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鸳被推下了湖,身体欠佳便默默地在钟粹宫里竟是连觐见四妃都未有去,而其他的秀女自然是大加讨好希望从中牟利,但……总归有些例外的。叶陌冉似乎是晕倒在了半路上,结果也未有去觐见四妃,一时之间重说芸芸。毕竟江鸳与叶陌冉可谓是所有秀女之中最出色的两位了,竟是一下子病成了这样,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至于孙季枝……含音只有冷笑了。她在觐见祈贵妃的时候不甚打碎了皇上御赐的玉如意,被祈贵妃一道旨意下去打入了砚洗宫,便连夜从钟粹宫里搬了出去。
“现在宫里说起汀宁的闲话可不少了。”
“如何?”含音风轻云淡地说着,“宫里的事有些能说,有些又不能说,她们都该是知道的。”眯起的眼睛虽然无半丝神采却是含着些许戾气,“她既然那么想要呆在宫里,我便满足了她。”
“可是主子突然临幸一个宫女,这可是几十年来第一——”
“如果不那样,又怎么能引起别人注意呢?”她既然那么善于心计,那么就该做好被后宫之中所有妃子视为敌人的准备,毕竟……当一个父皇唯一宠幸后便被立为婕妤的宫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如何让主子答应你的?”
“我不过是将送去父皇寝宫的妃子调了包,事后再为她求了一个名分罢了。”含音浅笑,这后宫之中多添了那么一个角色,应该会让她们蠢蠢欲动起来了吧,“后宫里总要多几个那样的角色的。”
含音刚说完,便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遂一挑眉,有些期待地说道,“不知道是谁来了?”
“奴婢英华殿秋屏,见过九公主。”
“起吧。”含音懒懒地说着,“秋屏嬷嬷倒是一如往日。”
“谢主子夸奖。”
扯过了唇角,含音气定神闲,“祈贵妃叫你来这是有何事?”
“贵妃嘱咐小的将一些首饰布匹还有一些上好的燕窝送来给九公主。”秋屏依旧是那一身秋色的袄子,“贵妃说,公主身子不好,这天也慢慢凉了,要好好补补,遂遣了御膳房做了几道秋冬补身的菜,还望九公主喜欢。”
听她一口气说完,含音嗤笑了一声后便再未说话。之间凤音指挥着那些公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让后让宫女将手里的菜布上了桌后便站在了含音身后,俨然一副宫中嬷嬷的模样,浅笑地说道,“你回去便说东西九公主都收下了,并代为谢过祈贵妃的好意。”
“是。”
等秋屏走了出去,凤音看着满桌的菜色不禁笑道,“你说祈贵妃这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再过两日便是晚宴了,你说她在做什么?”已然习以为常的含音对此并不理会,“明日便去会会她吧。”她不来寻自己也就罢了,可现在她却自己送上门来,自己显然没必要不去理会。自当初一别,自己似乎很久没见过她了。“阿嚏!”搓了搓手,含音感觉到了些许寒意,“那个暖手的炉子呢?拿给我吧。”
天是越发的凉了,秋末显然已经过去了,就连初冬都已经过去了大半。这次的选秀可真是拖的够长的了,本是在秋初开始,历时一月的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还真是史无前例。
“那日的马车可准备好了?”含音心有担忧,却是已然忘记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起凤音了。
“准备好了,从密道离开后便坐上马车,一路向南行。”
“那便好。”含音淡笑了起来,转身的瞬间她却是略过了凤音脸上似有若无的为难神色。她没有看见,她也根本看不见。她一心想着将他送出皇宫,此后便再无牵挂。可是……
凤音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说了反而是徒增烦恼。主子已然知道了音儿的计划,而她所要做的,不过是将冬离送往江南的计划改成就地处死。可是在音儿的心中,他不过就是遂了她的心意,就此离开了吧。所以,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大哥这几日都未来,是出了什么事么?”有时候有些人,出现的时候会让人厌烦,可是一旦不出现了,反而让人开始担忧起来。
“大皇子妃这些日子闹腾的厉害,大皇子该是无暇进宫了吧。”
“呵。”对于大皇子妃的无理取闹,含音倒是也见识过,“她倒也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当然了,含音口中的人才虽非贬义却也没有褒义,在这死气沉沉的皇室家族里,是鲜少能有那么一个心直口快,性格刚烈的女子的。
“听说前几日她独自搬回娘家了,这才惹怒了大皇子。”
“呵。”这就更加有看头了。
闲聊着宫中宫外的琐碎事情,乏了便去睡会,醒了便再聊会。这样下来,一日倒也够的飞快。
“大——”
伸手制止了凤音出声,季骁面色微有憔悴,“她还睡着么?”
“是。”压低了声音,凤音朝里看了一眼,“大皇子若有什么交代,凤音可代为传达。”
抿了抿唇,季骁也不多说,“我不过是来看看她身子好些了没。”
“凤音,谁在外头?”听到了声响便醒了过来的含音略带困意地问道。
“是大皇子。”凤音看了一眼季骁的脸色后便继续道,“大皇子来看看公主身子好些了没。”
含音迟迟未有应话,倒是季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音儿,你好生歇着,大哥先走了。”说完便转过了身,“明日,我唤人把府里的雪莲给你送来,你好好养着身子吧。”
“大哥!”含音蓦然出声,倒是让提步欲走的季骁倍感惊讶地转过了身。
“我有事求你。”推开了门,含音满脸的睡意可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晰明亮,一身秋日的松散地搭在身上,在一阵微风下便扬起了一角。
轻皱了一下眉季骁却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难得你还有事要求我。”说罢便走上了前帮她拉了拉外衣,“冬日里,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恩。”应了一声,含音只轻声说道,“大哥可记得叶陌冉?”
“恩。”季骁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那个中毒的秀女,怎么了?”
“明日晚宴时,含音只希望大哥将她安排在主位旁的桌子。”说罢含音微微低下了头,“大哥也该知道,她与我本有姐妹情缘,现在我也只能如此帮帮她了。”此次秀女的晚宴一切事务皆由大皇子季骁操办,一来是冬日里众多官员忙于杂物,二来大皇子的管辖范围 本就涵盖了后宫之中的大小巨细,遂最终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晚宴之中,所谓主位自然就是皇上与后宫四妃等人所坐的地方。而离主位越近的秀女自然能得到皇上更多的青睐。含音所说于情于理,季骁自然不当回事了,“不过是小事罢了,托了凤音来与我说不是一样么?”
“我只是免得麻烦。”含音抿着唇却也不是笑,看似不经意地推开了季骁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大哥事务繁忙,含音也怕耽误了大哥,遂看着今日既然见了便说一下。”
明媚的眼睛闪烁着些许不知名的光,略显阴厉的眼眸轻扫了一下眼前的人,最后只苦笑道,“若是无事,你回屋歇着吧,父皇还在长乐宫等着我。”
“恩。”
季骁走的极快,但却在门外停了下来。透过那扇由竹子编制的门,含音消瘦的背影实在是单薄的让人担心,而她似乎与身边的凤音说着什么,看着她们直至进屋合上了门,季骁就静静地站着,眼神忽明忽暗,似乎是想着什么。
牵动了这么多年的情感到底真如她所说不是爱么?握紧了拳头的季骁暗暗叹了一声。这么多年,竟是从未感觉如此疲惫过,是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还是根本不愿去承认,有一些东西早已在岁月之中,悄悄地平淡了下来。
“音儿,你就那么想帮那个叶陌冉?”
“呵,我若是要帮她便会让她坐在最远的地方了。”有时候,很多事情是需要一个切合的时机去确定的,比如说……叶陌冉是病了还是其他。
“走吧,打理一下,我们便去祈贵妃那。”
祈贵妃是大将军的亲生妹妹,到这宫里已然有几十年了,至少在含音的记忆里,似乎在她四五岁的时候,祈贵妃便嫁进了后宫。而她现在还依稀记得那时的场景,祈贵妃一身红衣高高地站在祭坛之上,恍若一直火红的凤凰一般足以将整个后宫都燃烧起来,而那时年轻的她却已然有了高高在上的傲气,只是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她是独特的,至少在那个时候,在含音的眼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一团火焰,一团激起了整个后宫波澜四起的火焰。
噼噼啪啪,燃烧了每一个角落。
那时的她似乎才刚及笄,进宫之后便被封为贵妃,比已然有一子的淑妃还要高上些。而她就稳稳地坐在那个位子上,看着空寂的后宫慢慢充斥满了形形色色,或是年轻或是妖媚的女子,一代新人换旧人,而她却是稳稳地坐在原处,从过去的妒恨到现在的冷眼旁观。时光逝去,她已然不再年轻,也自然不再将嫉妒摆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