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半天来她老是精神恍惚,注意力总集中不起来,一心只想着尽快见到杨永志。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想问下哥,又不好意思开口,明明分手时听他说过下午要来看父亲的,可已经午饭过了,连人影都不见,这人说话好不算数。
这时见父亲在问自己,柳茹辛便忙掩饰说:“没什么事,我真的没什么心事,才下来没几天,还不想回去。”说完,她借着去灶屋给柳入江添饭,走开了。
柳刚一早起来就忙着给儿子、女儿做饭,没能到院坝前去接杨永志。队长派工那阵,他和刚放牛割草回来的柳入江、柳茹辛一块在吃早饭,也没到晒坝去。早上派工时赵志清说的那一番话,他也是早饭后才知道的。队上的消息柳刚一直都很灵通,嘴快的人经常给他当传话筒。由于他文化高,看问题全面,大家遇事都想听听他的看法。所以不用出屋,在晒坝上发生的事一会儿他就知道了。这不,肖兰英就是为这事来找他的。
听完肖兰英的叙述后,柳刚根据情况分析说,杨永国不可能上去汇报,他是诚心在帮助赵志清。把她安慰走后,柳刚心里面也着实为赵志清这份才智和胆量而高兴。因为赵志清把这些年自己思索到的农村中存在的问题,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心里真是舒畅,再不觉憋闷得慌。柳刚兴奋得脸上放光,眉间堆笑,认为赵志清不愧是男子汉,敢为人所不为。他觉得赵志清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候,给杨永国指出了目前农村中存在的时弊。虽然杨永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至少可以让他事后认真去想一想赵志清说的那些问题导致的弊端和存在的原因,以免日后大队生产方式上变革的事他知道后,马上做出激烈的反应,让公社的人来追查。柳刚知道这是赵志清的一番苦心,不惜个人冒风险在做杨永国的工作。但他不赞成这种影响太大的方式,得讲究点策略。他不能还像在部队那样,什么事不考虑就直杠杠地拿出来。在目前这种环境下,他不能凭自己一时的痛快就不顾后果地说出来,必然要吃大亏。自己就是个例子,自己的悲剧不能再在他身上重现。赵志清从部队回来后,就没日没夜地为大家操劳,一头扎在社员的事上。但他又像一头犟倔的牛,总爱用它坚硬的角去顶关着它的栅栏。自己得去找他说说,年轻人社会经验少,没经过多少政治运动,不晓得厉害,他这么做的后果最容易惹出麻烦。如今这种不顾一切也要为老百姓、为大家办好事、办实事,有头脑和敢想问题的干部不多了。他是带领大家走向富裕的领头羊,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得加以爱护和特别照顾。保护好他,人们才有希望。因此柳刚决定要点拨、提醒下赵志清。于是,午饭后柳刚就朝赵志清屋里走去。
柳刚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他能在以后的路上,步子走得稳些,少遇到些阻力,少付出点代价,不跌跤;带领大家顺顺利利地富起来,让人们真正体会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如果赵志清不注意方法,从而跌下去,已经开始的变革定会半途而废,以后谁还敢带这个头。所以这不是他个人的事,得大家帮着点,扶着他些。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回只要从变革中尝到甜头,大家脱贫的劲头就会更足。回水坨大队才会有希望,才会出现一个一改过去死气沉沉的状况,发生翻天覆地、从没有过的变化。
想到这儿,柳刚不知不觉就走到赵志清家。赵志清的母亲徐秀珍眼睛不大好,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但从柳刚问话的声音,分辨出是谁。她忙叫柳刚坐,摸索着拿了个矮板凳,用手在板凳面上擦了擦,然后才递给他。
柳刚虽不是老师,但他的文化水平在大队上是最高的。来到回水坨的这些年,他常给念书回来的那些娃儿补课,年轻人都尊敬地喊他老师;社员要写个信或拟个契约之类的东西,也都爱去找他,于是大家都叫他柳老师。由于他对人热情可亲,大家觉着比喊他柳刚同志来得顺当称心,更没人把他当右派看待。
柳刚忙上去扶着徐秀珍,说:“我自己来,你行动不方便。”说着,他接过凳子,在她前面坐下。
徐秀珍问:“你找清儿有急事?支书刚把他叫走,我到后门给你喊去,可能还叫得回来,没走多远。”
柳刚忙制止说:“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想跟他随便聊几句。别去喊了,等他有空我再来。”
徐秀珍虽只有六十多岁,但比起同龄人要显得苍老得多,加上眼睛看不清的缘故,行动都很困难。听说年轻时日子过得太苦,造成长期的寒疾,在五十多岁时眼睛就看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