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志看着已经苍老的母亲,痛爱交织,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母亲好好休息,多尽一点儿子对母亲的孝道。他便对母亲说:“从今以后你别下田干活了,家里的事有我和妹妹,你就在家里带军军,休息休息,也好让我和哥哥放心些。”
“你这孩子,看你说的,妈吃得、跑得,身子骨还壮实呢!干嘛要让我在家里闲着,没病反而闲出病来。”母亲没同意杨永志的意见。说完她又提醒杨永志道:“快吃饭吧,大队还等着你去开会呢!我自己的身子骨我晓得,你们都别为我操心。等你们都成家了,那时我真的干不动了,该休息了。”
杨永志也没有再说什么,知道劝还是没有用,老人有老人的想法,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丢下碗便去大队部开会了。
“当、当……”一队队长赵志明敲响了召集全队社员到院门前晒坝上派工的钟声。干了一清早农活的人们都已回家吃早饭,听见钟声,大家都端着饭碗,陆陆续续来到晒坝。平常都是这样,有的蹲在地上,有的站着,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说着话,边吃饭边听干部讲话或派工。开完会或派完工大家再扯些别的事,然后人们拿着空碗,边用筷子敲着碗边各自回家。
这会儿有些农户先来了,妇女们相互交换着碗里的下饭菜,从饭菜质量的好坏基本上可以看出这家人生活水平的高低。
杨永国、赵志清等都到了,赵志明又等了一阵子,见人基本到齐,只有肖永才没来。
好一会儿,肖永才十来岁的儿子二娃子才揉着眼睛跑来说:“我爸还在睡,我们又没有粮吃了,早饭都没有煮。”说完,他从兜里掏出根小红薯往嘴里送。
赵志明生气地问:“上次队里不是给你家称了几十斤稻子,哪去了?这么快又吃完啦?”
二娃子不敢说,见队长问急了才小声说:“煮干饭吃啦。”
“哎,谁像你爹这样过日子,哪个也管不了。常年好吃,无计划,稻子出来卖稻子,麦子出来卖麦子,分点口粮要不了多久就卖完吃光,这样还行?只有让他自己想办法,队里无法再管。”赵志明说完就开始安排当天的工作。
杨永国见二娃子没早饭吃,只啃那么根小红薯,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小孩子。于是他便把二娃子拉到身边,把自己的一碗稀饭递给他,说:“孩子,吃吧。吃完回去拿个口袋来,到我家装点米回去。要给你爹说,这回得省着点吃,这么过日子总不是个办法。”
二娃子只顾着埋头大口大口地喝稀饭,没有回支书的话,只“嗯、嗯”
地点头应着。
赵志清见杨永国把饭给了二娃子吃,自己却饿着肚子,知道他家里也没有做多的饭。婶子每次给他足足地留一大碗饭,公社来人又多,都是他自个儿应酬,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他便走到赵志明跟前吩咐了几句,然后来到杨永国面前,说:“你饿着肚子,自己不吃,把粮食给肖永才,像他这样的人你救济得完吗?咱大队还有多少家需要救济!全国、全省还有千千万万个肖永才这种情况的人需要救助,你有多少粮食,解决得了吗?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把一家一户的积极性发挥出来,大家就这样成年在土地上磨洋工,有劲不往外使,变着法儿算计已经瘦得像鸡骨头样的集体,集体生产能搞好吗?生产力不解放,粮食产量提不高,大家日子是好不起来的。
”土改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全大队又变化了多少?乡亲们的生活水平又提高了多少?各人掰着指头算算,有几家修过房子,有几家添置过像样的家具,说得不好听点,咱队上还有裤子都没有穿周正的人。这些年大家在队里的土地上穷混,汗水都快流光了,集起来能装一堰塘。家里的光景还是像漏勺样,周身都是窟窿眼,日子过得紧巴巴。不是缺吃少穿就是没钱花,都在那苦熬着。难道三十多年前,我们的父辈在这里流血牺牲,闹革命的目的就是这样吃不好也饿不死吗?不,绝对不是!就这个最低标准也绝不是社会主义,也绝不是牺牲了的先烈们所追求的理想和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