流淌,他有些愣愣地,不敢相信。
“热吻!热吻!”有人尖叫着用酒瓶敲桌子,大家马上随声附和。
他低头看锦弦,她的脸颊绯红,目光里水光纵横,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他吻了,她迎合着他,虽然笨拙。
如此轻易地撷取,让他一半欣喜,一半疑惑。
客人都散了,锦弦有些醉,他送她回房间,她揽着他的脖子娇软地笑,弄得他的心底一片的温存,又痒痒地,像是她用温软的手指在拨弄着他的心,那一夜,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完事,他起身抽烟,一转头看见她醒着,外面的雪天将这屋子里映衬得如同白昼,她清亮的眸子注视着他,眉间有一丝疏离,像是在看他,又让他觉得她的心思并没有在这里,而是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这种眼神他似曾相识,在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个包间里,单有为和她说话,她也是这样,微微的笑着,神思却在飘忽。
他有些怕,这些年来他从未怕过任何人,怕过任何事,却独独怕她,说起来,她并不发脾气,也不刁蛮任性,反而有时候柔弱的让人心疼,他却害怕她,不知道这怕是不是意味着爱?
“锦弦!”他唤醒了她的记忆,她怔了怔,随即温温柔柔地笑。
“在想什么?”他问。不管她在想什么,都不会是他,这一点他很清醒。
然而她说:“在想你……”他觉得她在撒谎,却不动声色地看她,她接着往下说,声音很小,他却听得很分明:“想你和多少女人发生过这样的关系。”
这次他信了,不怀好意地笑,然后把她搂进了怀里,说:“怎么?吃醋了?”吃醋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她的心里是有他,也不枉他如此倾心,又如此苦心。
她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一本正经地。
他在想,是实话实说,还是……?她又说了:“算了,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实话。”他心想,这丫头还不傻,不过她一定要听实话的话,他也没打算隐瞒,没遇到她之前,他的确是把男女之间的情动当做成彼此身体的纠缠,欲望的发泄,可认识她之后,他没有过,这样总算是忠诚吧。
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不一会儿,拿开枕着的他的手臂,说:“我困了,想睡!”而后转过脸去,把背对着他。
他摁灭了烟,也躺下,把她环在自己的怀抱里,说:“以后只有你!”也算是承诺吧,他早为她神魂颠倒了,爱不了别人,可是这话他没说。怀抱着她,他觉得很幸福,也很甜蜜。
她不想说话,这种鬼话,她以前会相信,因为他是苏楚,深情款款的苏楚;可现在,她不信,还是因为他是苏楚,让她不得安宁的苏楚。
既然他那么不择手段地想得到她,她给他,也会让他为此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