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形似命相似,千言不尽委屈事。
同感感叹叹息声,声声叹出生生世。
许伟走后,倒也时常偷偷托人与应先稍些东西,并简单写些信件,应先倒也为此颇为动容并感动,心中暗自欣喜。
此后,许伟却稍得东西越来越少,后便一直是家乡土特产少许而已,虽说应先与许伟是同乡,然应先毕竟不在家中,许伟便认为土特产最为实在,应先也并不觉什么,只依然因许伟才动容。
再后来,许伟便在家乡又有了个相好,只是瞒着妻子,对应先竟一点也不隐瞒。
许伟只说这女子颇有见识,与她说话之间也总是能想到一起,心心相印一般。只是应先在许伟的信中的言语之间也能看出,这女子对于许伟来说,或许比应先重要很多,依然不及他的妻子。
应先只觉并不与自己相关,也便不想,更何况又奈何不了。
然后来许伟却与应先联系更是少了些,大多是只有事相托时,才来信找她,他们也便又成了亲戚熟人一般,或说只是同乡罢了。
只是每次许伟却都言语暧昧,应先便也只能这样,依旧不死心,她也只觉得无可奈何罢了。
许伟再来信时,已将是第二年的夏天,天气躁热,使人心中也是烦躁不已。
许伟信中说,虽说他自己家中家境也是相对较好的,然却日渐失去一些钱财的来源,后他与那女子在外做了些小本生意,只是常偷偷背着妻子去店中照管。
他只想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体体面面,正如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含义一般:期许伟大之事。这也是他早有的心愿,然总自以为是般地走偏路。
许伟也想再将那女子堂堂正正娶入房中,做个偏房。只是那女子近期与他已是疏远了些。
后他自己也是为了生意跑去外地而受了伤,左手已几乎失去了力气。只调养着。
应先见信后只是觉得十分惋惜、可怜,也并不过多伤心。
再后来,许伟便是很久来一次信了。大多还是有事相求。如让应先为他找些人做些生意上的事,只是许伟也会讨得应先欣喜些。
这些大多都是又一年夏天的事,然许伟走的这年秋天的事,当真还有许多值得去说。
这年秋天,事情倒是颇多,大多也都是出人意料,让人或是欣喜或是忧伤或是吃惊或是不解或是难忘。
七月初六,许伟走后不久,小可竟又出现在了方家。
秋日的午后,绿珠刚用过饭,精神慵懒得很,便欲歇息片刻,睡个晌觉。然欣儿却忙进来回说:“小姐,小可姑娘来了。”
绿珠听后大吃一惊:“小可姑娘?哪个小可姑娘?你说的可是张小可?”绿珠心下疑惑着。
“是呢,还能有谁呢?正是她呢。”欣儿说道。
绿珠更加疑惑,只想着,怎的好端端地小可会出现在方家,她不是已经远嫁到巡抚家当了少奶奶吗?绿珠想着,便也忙让欣儿叫小可快进来。
“绿珠姐姐今日可好啊?这大晌午的,不知可打扰了您呢。”小可笑说着,待到绿珠看时,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她头发盘得更加紧致,只是乱了许多,又少了许多青涩,看着竟老练了许多。然脸上并不干净,衣服也有些旧,看上去倒是经了许多风雨的样子。
绿珠忙也笑说:“不打紧的,我正说午后无趣呢,你既来,咱们便好好说说话,可有些时日没见了呢。只是小可姑娘这次怎会忽然回来了呢,可是回来探亲?”
她又忙问:“你可是来找少江?这也无妨。只是我见他方才是出去了吧,你且先等等便是,我叫人找他去。只是如今经历了许多变迁,只恐怕他有些事情已记得模糊了,这也不怪他,只是说来话长呢。”
小可只说:“绿珠姐姐大度,我便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我确是想来见见少江,只是我也当真是来瞧瞧你呢。我更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小可一脸沮丧。
“小可姑娘有何话尽管说便是。”绿珠见小可这般,便忙说道。
小可顿了顿,只说:“我这次回来并不是回来探亲,而是从赵家逃出来的。我不敢回家。”
绿珠听后大吃一惊:“怎好端端的,竟会这样。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刚嫁入赵家时,我哪里能忘了少江,只是赵家公子对我是极好的,每日对我都是言听计从。我也便慢慢心软了下来,赵家二老也是对我疼爱有加,只是后来的一些日子里,我却久久未能怀孕,我便用尽了偏方奇药,都一直无效。虽说赵公子也不曾疏远我,只是赵家二老欲给他再娶一房姨太太。”小可说着。
绿珠不禁感叹,侯门竟是如此地相似。
小可接着说道:“然命不该此,偏偏我就在那时怀了他的孩子,赵家二老也便又对我好起来,他更是喜出望外。只是还未生育,便在一次意外中,竟又将这孩子失去了。当真又是天意弄人呢。”
“怎的就失了孩子?大夫如何说?可是有人故意为之?”绿珠问道。
“大夫只说是饮食不当,我起初也以为是此缘故,只是后来才知是别人在我的碗里下了药,又收买了那大夫,便这样骗了我。若不是我吩咐了下人去查探饮食中的食材并一些可疑的人,只恐怕我要被瞒一辈子呢。”小可说着。
她接着又冷笑道:“或许这便是报应吧,过去是我那样对你不住,如今便换作了我,只是这人要比我狠毒得多,我那时只是让你脾胃难受些,并未想要你失去那孩子啊,只是后来我们与那大夫大意,而她的药量却是险些都要了我的命。或许这也是一命偿一命吧。只是我那孩子……”
绿珠见这样说,便说:“过去的事便不提了吧,你只别多想才好。只是怎会有人好端端地害你呢?”
小可继续冷笑道:“那人与我当初与少江一样,是赵公子的相好,只是她是他们府上的一个丫鬟。起初,我并未察觉,后因这药的事才渐渐知道了这些。我便让人惩罚了那丫鬟,没成想,赵公子也不信我所说,更由不得我解释,却对我训斥了一番,带了那丫鬟离家走了,后被找回来,又得赵家二老成全,那丫鬟便做了赵家公子的房里人。”
“那你为何又会逃出来呢,可是赵公子常训斥、骂你,不好好待你?”绿珠说道。
“起初正是这样。自此那赵公子便对我冷漠许多,只与那贱人成日里恩恩爱爱,只是若是这样我也能受得了。我也便不与他们斗气,只一心想着老此一生便是。我对你便也不隐瞒什么,我一直未曾忘记少江,我也曾想着少江过去对我的那些好,也好度过一个个空虚、可怕、人人欺侮的时日。只是后来那贱人不知从哪里找了常从我家给我捎东西的人,将我与少江之事抖落了出来。我一时冲动,便也认了,只想着这样方能弥补我对少江的一片痴心。虽然如今少江也都离我而去,然我确是久久难忘他啊。”
小可说着,又挽起袖子让绿珠看自己手臂的伤痕。
她继续说道:“那赵公子本是要一气之下休了我的,只是赵家老爷顾及自家的名誉,唯恐耽搁了他的升官之路,便将这事对外隐瞒了下来,只是过去赵家二老对我还是顾及面子的,然如今,我哪里还会有好,赵公子便更是时时对我殴打,不称心时便拿我出气罢了。我实在忍受不了他那殴打,便千方百计,逃了六次才逃到这里来。只是我逃了出来便更会影响他们的声誉。有几次我本也是逃了出来的,只是他们发现后,便都不出一日工夫便抓了我回去,对我更是拳打脚踢,我每逃一次被发现,便会打得越厉害,看管得越紧。只是不逃,还不是也差不多一样。这次我是想尽了办法,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与侮辱后才逃出来的。用了近一月的工夫,也沿街乞讨了许多日子才回来的。”
绿珠见小可这般说,便也不问她是如何逃出来的了,只说:“你这样,只恐怕他们还会找你回去啊,你需先回家与你父母商议,找个万全之策才是啊。”
“我如今这个样子,无颜面回去见爹娘了,我回去如何交代呢,况赵老爷与我爹过去也是相识的,他们更是一样会去我家找我的啊。他家权势大,回去倒只会是难为、连累我爹我娘。”小可越说越悲愤了,便又哭了出来。
“你不回去,赵家就不会找你们家要人?那时又当如何?”绿珠说道。
“我先托人去给爹娘稍个信儿,让他们放心,我就不便回去了,以免被人瞧见,若到时赵家来找我,任凭他们找,我与爹娘说好,管他们要人就是了。若实在不行,我再跟他们走。那时再另寻他法了。”小可说道。
“那你日后又作何打算?”绿珠问道。
只见小可却忽然跪下,磕着头说道:“还请绿珠姑娘收留我,虽说我这次回来也正想见少江一面,然如今我这个狼狈的样子又实在无脸面再见他,况他早已不爱我,二少奶奶如若不让我见,我便不见就是。”
绿珠听说,先忙拉小可起来,又忙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二少奶奶了,方家的事也发生了许多变迁只恐怕你还不知道,也罢,日后再说不迟,还有,你若真在我这里只恐怕你还难以见到少江呢。不过既这样,你在这里住些时日也罢,只是你是如何进的府?老爷、夫人可知?你可也去了别人那里?还有何人知晓你进府来了?”
小可听说,思索了一下,便说:“绿珠姐姐担心的倒是呢。我这次进府是以赵家少奶奶的身份进来的,我本在一路上乞讨了好些日子,衣服头发都装乱得很,便拿了那些乞讨到的银两,找了人家,买了些旧衣服换了,又胡乱梳妆了一下才来的。我知那方家管家方五是个见钱眼开的,便把剩下的银两全给了他。如今我只说我是赵家少奶奶,他又高看我一眼,我也便进来了。我不曾去过别处或是见过他人,进府便直接奔了你这里来。不过,如今看来我倒当真不能在你这里住了呢,否则那赵家的人定会找到这里来,方五也定会出卖了我啊。那时倒又会连累了你。”
绿珠见说,只说:“我只恐怕那时也连累了少江与方家,故你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方五知道你来了这里,若是赵家的人来这里找人,方五见那是巡抚的人,再给他些银两,他哪还有个不说。还有,即使不与赵家的人说,他也会向老爷、夫人交代的。况告诉了老爷、夫人,这也是他做管家的本分啊。”
小可慌忙说道:“他不会现在就已经去回了老爷、夫人了吧?”
绿珠却说:“你只不必担心,若不是赵家的人找了来,他是不会告诉老爷、夫人的。他收了你的钱,怎会又着急自己卖了自己。”
小可这才放下心来说道:“绿珠姐姐说得是。我当真是让这接连的惊吓把我吓糊涂了呢。”
绿珠便又让欣儿忙去为小可准备了些银两、衣裳并其他吃穿用度的物品让小可收下。
小可也便不推辞了,只又磕了个头说道:“绿珠姐姐的大恩大德,小可永生难忘,只求日后有机会,能报答姐姐,今后为姐姐做何事都在所不辞。”
绿珠再次忙拉小可起来道:“小可姑娘言重了,谁还没有个难处。我只是略尽我的绵薄之力罢了。”又说:“小可姑娘,你若等少江,便再等等,如若不等,我也便不留你了,只因你在这里并不安全。这样,你出去也是没有地方住,倒不如回去与你父母商议一下日后的计策吧,如若心意已决,不再回去,那就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妥当后,你来告诉我一声,我便会让欣儿常去瞧你,只是,下次来时还需悄悄的,我也会吩咐人常去方家门口寻你,你若进不来,只在门口悄悄等着便是。”
小可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小可过去对不住您,如今绿珠姐姐这般待我,日后我为姐姐死都心甘情愿。”
小可又说:“罢了,少江不见也罢,免得更横生单相思之苦。只是不知少江过得可好?更有姐姐过得怎样?也都未来得及问。只日后凭谁来,方便时详细告诉了我才好。”说罢,便离开了。
绿珠见此,也替小可伤心了许久,触景生情,倒觉得小可与自己的境遇竟有些相像呢,只是自己比小可过得倒还要好一些。当然,仅当前而言。
绿珠又想起了小可方才再次说的,她当年并未想害绿珠腹中之子。这也便更坚定了绿珠当年的推断,这事或许真不是由小可引起,而是另有原因。
小可走后几日,绿珠也便吩咐着欣儿将小可那里安排得更妥当一些,又常吩咐人暗自去瞧她,只次次都小心谨慎着。
绿珠又吩咐欣儿将小可那诗并未交与少江那里之事的全部说与了小可。
小可却只说:“无妨,如今心中还有什么值得那么留恋呢?若日后有缘,便给了少江;若无缘,便罢了。”
只不出几日,阳子又来了。绿珠心想,这段时日,倒是来人不少呢。
只是绿珠见到自己家中人来既欣喜,又担心家中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