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日知录·祖孙》:“自父而上之皆曰祖。”《玉篇·示部》:“祖,父之父也。”“祖”最初泛指祖先,《后汉书》也有这种例子,如“高祖”、“世祖”,刘邦和刘秀都称“祖”;但其常见义仍是表祖父,“祖父”、“祖母”、“曾祖”、“外祖”的说法已普遍。《后汉书》中“祖”单用往往表示“祖父”,若泛指祖先通常复合成“先祖”、“远祖”、“祖宗”。
父:《说文·又部》:“父,矩也,家长率教者,从又举杖。”很多学者从许说。郭沫若先生、何金松先生则从字形(从又持斧)本身着手,认为“父”本义为成年男子。如殷代甲骨卜辞中有“二父”、“三父”、“四父”、“多父”。后“父”语义缩小,指同宗中的男性长辈,再缩小指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现代把父亲的兄、弟称作“伯父”、“叔父”,但不能单独称“父”,先秦则不然,如《诗经·小雅·楚茨》“诸父兄弟,备言燕私”,可见是把“伯”“叔”称作“父”的,《后汉书》中残留着这种用法,“诸父”3见,如例(6)。《后汉书》中“父”也可表示对老年男子的尊称,如“父老”、“渔父”,这也反映出对男性长辈称“父”的影子。
(6)臻性敦厚有恩,常分租秩赈给诸父昆弟。(《光武十王列传》)
考:《尔雅·释亲》:“父为考。”《释名·释丧制》:“父死曰考。”“考”的本义是老,父亲自然比儿子年老,所以“考”可表示“父亲”。在上古汉语中,“父、考”均可泛指父亲,无论在世亡故,“父、考”之间的区别亦类似于“母、妣”。《后汉书》中可见“考妣”、“皇考”、“祖考”,表示对去世父亲的敬意和忌讳。
伯:《白虎通义·姓名》:“伯者,子最长,迫近父也。”“伯”本指长兄,《后汉书》中如“伯兄”、“伯父”、“伯母”,也常作为排行老大的取字之用,后来泛指长者,段注“凡为长者皆曰伯”,在《后汉书》中可见“方伯”,即一方诸侯之长。
叔:《释名·释亲属》:“叔,少也,幼者称也。”《诗·郑风·萚兮》“叔兮伯兮”郑玄笺:“叔、伯,兄弟之称。”《后汉书》中多见“叔父”,单呼“叔”指叔父的仅有1例,见例(7),这里“四叔”指少昊的四个叔叔。《恒言录》:“汉以前未有称伯、叔者,魏晋以后乃有之。”《颜氏家训·风操》:“古人皆呼伯父、叔父,而今世多单呼伯、叔。”不过单呼“伯”我们在《后汉书》中并未发现。又《尔雅·释亲》:“夫之弟为叔。”《后汉书》中“叔妹”6见,用来称呼丈夫的妹妹,如例(8)。
(7) 人各有能,因艺授任,鸟师别名,四叔三正,官无二业,事不并济。(《张衡列传》)
(8) 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已也;舅姑之爱已,由叔妹之誉已也。(《列女传》)
舅:《广韵·有韵》:“舅,夫之父也,亦母之兄弟。”《后汉书》中“舅”多用来表示“母之兄弟”,表示“夫之父”时“姑舅”连文。
兄、昆:《尔雅·释亲》:“男子先生为兄。”《后汉书》中“兄”都表示兄长。又《玉篇·日部》:“昆,兄也。”池昌海先生(2004:172)认为“昆、兄”的区别在于“兄”活动能力强,“昆”则不单用,与“弟”连用。这种说法有待商榷。“昆”在先秦是可单用的,《左传·昭公十六年》“孔张,君之昆孙”杜预注:“昆,兄也。”《后汉书》中也有“昆”单用表示兄长的例子,如例(9),李贤注“昆,兄也。”王凤阳先生(1993:326)认为“昆”可能是方言或代语,《说文·日部》:“罤(昆),周人谓兄为昆。”我们倾向于王先生的观点。
(9)牛哀病而成虎兮,虽逢昆其必噬。(《张衡列传》)
弟:《尔雅·释亲》:“男子后生为弟。”“弟”也可以指妹妹,如《史记·晋世家》“骊姬弟生悼子”司马贞索隐:“弟,女弟也。”因妹妹有专词“娣”,“弟”后来就专指弟弟。《后汉书》中“弟”均表示弟弟,而用“女弟”、“娣”来表示妹妹。
儿:《说文·儿部》:“儿(兒),孺子也。从儿,象小儿头囟未合。”许慎从幼儿角度对“儿”进行解释;李锦山先生(2005)则指出,“儿”最早是作为方国名或地名出现的,最初含义似与儿童无关,可能表示某一特定地域的原始习俗或崇拜观念。据我们自己的核查,在甲骨文中的“儿”确是国名、地名或人名,但在一些后世文献中“儿”却常表示小孩,关于“儿”的本义仍需进一步探讨。《后汉书》中“儿”多指幼儿,也表示儿子,可单用,也可见“男儿”、“儿子”的形式。
子:《释名·释亲属》:“子,孳也,相生蕃孳也。”这从词源的角度说明了孳乳出的后代都叫“子”,不论男女,泛指孩子。“子”在《后汉书》中多指“儿子”,此时“子”、“女”意义相对,如例(10),也有表示“女儿”的用例,如例(11)。
(10) 数年间,人养子者千数,佥曰“贾父所长”,生男名为“贾子”,生女名为“贾女”。(《陈王列传》)
(11) 帝从之,以梁贵人良家子,定立为皇后。(《邓张徐张胡列传》)
比较“儿”、“子”可以看出,“子”一般泛指后代或男性后代,“儿”虽可指儿子,但多表示幼儿,在《后汉书》中可见“小儿”、“童儿”、“儿戏”;同时“儿”的轻辱意味也是“子”没有的,如“儿妾”、“大耳儿”,这些“儿”都不能换成“子”。
婿:《尔雅·释亲》:“女子子之夫为婿。”“婿”表示夫婿时相当于“夫”,王凤阳先生(1993:330)指出:“夫”和“妻”是一对对称的词,“婿”是为了区别“夫”而赘加的,只用于妻族的称呼。确是如此,文献中并未见过女子自称其夫为“婿”的。《后汉书》中可见“女婿”、“姊婿”、“女弟婿”。
《后汉书》中记载了丰富的职官名,如表示文职的“相、大夫、卿、令、丞、长、尹、宰、郎”,表示武职的“将、帅、尉、兵、卒、士”等,这些职官名反映了完善的官职系统,文武官员一应俱全,国家的政治大权由男性掌握,从《后汉书》中与“男”相关的表职官的词就不难看出这一点。专家学者在职官词方面的研究及著述颇为丰富,在此我们不一一展开,只重点分析一下“士”。
士:《诗·小雅·都人士》“彼都人士”陈启源稽古编引严缉说:“士与女对举,是贵贱之通称。”又《尔雅·释言》“髦士,官也”邢昺疏:“士者,男子之人大号。”王凤阳先生(1993:401)认为“士”最初是“男子”的通称。王国维在《观堂集林》卷六中说:“士者男子之称,古多以士妇连言。”考察《后汉书》,“士妇”不见而“士女”有4见,如例(12);且《后汉书》中“士”多表示“甲士、武士、军士”等,是一个表示武职的官职名。
(12) 近者神祇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称善,若除父母之仇。(《宦者列传》)
雄、牡、特:《玉篇·牛部》:“飞曰雌、雄,走曰牝、牡。”《后汉书》中“雌雄”、“牝牡”多相对而言,如《文苑列传》“比目应节而双跃兮,孤雌感声而鸣雄”;又《说文·牛部》:“特,牛父也。”其实“特”表示雄畜而不限于牛,如《左传》中可见“特羊”,《尔雅·释兽》:“特,雄也。”《后汉书》中有“特牛”1例,如《祭祀志》“庚申,告至,祠高庙、世祖,各一特牛。”
小结:《后汉书》中“男”这个概念下所涵盖的词包括四部分:与性别有关的词、亲属称谓词、职官词和用于表示禽兽性别的词。与核心词“女”相比,表示女性配偶的词仅有“夫、婿”,而指男性配偶的词很多;与“男”相关的表示职官的词却多达25个,这进一步从语言的角度体现了中国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
3.人(Person)
“人”位于《百词表》第18位。有关“人”的研究,已有一些重要的成果。“人”在甲骨文中是一个侧身站立的人形,刻意突出人的肢体。《说文·人部》:“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象臂胫之形。”古今汉语中,“人”都可泛指,表示能制造工具能说话的动物,具有超阶级、超种族性。《说文·民部》王筠《句读》:“民,亦人之通称。”《国语·周语下》“是去其藏而翳其人也”韦昭注:“人,民也。”《诗·大雅·生民》“厥初生民”朱熹集传:“民,人也。”在古籍中我们可以发现很多“人”、“民”互注的例子。《后汉书》中“人”、“民”都可以用来表示百姓,且可见“人民”、“民人”的形式。
关于“人”、“民”,很多学者作过讨论。王凤阳先生(1993:359)认为:在春秋以前,“人”除泛指外,是“民”的对称,“民”指奴隶或被统治者,“人”则指社会上的统治阶级或占统治地位的种族,直至奴隶制的瓦解,“人”和“民”才逐渐混同。这是先秦时期“人”、“民”的不同,那么《后汉书》中的情况又如何呢?
“人”在《后汉书》中共5937例,除去对前代文献的直接引用以及由“人”组成的双音词和固定词组而外,单音词“人”有3812例,可以用于泛指一般意义上的人,也可指称百姓、人才、别人、在上位者及古代的圣贤之人。《后汉书》中“人”表示人才、圣贤之人的有97例,仅占了单音词“人”总例数的25%,这与《论语》的情况已经有了非常大的不同,这种比例在《论语》中占了80%以上。而《后汉书》中“人”绝大多数用于泛指一般意义上的人和百姓,说明到了《后汉书》时代,“人”主要是指普通人了。从《论语》到《后汉书》,“人”的词义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后汉书》的语言实际也证明了王凤阳先生的观点。在《后汉书》中,“人”表示百姓的例子如:
(1)比年水旱伤稼,人饥流冗。(《卓鲁魏刘列传》)
当“人”表示百姓时,“人”和“民”还可以在相同的语言环境中置换。我们常看到“流人无名数欲自占者人一级”和“流民无名数欲占者人一级”,显然这里的“流人”就是“流民”,此外还有诸如“边人/边民、贫人/贫民、吏人/吏民、饥人/饥民、牧人/牧民、人用/民用、人相食/民相食”等。
“民”在《后汉书》中共720例,除去对前代文献的直接引用以及由“民”组成的双音词和固定词组而外,单音词“民”都是指百姓,在《后汉书》中,“民”往往与“朕”、“君”、“上”、“寡人”、“贤圣”等表示在位者、在上者的词同出现在一句或一段中以遥相呼应,且出现的场合多为正式的诏书、手敕。例如:
(2)朕日夜惟思,羞威不行,则欲诛之;通于时变,复忧万民。(《乌桓鲜卑列传》)
在《后汉书》中,也有“赐民”、“治民”、“理民”、“诏民”、“恤民”等说法,如《孝和孝殇帝纪》:“赐民爵及粟帛各有差,大酺五日。”《陈王列传》:“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发出这些动作行为的都是在上者、在位者、贤能者。可见《后汉书》中,“民”的语义重心仍然是“下”。以上分析表明从先秦到《后汉书》,“人”较之于“民”,其常用义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重心转移,而“民”则基本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说文·民部》:“氓,民也。”朱骏声《通训定声》:“自彼来此之民谓之氓。”可见“氓”指的是由外地迁来的平民。《后汉书》中“氓”1例,“氓蚩之悟悔兮”,其引自《诗经》。又《集韵·耕韵》:“氓,通作萌。”《方言》卷三“氓,民也”钱绎笺疏:“氓、萌声义并同,古皆通用。”《后汉书》中有“黎萌、边萌、民萌、群萌、萌黎、奸萌”等用法,表示百姓,均为双音词。如《朱乐何列传》:“即陛下可为尧、舜之君,众僚皆为稷、契之臣,兆庶黎萌蒙被圣化矣。”
“众”、“庶”都可表示百姓。《大戴礼记·四代》“幼勿与众”王聘珍解诂:“众,谓民众。”《逸周书·克殷》“商庶百姓咸俟于郊”朱右曾集训校释:“庶,庶民。”“众”、“庶”在《后汉书》中表示普通百姓单用较少,多复合成双音词,如“人庶、民庶、品庶、兆庶、群众、众庶、民众”等。如《李陈庞陈桥列传》:“陛下以百姓为子,品庶以陛下为父,焉可不日昊劳神,垂抚循之恩哉!”《杜栾刘李刘谢列传》:“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
“苍”本表示草木之色,参考其后的“绿”语义场。《后汉书》中“苍”表示百姓仅1例,见《列女传》:“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这里“苍”犹言“苍生”,《后汉书》中不见“苍生”的用例。
《后汉书》中表示百姓时,我们可以看到有大量的双音词,其中“下民、小民、子民、细民”与“万民、蒸民、齐民”体现了感情色彩的差异,“黔首、百姓、布衣”则显示了独特的命名角度,值得注意的是诸如“人民/民人、人庶/庶人、人众/众人、萌黎/黎萌、民黎/黎民、民庶/庶民、品庶/庶品”这样一些词,程湘清先生在《先秦双音词研究》中把这种词称为“同词异序”,也就是说它们原本就是一个词,只是词形不同而已。潘允中先生(1989)讲,产生大量复音词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同音的单音词太多,二是同义的单音词过于纷繁。《后汉书》中在百姓这一义位上,“萌、氓”同音,而又有“人、民、众、群、庶”等,于是适应语言交际精密化的要求就产生各式双音词,这些“同词异序”的双音词无论正反序,表义都是明了的,所以字序并不影响交际的效果,也就产生了大量词形不稳定的双音复合词,至于后来为什么选择了一种词形而放弃了另一种,比如到现代汉语里我们保留了“人民”、“众人”,而“民人”、“人众”不再使用,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有语言内部适应经济原则而趋向形式统一的因素,也可能受语音、方言等各因素的影响。
《后汉书》中的人,我们依据年龄可分为孩童、中年人、老年人三种类型。《列子·天瑞》:“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髦也,死亡也。”关于“婴、童、孺”,“壮、丁”,“老、耆、艾、耄、耋”的区别和用法,王凤阳先生在《古辞辨》中都有详明的解释和分析,而《后汉书》中的这些词相比下并没有别的意义发展和变化,我们这里就不一一赘述。值得一提的是关于“婴”的义域问题,蒋绍愚先生(1989:48)曾指出:在秦汉时,“婴”和“童”的义域是交叉的,“婴”既可指刚出生的小孩,也可以指七八岁十几岁的孩子,到了唐代,“婴”和“童”才不再交叉了。《后汉书》中实际上“婴”和“童”就已经区分得很清楚了,二者义域已不再交叉,如《袁绍刘表列传》“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方术列传》“抱邻家婴儿”,不见“婴”用来表示幼童的例子。到了现代汉语中,“孺、丁、耆、艾、耄、耋”则有明显的文言意味,常用的就只剩“婴/童、老”了,可以说从侧面反映了语言的经济原则。
同时,依据职业和身份地位的不同,《后汉书》中的人还可以分为自由人和非自由人,其中自由人包括有一技之长的“士、农、工、客、商贾、倡伎”和含贬义的“盗、贼、寇”,非自由人包括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奴、仆”和被禁锢的“囚、虏”。在《后汉书》中这些词多充当正语素,与其它词组成偏正结构,如:“甲/吏/博/武/军/道/高/人士”、“百/画/相/漆/印/卜工”、“刺/说/侠/食/剑/戏/游客”、“老/奸/强/巨/群盗”、“汉/国/夷/凶/黠/妖贼”、“外/蛮/逃/众/穷寇”、“家/亡/骑奴”、“奴/家/庸仆”、“系/禽/死/冤/重囚”、“夷/胡/羌/南/北虏”。
上述所分析讨论的表示百姓的人、不同年龄的人、不同职业身份的人,从某种意义上看,反映的都是具体的“人”,而抽象概念的“人”,在《后汉书》中也是有的。如:
(3)于是天人之际,事物之宜,粲然显著,罔不备矣。(《荀韩钟陈列传》)
上例“天人”中的“人”即为泛指,类似的例不烦引。另外在《后汉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数词+人”的用法,例如:一人、四十五人、百人、千人、万人等等,此中之“人”即反映的是抽象概念的“人”,同时似乎也有量词的意味,是汉魏六朝时期量词的飞跃发展在核心词中留下的印记。
小结:《后汉书》中“人”语义场的词目很多,虽然这一时期“人”、“民”都可以表示百姓,且从语义的发展变化来看,“人”、“民”基本都是从具体的人逐渐发展出具有抽象意义的人;但“人”在使用频率、语义范围、语用环境等方面都占有明显的优势,我们认为“人”是这个义场的上位词和基本词。《后汉书》中与“人”相关的词是很丰富的,我们可以分为表示百姓、不同年龄及不同职业身份的人三个类别,其中指称百姓的各种双音词,极为吸引眼球,是值得注意的,可能在《后汉书》所处的汉魏六朝之际,社会动荡,政治分化,统治者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反应在语言上就出现了各式纷繁的不同命名角度、不同褒贬色彩的表示百姓的词。而到了现代汉语中,就仅有“人/人民/百姓、婴/孩/童/老、农/工/商”依然活跃,作为泛指的“人”古今意义一致,没有变化。
(第一节)生物类名词(下)
4.鱼(Fish)
“鱼”位于《百词表》第19位。《后汉书》中“鱼”的概念下有:鱼总名:鱼 代指:鳞、鲜 专名:、鲂、鳊、、鲿、鲤、鳣、鱏、鲛、魦、鲸、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