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余然回到学校,发现班上的气氛古古怪怪的,同学们有人兴高采烈;有人面露羡慕;有人冷眼旁观。她刚一踏进教室门,比她先到一步的余丽霞立马迎上去把她拉住,扫视了下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其他同学。拉着她到外面的走廊阳台上,说起悄悄话。
余然听她说完,眼角轻抽,心道,真倒霉!看来当采蘑菇的小姑娘是逃不掉了。旋即,她联想到那次跳着跳着皱纹纸做的裙子掉下来的尴尬场景,脸色刷得一变。难道重生一次的她,依然逃不过成为全校“知名”人物的惨剧。一想到六一儿童节那天,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跳舞。余然弯弯的眉毛打起了结。
“我不想跳。”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
余丽霞的杏仁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这种机会是赶着都轮不到的。要不是余然是班主任郑英的得力助手,否则也轮不到她去。就同上次选学校军乐队,不是三好学生,一般人想进都进不了。余丽霞很羡慕能够参加军乐队的人,倒不是羡慕他们能吹号打鼓,而是羡慕他们的服装。白色的类似军装的制服,穿在身上非常帅气。
“我还有书画展呢。要是再跳舞,会来不及的。”余然笑眯眯地找出最恰当的理由。她打定主意,等会班主任找她商量这事的时候,她就用这理由婉拒。
余丽霞一听,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你来不及的。还是书画展比较重要。对了!不止书画展。郑老师听说你会绣花,打算让你再交一副作品去参加手工制作的展出。”
“不会吧!怎么什么事都轮到我去?”
余然顿时傻眼。她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以前的她可没这么受欢迎,不管什么比赛展览都拉她去参一脚。况且小学里的手工制作展览,也没什么好东西。最多是拿易拉罐之类做个花篮、烟灰缸、西式的桌椅或是拿娃娃酸奶的瓶子做个穿裙子的娃娃,拿钩针棒针勾点打点小玩意,拿纸叠点小东西……
“一会郑老师就会来找你的。能者多劳,你辛苦了。”余丽霞怜悯地瞥了眼面色不太好看的余然,对她频频受老师召见的待遇,颇感同情。太受老师喜欢,有时并非好事。尤其像余然那种喜欢安静做事的女孩子。
“上早读课了,我们先回教室里去吧。”余然趴在阳台上眺望操场上的停车棚,发现班主任郑英骑着一辆自行车进校门。她连忙招呼余丽霞进教室。
一回到座位上,坐在她前头的钱伟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不等他开口,余然手脚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回家作业,双手捧到他面前,眉眼弯弯地说道:“组长,作业本,请收好。”
钱伟斜睨了她一眼,单手接过作业本,坐回原位。一见他转身,余然揪揪鼻子,做了个鬼脸。忽然旁边噗嗤一声,她偏头一瞧,同桌席治国趴在桌子上,拿语文书挡住视线,一个人偷笑起来。他脸型比较帅气,肤色又白,成绩也好,在班上挺受其他同学喜欢的。
不过,在班上和余然的关系一般般。两人同坐的课桌上,中间用刀刻得三八线清晰可见。余然稍微越过边境一点,他的手肘就会一击过去,往往弄得正在专心致志写作业的她措手不及,一笔划过整个作业本。
想起旧事,余然心里顿感不悦,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话音未落,她一愣,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小题大做。居然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小事。思及此,余然面色微红,很不好意思地埋头做事。
闻话,席治国止住笑声,咳嗽了两下,一本正经地坐正身体,双手拿住语文书,摇头晃脑地读起课文来。坐在讲台上负责监督的班长戈静雅瞧见了,面孔拉下来,拿着教鞭走过来,生气地阻止:“席治国,认真读书。摇头晃脑干什么?”
席治国懒洋洋地抬起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装模作样打开书本的余然,落到拿着教鞭站在眼前的戈静雅端庄文静的脸庞上,撇撇嘴角,不屑一顾地说道:“电视里的私塾都这么读的。先生在上面摇头晃脑的教,学生在下面摇晃着脑袋跟着背诵。我这是在学古人。懂不?班长大人。”
他一向看不起班长戈静雅,认为她仗着老师的权势,喜欢狐假虎威。
余然一听,紧紧抿住嘴巴,强忍住要破口而出的笑意。她对戈静雅没意见,认为这年纪的女孩子爱慕虚荣是正常的;喜欢给老师打小报告也是正常的;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和男孩子不对盘,也是正常的。
“你——”
戈静雅当下气得脸孔微红,狠狠瞪了眼毫不在乎的席治国,转身走到讲台边,拿起粉笔盒里的粉笔,在黑板的左下角记上席治国的名字。凡是不好好上早读课的人,都会被记在黑板左下角。等老师来了,再作处置。黑板的右下角,往往记录值日生的名字。
“喂,你名字被记上去了。认真点读书,”
余然透过语文课本,窥看了眼黑板,低声提醒同桌。心里暗暗好笑,觉得小时候的同学们都太可爱了。长大了一派端庄文静的戈静雅小时候的气量居然如此小!转而想想,又觉得她的个性在这个时候反而比较真实。长大了,大家都学会了戴上面具过日子。学会了大人的寒暄客套,讲的话不再真实。
忽地,她脑子里忽然想起关于戈静雅的一件旧事。谣传她家嫌贫爱富,踹了行过聘礼的未婚夫,另攀上了家境富裕的人家。
“随便她好了!不就被老师喊到楼下的办公室里去谈话。我就当去参观学习了。”席治国冷哼一声,侧过头,眯起单凤眼瞅着好像变了一个似的的同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他的双眼是正宗的单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似有水光流动其中,摄人心魂。
余然被他一盯,人禁不住发虚,深怕同桌产生怀疑。於是横眉冷对,装出一副很凶悍的泼妇样,低声道:“你盯着我看干嘛?又不是我写上去的。快点读书,戈静雅一直盯着你呢!”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讲台上,气呼呼盯住席治国不放的戈静雅,感觉自己要再不乖乖上早读课,肯定会被席治国牵累,名字一块跟着上黑板去。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以前不是不在乎这些的吗?”席治国满眼的怀疑。
“大少爷,就算我吃错药了。好不好?”现在的余然不是小时候的余然,她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何况经过之前的反省,她心态也摆正了很多。
没提防见余然会开口喊他大少爷,席治国当场怔忡,呆了半响,讪讪地回过头,拿起语文课本,认真读起来。在朗读的过程中,他不时用眼角偷窥余然的动静。对她突然改变的性格很不适应。
坐在讲台上的戈静雅目不转睛地盯梢了一会儿,见席治国没再开小差,也就在早读课结束前,心满意足地拿起黑板擦,擦掉了他的名字。
席治国名字消失的刹那,余然忍不住轻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