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工作组办公室里,张明山和高素芬已经在等杨永志他俩了。等他们一到,便开始汇总这几天调查到的情况。张明山先开口说:“前天我去三队调查,都一问三不知。最后来到唐云江家,问到他老婆’想发财‘,结果根本不搭理你,继续做她的事。后来唐云江回来,我问他,他说有事,得马上出门,并叫家里的小学生上来把你缠住问生字怎么念。更气愤的是到一队黄有新家去,只有他老婆’干叫唤‘在屋里。还没走拢,她家的那只大黑狗就扑了上来。几次冲到我跟前,差点撕破衣服,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明明见’干叫唤‘站在门口,这会儿反而钻到屋里不出来,不理外面的事,让黑狗来逞凶。”说到这儿,张明山的火又上来了,讽刺地说,“这个女人的心计和手腕儿,的确非同一般。开始她还靠在门那儿,嘴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悠闲自得地瞧着我朝她家走来。明明知道自己家养的那条大黑狗会跳出来咬人,她却转身回屋里去了。这不明摆着是放狗来咬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狗打退,好一阵才把她喊答应出来。只见她拿着半包烟卷,假惺惺地跟我说:’我见社长老爷来了,便忙着跑进去给你找烟。‘说完,她双手给你递来一支,还忙不停地赔不是,让你哭笑不得。真是吃个哑巴亏,说不出口不说,还没法训她让狗咬你这回事。”张明山这会儿说着,心中还有点气不平。其他几个人说的情况都差不多,什么情况也没问着。张明山便决定第二天回去给周健汇报,看他怎么定再说,便宣布散会。
早晨,天空中铺满厚厚的云层,太阳偶尔从云缝中钻出来,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只现出个黄黄的圆圆的轮廓,如山里人做的大个玉米饼子;很快又像是被人偷吃掉了一样,躲进云层里面不见了。坝子上空充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整个坝子显得昏暗暗的。时间已是上午九点,正是队里人们吃早饭的时候。一队催各家各户到晒坝上派工的钟声刚刚响过,这时一阵急促的吵闹声从西南角上传来。
“你为什么把集体的农具藏起作为己有?我们种田拿什么用,光顾你自己,还要不要我们活。”肖永才正揪住黄有新不放,边走边大声说着,要往队长赵志明那评理去。肖永才这样做,为的是出前些天,黄有新两口子咬队里给他支了粮食的那口恶气。
“’缺尺布‘,你少在那撒穷疯。谁不要你活?新中国成立都三十年了,该没谁剥削你,咋个穿个裤子连数都不够。别在那给共产党、人民政府丢人现眼,以穷耍歪。”黄有新也不示弱,毫不退让地跟肖永才吵着。
还没走拢,就碰见了肖兰英。她见他们大声嚷嚷得正起劲,忙制止着:
“吵什么吵,你们是不是想害大家。嫌分田到户的把柄、证据落到工作组手里的还不够。人家查了这几天,正愁没着落,你们要自己送上门去是不?”
肖永才本来是不放手的,听肖兰英这么一说,觉得是回事,手自然地松开了些,声音也小了。但他还是对肖兰英说:“你也是大队干部,来给评评理。自从队长通知眼目下小春播种还是按上季的办法搞后,他和唐福先、唐云江几个就把队里的犁头、耙、晒席等偷偷地拿回家藏起来,企图占为己有。我们拿什么耕田,等他们慢条斯理地用完,要到啥子时候。季节早就正月十五吃汤圆——年过完了。没种在季节上,田种上也白搭。常话说,’过时点麦,只有半截‘,还收屁的粮食。集体的东西凭啥他要自个拿回去,不让别人用。还让我们活不活。”
黄有新见肖永才还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便使劲地一甩,从肖永才手中挣脱出来,说:“你这是血口喷人,谁看见了。”黄有新就是不承认肖永才说的这档子事,以为肖永才没拿着什么证据。
“我看见你从地里拿回来扛进屋的,你敢不认账。”肖永才认为把柄实在,理直气壮地接着说,“要不,趁肖兰英在这儿,我们马上就去你家看看,是不是冤枉你?”肖永才一步不让,步步紧逼。
黄有新怕他俩当真要去屋里搜查,露了馅那可难看。于是,他口气软了下来说:“凭什么你要先用,既然是队里的,你用得我也用得。”
肖兰英听黄有新说完,知道他确实藏了队上的农具,便批评说:“这就是你的不对。马上还回保管室去,在这节骨眼上,不能再添乱子。你们真糊涂,要是闹到工作组人的耳朵里,包干到户搞不成不说,还害了大队长和队长他们。别人为了啥?你们还有良心没有,还不快给我打住嘴。”
黄有新、肖永才听肖兰英说得在理,也自觉险些惹出祸事,就没再坚持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