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情知贾母是信不过周瑞家的,便答是跟去,一行人便在屋里翻找起来。
黛玉淡淡的看着,左右她也不会再在这里住了,且由他们折腾去。
不过片时,周瑞家的在屋后的竹林边大叫:“这里有东西,请老太太过来看。”声音里已经透着得意。
一株老竹下,几个人半绕了环形,却不曾上前,见贾母走来,便让开,凤姐和平儿都是一脸的疑惑和不安,那周瑞家的下颔扬的高高的,不经意的望一眼黛玉,已经是透着恶毒。
土已经半挖开,露出一块白花花的绸子角,月光下,看着像是个人形。
这一下,连贾母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请问,林姑娘,这是什么?”周瑞家的扬起眉毛向黛玉道。
“说的奇怪。这房中丫鬟媳妇也多,设或藏了什么在这里,我如何会知道。”黛玉淡淡道。
这时,后面挤过来一个媳妇子,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一脸精明相,她跪下道:“老太太,这确是林姑娘背了人埋在这里的,是奴才亲眼看到的。”
雪雁紫鹃一阵气愤,要开口,被黛玉的目光止住。黛玉静静的望着她,目光里深藏着一丝讥诮,她等的就是要此人自己现形,她缓缓的开口:“你说的对,是我埋在这里的。一点没错。只是我记得你是在外头上夜的媳妇儿吧,才来没几日,怎就能叫你看见,除非你没事日日蹲在我的后窗底下。”
秦显家的噎住,壮着胆子抬头,正对上黛玉幽冷如月的目光,这让秦显家的忽而觉得一股寒意密密麻麻的自后背攀了上来,全没来由的一哆嗦,张了张嘴,一个字儿都挤不出来。
周瑞家的冷笑一声,躬身道:“请老太太做主。”
黛玉点头:“正是要老太太做主!”微微一转脸向鸳鸯,轻笑道:“鸳鸯姐姐,劳烦去把地里那个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鸳鸯满心疑惑的去了,将土扒拉开,从中取出一物,自己看了一眼,便先自笑了:“果真是林姑娘的心思,再没错的。”
说着举着过来给贾母看。
那是一个白色的绢囊包了满满的一囊花瓣。周瑞家的、秦显家的都吃了一惊,脸色灰白,刚才的趾高气扬便尽皆垮了下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不都是安排好了么。周瑞家的看秦显家的,秦显家的只好使劲低头,只给她看头顶。
此时,黛玉便解释道:“这是饯花日收的落花,黛玉因心生怜惜,便包了埋在这里,权为花冢之意。”似乎是无奈的笑了笑。
贾母一抬头,沉了脸色向周瑞家的道:“你自己过来瞧瞧,可瞧仔细了,这就是你说的咒魇之术?如这个能咒的人病倒,满院子的花儿草儿都该砍去才是。看来这扶乩,有灵的,也有不灵的。”气愤之余,又拿龙头拐点了点地道:“回荣禧堂,所有人都给我请来,我要当着满家子的面掰个清楚。”
这一夜,荣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被唤到了荣禧堂,事情传的飞快,略一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贾赦夫妇打定主意绝对是不干己事不开口,将看热闹进行到底,毕竟打压了二房对自己没什么坏处。
而那贾政却是十分的不安,他本不怎么理会内院的事,谁知道今日竟然闹的这般大,暗怪王夫人胡闹,进而迁怒,看着跟在身后的宝玉都觉得不顺眼,斥道:“没出息的东西,既然整日爱内闱厮混,如今跟着我做什么,还是滚进去是正经!”
宝玉畏畏的退开,抄园子的事他是知道的,黛玉那里出事惊动老太太的事,他也知道,其中的缘故,虽然不十分清楚,但也猜出几分,却终究未敢出言劝一句,此时进来一见黛玉忙上前赔笑道:“林妹妹,都是自己家的人,若有不如意,我给妹妹陪个不是吧。”
黛玉微微冷笑了一下道:“这事与二哥哥何干。二哥哥不必赔不是,我也当不起。”也不再理他。贾母暗怪宝玉不会说话道:“宝玉旁边坐会儿,来人,叫二老爷进来说话。”
贾政进来便跪下:“媳妇儿不懂事,惹了老太太生气,她昏聩的紧,儿子先替她认个错,待醒了再叫她亲来赔不是。”
贾母哼道:“这也不必。我很请不动这位二太太了。如今这府中越发有了体统,捕风捉影,乱泼脏水,搅的家宅不宁,自己家先抄起家来也罢了,还把亲戚家都抄了,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贾政额上冷汗涔涔而下,磕头,又向跪在地上已经面无人色的周瑞家的道:“刁奴无知!还不给林姑娘赔不是。”
贾母道:“赔不是就算了?这件事,传出去于玉儿的名声有什么好处!于咱家又有什么好处!我很不知道咱家还有这样的人,主子有想不到的,当奴才的不说要劝着些,反倒助着,混闹一气!这样的人可不敢用了。还有刚才潇湘馆里那个上夜的媳妇,也一并不用,查查她家的还有什么人在这里,撵走!陷害主子,更加不能姑息。”
贾政向来是贾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连道:“说的是,母亲息怒,这就二门外打三十,赶出去,再不用了。”
周瑞家顿时面如土色,连叫饶命,仍被带下去,体面全无。
这无异于断了王夫人的左膀右臂,邢夫人大觉快慰,故意瞧着凤姐拿捏着道:“凤丫头,你也不对。二太太是病的昏聩了,糊涂也情有可原,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就不劝着点。”
凤姐苦笑上前跪下:“我如何没劝。”一面将额角垂下来遮挡的头发掠上去,露出包着纱布的伤口:“气的这么着,连我也挨了下子。老太太,林妹妹,是我的错,我该拼着苦劝的。”
贾母这下对凤姐的一丝疑虑也就尽消:“罢了,凤丫头起来吧。”又向贾政道:“了不得,你那媳妇儿看来病的真是不轻,连自己的侄女儿都打了,还有没有点子体面。不赶紧请个像样的大夫来,竟请了些道士神棍来看,日后若是失心疯起来如何是好。”
贾政苦笑道:“儿子这就叫人去请太医来。”正这时,外头有人进来:“二老爷,太医院欧阳院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