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音摸索着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无非盘旋着适才的场景,蓦地不知所措地竟是被脚下的小石子而扳倒摔在了一旁。
“啊!”按了按手上,有些许疼,可能是擦破了。安如正如此想着,却是听到了一旁传来了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禁扭过了头狠狠道,“是谁!”
“你若是时常走路要跌倒,那最好以后还是找人扶你来。”冬离看着她那狼狈样子,有些没好气地说着。他若不是因为不放心她而跟了出来便也不会看见她这番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就根本没准备好好爱惜过自己的身子么?
托着她的手,冬离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酒壶,用嘴要开了壶塞后便将那浓烈地酒倒在了那带着些许血丝的手上。酒划过伤口的疼痛让含音微微皱眉但却抿着唇未有说什么,她是习惯了,习惯了疼痛,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他帮自己处理伤口是的温柔。
“小伤而——”含音的一个“已”字还未说出口,冬离已然怒沉着嗓子说了起来。
“什么都不小心,又怎么能让人放心!”洗好了伤口,冬离便从衣衫上扯下了一块布条帮她裹了起来。
含音低垂着头,想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可以聊的话题,“你何时开始喝酒了?”
拿起了被摆在地上的酒壶,冬离无所谓道,“你走了三年,没人陪我自然就只能喝酒了。”
“哦。”应了一声而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含音只得闭起了因为努力看清眼前东西而有些酸涩的眼睛,“我回——”
“你若是想要我离开,那也要学会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冬离皱着眉头一把拽过了她,将她扶了起来,“我扶你回去。”
犹豫了一下,含音终究是不希望冬离因为她而受到什么牵连,而且……她也不希望别人看见他们如此的样子,遂开口道,“不——”结果话还没讲完便被冬离给一下子打断了。
“你这样子走回竹园大概都已经是明天了!”也不给含音推搡的机会,冬离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便准备扶着她往前走,见此情形,含音已然知道反对已是无用,遂只得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扶着向竹园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倒也奇怪,竟是一个人也未有遇见。
“你回去吧。”离竹园还有些许路的时候,含音扯了扯冬离的袖子让他停了下来。
“恩?”
毕竟刚刚才大吵过一架,含音虽有后悔却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但终究说的都是心底的话,说了便说了吧。抬起了头,依着她的记忆,这样的角度似乎正好能看见他的眼睛,“我可以照顾自己,我完全可以。”
这算什么呢?冬离苦笑着缓缓松开了托着她手臂的手,她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呢?她可以照顾她自己,完全可以?深色的眼眸越发黯淡了起来,他将自己的手收回了袖中,最后只淡笑道,“那便小心些,回去后把伤口好好涂抹上‘音伤’,过几日便会好的。”
他说的轻柔,她点了点头后便再未说什么,直接转过了身径直朝竹园走去。
冬离就默默地站着,默默地看着,默默地……一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上了腰间的那只葫芦。从何时起开始喜欢喝酒的呢?
从那个没有她陪伴的冬季吧漫漫白雪覆盖住了整个良善殿,而她却是已然没有了踪影。寻觅,寻觅,却是只是空空等待没有结局。他以为她真的是消失了,他以为她真的是死了,他以为……他试图让自己相信所有的以为都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呢?可是良善殿空了,皇上为她发葬,而凤音更是消失了。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那个他是为一生的女人将他的一切还给他之后,她便彻底地彻底地从他的生命里不见了。
无论如何寻找,终是寻不到那一抹傲气十足的背影。
他想,他或许是真的失去她了,而那时候,只有酒是唯一可以帮助他淡忘所有一切的良药,直到那一天,凤音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含音没有死,你要活着继续等她回来。”
那年的冬季一下子变的恍如灰色一般黯淡,天是黑的,雪是灰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他醉酒的梦中变的毫无光彩。慢慢地,他开始习惯,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悄然地拿起酒壶望月兴叹。
他或许已经习惯了等待,可是……他还未有学会失去。
“你作何又是发呆?”含音摸索着进去,却是见着凤音木木地坐在那里,不禁开口询问。
“你去见他了?”
“恩。”
“我远远地就瞧见了你俩,你说这若是被祈贵妃她们看见——”
“看见便看见吧。”含音显然有些不耐烦,宫里那几个妃子斗来斗去还当真是没完没了了,“不就是一个太医和一个公主么,就算有什么,她们也不能说什么啊。”
凤音叹息,她明晓得眼前的人比她看的清楚的多,可还是不禁提醒道,“怕就把他给牵连进来了。”
“要进来早就进来了。”蹙起了眉,含音清楚地知道在后宫之中步步为营的道理,若是祈贵妃有所察觉将冬离拉下了水那是她永远也不想见到的局面,而这个也正是她要冬离尽快离开后宫的原因之一。“凤音姐姐,你等晚宴那日,便将他带出皇宫。”
“音儿,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的很清楚,若是父皇知道当日之事是他告诉我的便定然不会放过他,而后宫险恶我们看了那么多的例子,还不够多么。他留下来,你觉得他还有活路么?”
犹豫了一下,凤音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做?”
“他精通医术,下药什么的定然不能将他迷倒,到时候直接将他打昏,自良善殿后面的密道离开,然后让人带他回江南。”
“他若是逃了又回来了又如何办?”
“他不会。”含音说的格外的自信,“你只与他说,若是他再回来,我便自刎与他面前,他定然不会回来的。”说罢,她还扬起了唇角。只是她背对着凤音,窗外的夕阳在她的侧脸落下了些许金色的光辉却是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凤音心有暗叹,作何要这样呢?但虽如此想着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会按你所说的办的。”
她就看着窗外,虽然看不清风景,可是她就是固执地看着外头。静默了许久,久的让她以为凤音已经离开,久的让她感觉到了夕阳的变化。她徐徐地转过了身坐了下来,心中想着什么却是无人知晓。而凤音只知道,此时的她,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却是难掩悲伤。
蓦地,凤音皱眉走上了前,轻轻握住了那双手,“音儿,为什么不和他一同离开呢?”
她扯着唇角,一如往常,“凤音姐姐,我要替娘亲还债的。”当初的自己知道事实后一心求死才会顺水推舟让贤妃得逞,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她离开的这三年让她豁然明白了很多。那些已然存在的事实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她的娘亲就是那个与他人私奔的皇后,而她的父亲就是那个曾经担任太医院院使的莫神医,这是她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而她现在所要做的,是要替娘亲留在皇宫之中,帮助父皇守住天下,是要留在宫中好好感谢顶替了娘亲身份几十年的皇后,是要留在宫中……
“放不下吧,或许是放不下吧。”
听着含音略带叹息地说着,凤音却是怎么也不懂。她会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会有什么让她宁可舍弃冬离也放不下的呢?凤音终究是未再说话,她坐在那儿,心里却是百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