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闾丘归不悦地瞪了眼阿紫,回身取了干巾,站在她身后,耐心地擦拭着她的湿发。
阿紫看着月溪似日本浪子般地在额间系了道白布,夸张地哇了一声:“还放血了?”
“那么多淤血,什么时候能自行吸收回去?”阿归淡淡地动着手,“你都替我夸下海口了,怎么也要让寒少晚上能睡觉吧。”
“怎么月溪姓韩吗?韩非子的韩?”阿紫忽略了闾丘归的不满,含笑看向月溪。
“是寒风刺骨的寒。”月溪放下茶杯,脸色有些白得吓人。
“放了很多血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方才在车上瞧着还好呀!”阿紫有些担心地问。
“是我身体本就有恙,不关那包的事。”月溪温润地一笑,“归兄医术果然高超,已经不疼了,还有丝丝凉意,想来能睡个好觉了。”
龟兄?阿紫闪神,脸上表情怪异,咧了咧嘴,“还是叫他阿归,或闾丘吧。”
月溪被阿紫的表情逗笑,“那我就称阿归好了,阿归也请直接叫我月溪就好。”
然后看向阿紫,“我也能叫你阿紫吗?我听阿归是这样叫的。”
闾丘归手微停后又继续了起来,只在心底暗讽他的顺竿爬。
“行啊,我与月溪一见如故,自然不用那么见外。只是……算了,都是朋友了,我还是跟他们说明白的好。”随后起身,朝闾丘归道:“我去找文凯他们了。”
闾丘归无奈地唤了声:“都在书房里,也是才回来不久。等头发干了再去,急什么。”
“都瞒了这么久,连月溪都唤我阿紫了,不好再瞒下去了。”阿紫快步离去。
月溪有些歉意地看向闾丘归:“我是不是……”
“不关你事。”闾丘归放下手中已经半湿的巾子,“我还是给你再诊诊脉吧。”
“如此……就劳烦您了。”月溪不似在阿紫面前随意,而是起身恭身一礼,“若非机缘巧合与阿紫相识,只怕我也无缘得见先生一面。”心里又添了一句,见了也白见,你也不会帮我治。
闾丘归摆了个请坐的手势,“就是你不说,阿紫也不会让我闲着的。只要你治好后别与旁人说就行了,我惯不理会外人的。”
月溪眼神一凝,又缓缓点头,“月溪明白。”
自月溪入住将军府后,阿紫便时常跑去骚扰人家,对外美其名曰深入了解。但打探身世之类的事,都是公良复私下去做的。
阿紫发现月溪还真是多才多艺,不只琴弹得好,连画也精,书法更胜,似他的人一样,精致得不像话。加之性情,相貌,可说是至善至美了,但阿紫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不是真实的他。
当然了,她才不会那么无聊地去挖掘人家的隐私呢,前提是不妨碍,侵犯到自己的情况下。
月色如凉似钩地挂着,阿紫捧着自文老伯那儿拐来的十年梨花白,兴冲冲地往月溪暂居的客院走着。月下看美人,又是微熏的美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所以她特特地弄了一大坛。
一道人影忽地闪现,差点儿没让阿紫撞上……“这不是曲少?莫非今夜的月色独好,连曲少这样的忙人也偶有雅致出来漫步了?”
那人转过身子,面色不善地睨着阿紫,“就只许凤少与人相约柳梢头吗?”
“哟嗬!”阿紫眯了眯眼,“别跟我说你相中月溪了,人家可是不好男色的。”
曲哲释拧了拧眉头,糗着脸,“那凤少这般殷勤是为了纯聊天?”
阿紫仰天望了望,“月亮也没打西边过来呀,曲少怎么会关心本少的夜生活了?”
夜!生活?她还真敢讲!
曲哲释嘴角抽了抽,“受人之托。”
阿紫噘了小嘴吧唧几下,一晃头:“莫非是野小子托你看着我的?”
曲哲释没吭声。
“啧啧,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阿紫把怀里的大酒坛子往他怀里一顶:“捧着。”
“干嘛?”曲哲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一起去就是了。”阿紫一挽他的胳膊,“省得你守在外面吹冷风。这酒不错,今儿你走运了。”
一心坐等阿紫到来的月溪,当看到居然多出一人且举止与阿紫如此亲昵时,眼神几不可见地沉了沉,随即迎了上来:“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怎么会?非人为不可抗拒的原因,我才会失约。”阿紫一拍曲哲释的肩头,“这是曲少曲哲释,这几天一直忙着,所以你还未见过。不介意我多带一个吧?”
“当然,你说过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月溪做了个请的手式,“曲少请入席。自备了些家乡的小菜,不合口味的话,我再……”
“哎呀你客气什么,我可是吃得舌头都要咽下肚了的。”阿紫示意曲哲释将酒坛放下,见石桌上已经摆了六盘小菜,只是餐具少了一套。
不待月溪吩咐,车夫升为随从的阿凉已经又送上一套,连石凳上的软垫都多取了一个来。
“阿凉真是体贴呀,看得我这个羡慕。”阿紫啧啧地坏笑着,“真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带的良品。今天这酒,剩下的都归你了。”
阿凉忠厚地笑笑,转身下去了。
月溪含笑道:“以你的酒量,怕是剩不下什么,框他白高兴一回罢了。”
阿紫啊了一声,连忙招呼阿凉:“你拿个大海碗来,先给你倒出些,省得我喝得高兴,又给忘了!”
月溪摇头:“算了,还是可你先来吧。”然后转看向曲哲释,“曲少也不要客气。”
三人围坐,很快就喝了起来。
阿紫的酒喝得很快,似让月溪无形中跟得有些吃力,一张素白的脸被酒红润染得……总之,阿紫似乎很得意地睨着他:“不能喝就别非跟了,若是喝醉了,明日头又疼了。”
月溪微歪着身子,一只胳膊支在石桌上冲她盈盈而笑,“你还是……”他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地掩起好看的嘴角,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用那日医紫包时剪下的发丝打的手环,我随意串了几颗珠子,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