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呢!”秦刚一下急了,“陆所长,你准备删掉的部分,恰恰是我们这个科研项目的精髓,是领先于世界的优势,否则,还叫什么超仿真机器人呢?我再重申一下我的观点,一项成熟完善的科研成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为此,我愿意承受。”
陆柱:“我承受不了,那不是正常的苦和累,是属于非正常的压力和代价,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眼前发生的一切呢?市长亲自坐镇,各级领导被惊扰,公安干警熬红了双眼,你我弄得茶饭不思,夜不能眠,难道还不足以引起我们警觉,悬崖勒马吗?我们不争了,好歹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在我没下台之前,应该还算是你的领导吧。”
秦刚语调诚恳地:“你永远是我的领导和导师。”
“我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听奉承话。”陆柱做了一个斩钉截铁的手势,“现在,我正式命令你,作好准备,对输入华夏童儿控制系统的所有信息,特别是智能方面的,要重新进行评估和调整!”
秦刚沉默了……
多多和小儒在小巷内匆匆行走。
小儒:“走小街绕多了。”说着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
“敢走大街吗?不想想你的身份。”多多没好气地说。
“我什么身份?”
“通缉犯。”
“通缉犯?哈哈哈……”小儒笑起来,“我这个胆量能做出被通缉的事吗?抬举我了。”
“别笑!小心点儿,穿出这条小巷,就是大街。大约有一百米就到地铁了。”多多提醒道。
小儒:“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这一百米,要特别留心,既不能东张西望,也不能减慢速度,既要保持神态自若,更不能浑身僵硬。”
多多:“算你还有点儿悟性。”
两人穿出小巷,来到一条宽敞的大道。他们疾步前行。小儒仍忍不住怯怯地左顾右盼。
小儒:“多多,我总觉得有人在注意我们,真的。”
“煮的。”多多掉头冲小儒低声啐道,“神经过敏,没事找事……”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街对面刚刚到站的公交车上。
“多多!”
公交车上传来杨梅的呼叫。
“天哪!我妈!”多多倒吸一口冷气,“快跑!”说完拉起小儒,返身朝小巷奔去。
杨梅冲下车,穿过大街紧追不舍。
多多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倒霉透了,一千多万人的大都市,谁都不碰上,偏偏碰上我妈。”
小儒气喘吁吁地回应:“冤家路窄。”
“买彩票怎么就没这福气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哎哟——”
身后传来杨梅的尖叫声。
多多转过头,看见杨梅摔倒在地。
“妈 ——”他来不及思索,疾步冲到杨梅身旁,“妈,摔着没有?”
“还好还好。”杨梅喘息着,挣扎着站起来。
多多伸手扶起杨梅时,眼中掠过一丝狡黠之光。
“你个淘气鬼!”杨梅突然双手紧紧抓住多多,“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妈,我没往哪儿跑。”多多态度乖巧地笑笑,“妈,你们肯定知道了,我们——啊,对了,就和他,小儒,我的同学。”
“伯母好。”小儒恭敬地冲杨梅躬了躬身。
“嗯。”杨梅应了一声,“我知道他,你们班的学习尖子。斯斯文文的,也干这种傻事?”
“伯母,我……”小儒一时语塞。
多多故作轻松地:“妈,不能怪小儒,是我拉他去陪华夏童儿到处看看,经风雨见世面,弥补老爸科研成果不足的部分,那叫社会实践……”
“胡闹!”杨梅厉声喝断,“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你们这一折腾,你爸单位,家里全炸开锅了,市上领导全惊动了……好了,不在这儿啰唆了,快跟我回去!”
多多:“妈,我不能回去。”
“不回去?到现在了你还不回去?好,好,我只有打110报警!”杨梅伸手在衣袋里摸索,“咦,我手机呢?”
“忘带了吧,妈,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大意。”多多说着,向小儒得意地一挤眼。
“不对,好像我出门时……”杨梅焦急地回忆,手仍在身上摸索着。
“妈,别找了,你听我说,我知道我犯了错误,而且比较严重。”多多一脸认真,“可我不能错上加错,做出不仁义的事。”
“错上加错?什么意思?”杨梅问。
多多:“我如果不去救华夏童儿,就犯大错了。”
“救华夏童儿……对了,怎么没看见华夏童儿?”杨梅追问。
“华夏童儿被城……城……”小儒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说漏嘴了。
“被城……城里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带走了。”多多机敏地接过话头。
杨梅:“出租车司机带走了华夏童儿?”
多多点头:“是呀!”
“你撒谎!”杨梅盯着儿子,疑惑地问,“华夏童儿的情况妈妈也知道一些,一个出租车司机有能力把他带走?何况你们是三个人。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举重冠军?是跆拳道的高手?瞎编!”
多多:“妈,你问小儒嘛,真的。那个司机觉得华夏童儿好玩儿,连哄带骗把他弄走的。说是去……去帮他表妹主持一个婚礼,他把婚礼吹得如何如何热闹好玩儿,华夏童儿肯定感到新鲜好奇,就跟他上了车。我们俩还没回过神来,司机一踩油门,刷——跑了!”
“小儒,真是这样吗?”杨梅一脸严肃。
“基本上……差不多。”小儒有些语无伦次。
“妈呀,我和华夏童儿是朋友,如果不将他救回来,我既不够哥们儿,也没法向爸交代。”
“不行,你们先跟我回去,华夏童儿自有公安的同志去找。”杨梅不松口。
“妈,”多多的声音近乎哀求,“我求你了,你难道不给儿子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坦白说吧,华夏童儿是我把他复活的,当然应该由我把他带回去,那才是圆满收场,叫……小儒,叫完什么归什么?”
“完璧归赵。”小儒说。
“对,完完整整,不缺胳膊不少腿的给爸送回去,我就将功补过了,脸上多少有点儿光彩呀。”多多望着仍不松口的杨梅,加重了语气,“妈,你不让我去找华夏童儿,我……我就不回去了!”
“你敢!”杨梅喝道。
“我的好妈妈,我的亲娘呢,我求求你了,赶快给点儿钱给我,我和小儒马上打的士去,把华夏童儿带回来。我向你保证,找到华夏童儿,一秒钟都不耽误,马上回来。”
杨梅犹豫地:“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多多:“保证,绝不食言。”
杨梅重重地叹口气:“我拿你真没办法。”她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多多,“找到华夏童儿,马上回来!”
多多接过钱,抱拳施礼,学着京剧的腔调道:“谢谢妈!”随即嘿嘿一笑,“手机还你,可以报110了。”
“你个淘气鬼!你听我说……”杨梅徒生反悔之意,伸手欲抓住多多。
多多机敏地一闪身,拉着小儒一溜烟跑了。
“什么,你把多多放走了?”陆柱惊愕得脸部都有些扭曲。他猛地一拳击在办公桌上,“这才叫平时养虎为患,如今又放虎归山。杨梅呀杨梅,你怎么就这么幼稚呢?华夏童儿的状况你不是不了解,他会单独跟一个陌生的的士司机离开吗?既然离开了,多多他们又怎么知道到哪儿去找呢?这明摆着是胡诌瞎编,这么低级的谎言你竟然都相信了。你好歹还是个主任医师,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在儿子面前就变成个豆腐渣脑袋了呢?母爱呀,既使人伟大,更让人愚蠢!”
杨梅一脸委屈,苦笑道:“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急成那样。我是豆腐渣脑袋,就你聪明绝顶!”
“所长,等嫂子把话说完,我们再作判断。”秦刚倒了杯水,递到陆柱跟前,“喝口水,冷静点儿。”
“子不教,父之过,这是你说的,最后责任还在我身上。扯淡!”陆柱重重地将杯子一推,水洒满桌面。
“嫂子,不急,慢慢说。”秦刚又倒了杯水,递到杨梅跟前。
杨梅喘了口长气:“当时,只有多多和小儒,华夏童儿确实不在现场。我仔细观察多多和小儒焦急的样子,确实不像在撒谎。多多口口声声说要救出华夏童儿,要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结果,来表示改正错误的诚意。”
陆柱:“你就相信了?”
“我当时是有些疑惑,可我也不能仓促下结论。我准备打电话报警,可是……”
“手机被多多‘偷’了?”秦刚插话。
“你怎么知道。”杨梅瞪大眼睛。
“你儿子的反应确实非同一般,比普通孩子多看一步棋,这是他长期玩智力游戏养成的机敏。”秦刚平静地分析,“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你儿子狡猾狡猾的。”
陆柱:“什么机敏?明明是怪招!”
杨梅苦笑着叹口气:“你们想,我既不能报警,脚又扭伤了,在僻静的小巷,我哪里有体力将两个孩子强迫带回,我当时能怎么办呢?”
陆柱:“知儿莫若母,你为什么就不想个高招呢?譬如哭啊,闹啊,都行哪。唉,真是坐失良机。”
秦刚:“情况基本清楚了。所长,你现在心里一定在偷偷乐,只是不愿表露出来。”
“瞎扯,我乐什么?我乐得出来吗?”陆柱掉过头问。
“我儿子平安无事啰,梆!梆!”秦刚显然想缓和紧张的气氛,故意模仿着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台词,夸张地戏谑道。
“哎,你这个秦刚呀,确实比我承受力强,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能轻松应对。”
“这叫苦中寻乐,苦和乐永远都是相互转换的,心情放松一点儿,平静一点儿,或许能帮助我们打开思路。”秦刚说,“嫂子,你马上把情况梳理一下,包括见到多多的时间、地点,多多说了什么,神态如何,要力求准确。然后将情况迅速向马局长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