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结婚时,苏延还想要个孩子,对陈茹说起,陈茹却不愿意,她说趁年轻要好好玩几年,有了孩子就不能放开手脚玩了。到后来,是陈茹自己想要孩子了,对苏延说起。苏延说,我们现在这种状况还想要孩子?有了孩子以后真过不下去了,要离婚,就有很多麻烦了。
陈茹冷冷一笑,心里却极不舒服,说,你还想和我离婚?
苏延说,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苏延心里已彻底厌倦了陈茹,只是他不再轻易提出离婚。两人的生活陷入了莫名对峙和无端仇视中,到后来甚至连架都不怎么吵了,有时候两人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即或性爱,也已失去了曾经的激情,更多的时候是出于责任。这样,苏延也不愿意再做那事。
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子分到苏延的办公室里,她叫方洁,对人随和,活泼可爱。刚分来那天,办公室主任将她安排到苏延对面的办公桌上。收拾了办公桌,她来到苏延面前,你好!她说。我叫方洁,别人更习惯叫我洁洁,你叫什么?说着她伸出手来。
苏延正沉浸在对陈茹无边的烦恼中,他恼火地看看这个随意而话多的女孩子,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握了握说,我叫苏延。说着,拿张报纸,低下头假意看报。
方洁不管他那些,继续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我才来单位,有许多事不知道做,还望你多多关照。
苏延心里烦,不想理她。她自己说完,看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开始四处打电话,接连打了几个电话,苏延能听出有三个电话是打给男人的,她很随意地以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挑逗这三个男人,很露骨地开着玩笑。苏延心里烦透了,他想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样开放,这样不知羞耻。他讨厌这女孩,讨厌她的一举一动,讨厌她挑逗那些苏延未曾谋过面的男人。后来他无法再忍受她打电话,就站了起来,去厕所蹲了许久,脚都软了,才回到办公室。
曾经的办公室是苏延躲避生活中一切烦恼的好场所,在家里身心都累了,在办公室坐上一天,仿佛才能恢复,才能重又投入到家庭的琐碎中,但自从办公室有了方洁,苏延似乎无处躲避了,只得硬撑着头皮眼睁睁看着他讨厌的方洁说话和走动。方洁所做的一切他都看不惯,有一天他情绪很不好,方洁在电话里和一个男人聊天,他静静看着方洁,忽然想伸出手来卡住方洁的脖子,他将这个画面在脑里呈现了一遍,在脑海里方洁无法说话,双眼渐露哀求之色,然后缓慢窒息。想着方洁因窒息而死,苏延脸上露出了情不自禁的笑容,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苏延确确实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想这是怎么了,方洁和他无冤无仇,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细细考虑了结婚之后自己的种种变化,后来他不无悲哀地认识到看不惯方洁的一切,只怨自己心态已老,像一个老人看不惯后生一样,他看不惯方洁。他想毕竟自己已有三十四岁了,不知不觉中,青春岁月已悄然流逝。从那以后苏延开始仔细观察方洁的一举一动,揣摸她的想法。
对于方洁来说,苏延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个男人最初不苟言笑、很深沉的模样,这个男人虽长得并不酷,但他身上潜藏着一种磁力,一种深深吸引方洁的磁力,方洁就喜欢这样成熟的男人。方洁敏锐地捕捉到苏延的变化,发现苏延不再用那种目空一切的神色打量自己了,他开始仔细地观察着她,她能看出他从冷峻的观察到对她投来欣赏的目光。他们之间的对话因此多了,有时候彼此开始关心起对方。
苏延确实在方洁那里体会到青春,这种体会是具体而详细的,包括对方的身体,身体上起伏的曲线,包括气息,包括眼神。那天中午下班后,方洁等着苏延一块儿离开单位,苏延说他不想回家了,让方洁独自走。方洁离开后,苏延去临近的小食店里吃了点儿面条,回到办公室。待待坐了一阵,睡意袭来,刚伏到桌上,方洁竟然来了。她换了一套浅绿的短裙,刚洗过的头发随意披在后背。她将坐椅挪近苏延,坐下说,你怎么了?我发现你今天情绪很不好。
苏延叹口气,却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情绪一时不好。
方洁说,唉!我不知你们是怎样想的,维持着那样一个家庭,维持的结果是自己苦恼,现在又不比从前,离个婚什么都要影响。像我们这一代人,一个家庭真要到这种地步,早散了,散了对大家都有好处,对社会,对工作也有好处,不必成天苦恼,什么都不想做了。
苏延一方面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家里的问题,一方面又觉得她说得很有些道理,联系到自己家庭的处境,联系到种种厌倦和苦闷,不禁有些感动,说,一言难尽,真到了这一步,问题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也的确是,我们只不过是想当然而已,但我觉得,自己真到这一步,解决问题的方法起码不是回避和退让,我不能苦了自己。
苏延抬起头来,看了看方洁的眼睛,那时候方洁正一往情深地看着他,苏延慌忙低下头,这一瞬间他意识到方洁对他的好感,他想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慌了神。低下头后,他的目光触及到方洁的鞋子,方洁穿了一双广为流行的大头厚低皮鞋,那鞋子的样式苏延也曾极为讨厌,他不知那鞋子美在什么地方,但此时此刻,苏延惊异地感受到穿在鞋里的脚一定非常舒服非常随意。他将目光上移,触到了裸露在裙外的腿,这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的腿,细腻浑圆而富有弹性,苏延心里动了动,年轻的腿带给他业已消失的那种来自身体单纯的欲望,欲望强烈而冲动,他的脸红了,他再一次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次以后,苏延就常在中午不回家,大多数时间里,方洁也陪着他坐在办公室里。苏延一次次感受着冲动带来的快乐,并在想象之中完成了和方洁的性爱。现实却始终让他措手不及,方洁是不安于想象的,有一天两人再次谈到苏延的家庭,方洁忘情地说,我知道你很苦恼,我不愿意你这样。说着,方洁主动坐在苏延腿上,轻轻吻了吻他,并等待着他进一步的举动。
苏延待了,遭受电击一般僵着不动。
方洁说,我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我不是那种人,我只要快乐,你快乐,我也快乐。
说着,方洁将苏延的手拿起来,放到自己的乳房上。就是在这一刻,苏延忽然站了起来,他恐惧地摇着头,冲出办公室。那天中午他一直在街上游荡,他想陈茹此刻在干什么呢,他从自己的行为中猜测陈茹在这种苦闷而压抑的生活中会不会也去找一个情人,他隐隐有了些醋意,但他毫无办法。
下午上班时,苏延迟迟不敢进办公室,他怕难为情,怕那种尴尬的场景。但他不可能因此而不去办公室,犹豫许久后他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他没想到刚进办公室门,方洁就热情地招呼他,方洁笑容灿烂地问他好,言谈举止仿佛中午的事根本没发生过。这样苏延不再尴尬了,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了看方洁,想她倒拿得起放得下,自己反不如一个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