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马场上来较量,无谓胜负不称王。
不料祸端横生起,一场游玩争更强。
次日一早,大家收拾了东西便随少清、少江到驯马场来。
少清、少江二人骑马,其余人乘坐马车。
马车上,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相互照应,芳华与绿珠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然对看马并不感兴趣,下人们自更不必说,而应先也只是作为新人,随大家罢了。这些人中,对看马感兴趣的却就只有从德、少江和少清了。
“天啊,我们家竟有如此气派的地方,为何你们从未带我来过。”刚到驯马场,从德便发出感叹。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会常来这种地方。看来今日来这儿你倒是不会后悔了。”少清笑说道。
“是啊,不过今日你也算见识了,好了,你可以在这儿玩得尽兴了。”少江也笑说道。
“嗯,不过咱家的那最勇猛的马呢?为何竟看不见?”
从德刚说罢,便见方五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小姐,我带您去看啊?”
“方五?你又是何时来的?一路上怎都不见你?”从德好奇地问道。
“他啊,早就来了,我们有人有车岂不是慢些,我便让他骑了马,先过来了,好为咱们的用饭、歇息早作准备啊。”少江向从德说。
方五也一脸的笑,忙说“是”,又说,“这里小的都早已预备好了,二少爷可否要去看看?”
少江刚说了句“不着急……”从德便似乎有些生气的问方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马吗?”
“是啊,小姐莫急,小的这就带您去,您先去看马,随后才会去看那些布置的呢。”方五说着,便引从德过去了。
“大家都累了吧,先去歇息片刻,随后我们便会去看驯马、骑马、射箭。”少清说。说罢又让芳华与绿珠也可以到驯马人的正厅喝茶歇息,又让应先不妨也随她们去。
众人散去,少江与少清便各自去选了匹马,赛起马来,却不分高低,正在二人一时尽兴之时,芳华带众人出来了,从德也带着方五回来了,大家便都纷纷看起方家二兄弟赛马来。
“大哥、二哥,快啊,看你们谁能赢啊。”从德喊道。忽又说:“哎,我也想骑马,方五,快去给我牵匹马来。”
“这……小姐,还是不骑为好。如果有什么闪失……”方五不是如何是好,便满脸堆笑地劝说。
“快去啊,能有什么闪失啊,好,若有闪失我担着不用你担,可好?正好大家都在,都听见了,全可为你作证,你去便是了。”从德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然方五依然犹豫着。
“怎么了?”少清骑马回来。
“小姐她……”方五哼笑一声,笑意不减,然说话却开始吞吐结巴起来。
“大哥,我想骑马。”从德没等方五说完,便说道。
“你想骑马?这可不是女孩子家能随便骑的。虽说如今会骑马的女子不在少数,然你从未学过,只恐怕不行。这样,大哥一会儿带你去那边看射箭,可好?”少清笑着说道。从德依然不依。
“大哥,你让她骑便是。”紧跟在少清之后的少江说道。
从德欢喜,大家知道从德的性子,便都不语,少江又说:“来,二哥带你去骑如何?”说着,便将从德拉着上了马。
方五见此,担心出事,回去老爷、夫人怪罪他,便忙躲了起来,不见踪影。
从德坐在少江身前,倒真体会了一番骑马的爽快。
“这样说来,我倒也好奇这骑马的感觉呢。”绿珠向芳华说道。
芳华担心绿珠去也去尝试,正欲阻止,带从德回来的少江却听见了,说:“绿珠,来,不妨我再带你骑一圈如何?”说着便扶从德下来,去拉绿珠。
其实绿珠只是向芳华随口说了一句,如今见此,正犹豫着,芳华又上前阻止,欣儿也急忙劝说还是不要去骑的好。
“今日,我看大家倒是要一一感受一次骑马了。”少江说道,又去拉绿珠,绿珠索性上了马。
少江抱着绿珠骑马驰骋着,又向少清喊到:“大哥,你倒不如带大嫂也骑上一圈啊。”
少清见少江如此说,又见这方法十分妥帖,便笑着问了芳华一句:“你可要试试?来吧。”芳华本是十分胆怯的,然见少江、少清都如此说,更是不好拒绝少清,也便上了马。
然绿珠多么希望抱着自己的是少清,而少清又多么希望抱着的是绿珠啊,然都在一念之间闪过,觉得心生不轨,便自责不已,不再去想,也又在现实中伪装起来。
从德看着大家,喊着:“快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大哥、大嫂快还是二哥、二嫂快。”脸上十分喜悦。欣儿见此也才展露笑容。
众人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只有应先无人理会,只是偶尔会和欣儿与从德一起笑着,或一起拍几下手,然只有一点没变,她却还是那般平静。
少江带绿珠回来,绿珠见应先独自站在那里,忙说:“少江,你倒不如再带应先骑一圈,如何?”少江不语。
应先忙说:“还是不必了。大家都累了。”
绿珠这时已下了马,以为应先是羞涩,便将应先拉到一边,问道:“为何不尝试一下呢?也好拉近你和少江的感情啊。”
应先只觉绿珠虚伪,竟说出让她与少江拉近感情之事,然她却不知绿珠对少江并无真爱。便说:“还是罢了,我心中胆怯啊。”
少江喊她们道;“到底要不要骑啊?不骑我便下马了。”
女子骑马大多都胆怯自是不用说的,然应先见少江问她,偏又不向少江说自己胆怯,只说,“老爷和夫人在咱们出门时便吩咐要稳妥些,你们骑了便是了,我只恐若因我出了乱子,岂非不好?”
少江见应先说的在理,自己也着实累了,便下了马。
绿珠心下想:这应先倒会说话,告诉自己胆怯,然对少江偏又不说,还以老爷、夫人的话为由,做出一种礼让、宽容他人的大度,又显得只有自己听从了老爷、夫人的话。
绿珠想着,顿觉自己多想了,便与大家又接着说笑起来。
少清、少江一席人在驯马场用过午饭后,便又看了会子那些驯马射箭的表演,那些人并不在行,大家只当看热闹而已。
冬季的夕阳来得格外早,大家也便忙收拾了一下,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家。
老爷、夫人知道大家累了,便没有让大家至芙蓉亭用饭,大家也便各自回到自己屋中,胡乱用了些饭,便歇息了。
少江依然对绿珠是百般疼爱,对应先也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那晚,少江便到了绿珠屋中睡,绿珠只说:“你当陪陪应先才是,她才来,便要她这样,日后心中有了阴影可如何是好。”
其实绿珠知道,她说的不只是应先,也是自己曾经的亲身感受。绿珠便因此更加可怜应先一些。
然少江只作没有听见,并不理会这茬,只说:“我偏就想你了,竟还不许我来不成?”
绿珠听说,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得继续“接受”着少江。少江也便常来绿珠这屋,偶尔不来,也只是因何事累了或耽搁了,自己睡下而已。
绿珠也只好吩咐欣儿去给应先送些东西,自己得了大空也便常去应先那里坐。
然应先也只是少言寡语,不是说不上话,而是不爱说话一般。对绿珠的到来也常是礼数一点不差,却很少会有热情。绿珠慢慢觉得在她那里十分乏味,便也不再长坐。
这日晚间,合家用饭,忽夫人提起了那日大家去驯马场之事,说:“我见那日从德从驯马场回来竟如此欢喜,又听闻你们也都玩得十分尽兴,今日你们倒不如给我们二老说来听听。”
众人正不知从何讲起时,从德忽说:“正是呢,您都不知我们有多尽兴,那日我骑马,当真要一生难忘了。”
“你骑马?怎那日未听你提起?少江、少清,你们也不好生看着她,若受了伤可如何是好?”又向从德说道说:“受伤还事小,若从马上狠狠摔下来,只恐连你的小命都没了。”
少清、少江正欲解释,只见从德又说:“不碍事的,我二哥抱着我,在马上驰骋,既不会出乱子,又十分尽兴呢。”
“少江,你也竟这样随着她的性子惯着她,况且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自当稳重着些,怎还抱着她呢。”虽说夫人说得在理,然大家又见夫人出奇地生气,都不解为何。
少江忙说:“是啊,孩儿鲁莽,孩儿知错了。”
少清也忙说:“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照管不利,还请夫人不要责怪少江,是我不好,请夫人怪罪我吧。”
“罢了。没出乱子,谢天谢地吧。”夫人说完,又向从德说道,“你啊,整日里不知个天高地厚的,净让我担心,给我添乱。你看看你二位嫂子,何时这样过,你若有她们一半好啊,我也便知足了。”说着又叹了口气。
从德正欲说出那日绿珠与芳华也骑马之事时,忽然被坐在左右两边的少清与少江都踢了一下,从德便撅着嘴,不再说话。
芳华与绿珠也都欲替从德解释并说出自己骑马之事,然少清与少江知若她们说出,不仅无益,大家倒都要受罚了,便也忙拉住她们。
大家担心那日没有骑马的应先会说出去,便都偷偷看了坐在边角的应先,应先只管低着头。众人也便装着笑笑不语。
当晚,欣儿与绿珠说闲话,欣儿说:“今日晚饭时,当真令人担心呢,如若小姐将那日你与大少奶奶也骑马之事说出去,真不知夫人会如何怪罪呢。我在您身边站着,直担心呢。”
“是啊,况且夫人还特别嘱咐我们说,可千万要仔细、稳妥着些。若那件事在那个时候被说出去,只恐怕真要被罚了。也亏得夫人没有要罚从德,否则我与芳华哪里会只让从德受罚,我们倒也会承认并求情呢。”绿珠说道。
“是呢,我只担心李姨太会将此事说出去,然并没有。看来她当真是不争的。虽说她并不得二少爷的心,我们去看望她,她又做得那般少言少语,让人难以揣摩,然却当真不多事、无嫉妒心呢。”欣儿向绿珠分析着。
绿珠思索着,说:“也许是我多想了,或许她只是让人实在难以看透罢了。”
说着,便欲睡下,然又见梅儿来说:“二少奶奶,夫人叫您过去。”
绿珠听说,便十分诧异,忙问:“这般晚了,况我刚刚回来,怎又叫我过去?你可知夫人所为何事?”
梅儿只说:“奴婢不知,夫人只叫你和大少奶奶快些过去。”
绿珠更加不解:还有芳华?夫人这究竟是所为何事呢?然绿珠只匆忙带了欣儿,与梅儿一起来至夫人房中。
绿珠见芳华已到,只与芳华相视一眼,绿珠看着芳华,不知她是一脸愧疚还是一脸悲伤之情,只是她知道并无好事。
“绿珠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有何要事?”绿珠忙向夫人问道。
“我竟没想到,你们竟是如此大胆,背着我都去偷偷骑马,如若有一点不测,你们可曾想过如何,啊?枉我对你们一番信任。”
绿珠听夫人如此说,便知是那日骑马之事事发,这是有人来告诉夫人,然竟不知是谁,做出如此之事。
夫人生气不已,觉得这些人竟都不知天高地厚,做出如此妄为之事,如若真出什么事,可如何担待,便又说,“你们可否为方家想过?可否各自为少清、少江想过?这事老爷不知道,若是知道也定会像方才饭后责骂从德那样责骂你们,又必生大气。若不是方才责怪从德是从德告诉我,只不知你们还要瞒我瞒多久。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芳华、绿珠见如此说,便知是从德告诉了夫人,只不知为何从德会留在老爷、夫人这里,后又偏将那日之事告诉夫人呢?二人不解从德目的何在。
绿珠与芳华慌忙跪下认错,只说“一时鲁莽,再不敢了,还望夫人原谅”之话,夫人也便消了些气,又看天实在晚了,便说:“知道错还好,我也便不多追究了,你们每人回去抄一遍《列女传》,三日后送来便罢,行了,天色也晚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芳华与绿珠二人在回去的路上说了几句话,芳华与绿珠却都怀疑此事还与他人有关,然又不知是谁,况夫人已说是从德所说,与他人又如何有关呢?只是觉得事出蹊跷,又不知为何?
“你觉得此事可否与应先有关?”芳华问道。
“我也曾这般想过,然只是素日不见她与人有过隔阂,虽说少言语,然也不多事,况且这事既是从德所说,又如何是应先呢?莫不成夫人替她隐瞒?然又为何隐瞒呢?我倒觉得此事若真与她有关,那我们当真要防着了,若与她无关,我们却又是当真多想,冤枉了人家。”绿珠分析着。
“你说的倒是,然我总觉得这应先有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感觉。也许是我们多想了,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然她得不到少江真心,又十分可怜,我们还要多帮她才是。”芳华又感慨道。
二人说着,正到了各自回去的交叉路口处,便各自带了丫鬟沿了小路回去。绿珠刚转过弯去,却正见应先在她前面走着。犹豫了一下,又叫道:“应先。”
应先回头,笑着:“绿珠姐姐,你这是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去。”
“夫人叫我过去,吩咐些事情,你如何也回去得那么晚?”绿珠问着,又闻到应先那边传来一阵微微的花香,倒像是月季,然也并不问。
“你原是去了夫人那里,难怪呢。我方才饭后,一时觉得无趣,便想去你那里坐坐,然见你不在,便又想去大少奶奶那里悄悄大少奶奶,然路上遇见从德说了几句话,便一时耽搁了,待到到了大少奶奶那里,丫鬟却说大少奶奶不在,我也便只好回来。”应先答着。
绿珠与应先边走边说,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少江的院子,二人便各自回去。
那日夜间,少江因事并未到绿珠那里去,只是一人在书房睡下。
绿珠独自坐着,很久都无困意,当然她不是因为少江,因为少江独自睡书房或哪里已是常事,况且她并不想少江来。
而绿珠之所以久久难眠,是因为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侯门可怕,由上一次失去孩子到这次被人算计,当然这算计也可能是别人的无心之失,然绿珠都觉得那么可怕,无论哪一次,无论是否是别人的无心之失,都让人觉得每一次事出蹊跷,让人难以捉摸,可为何偏偏每一件事都冲着自己来了?二者之间是否有关系,倒像是自己命不好了。
她现在所惧怕的只是日后哪里会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欣儿见绿珠愁眉深锁,便知为何,故说到:“二少奶奶想必是为今晚之事烦心了。然只是已经都过去了,还需早些休息啊。明日再想无妨。”
“欣儿,你觉得今日之事是否蹊跷?”绿珠实在想不出什么,便问欣儿。
“奴婢实在不知,若说蹊跷,然毫无线索与头绪,若说不蹊跷,然这事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妥之处让人怀疑。然而奴婢又并不知谁好谁坏,因为我觉得府中之人大多深于城府,我们只防着便是。”欣儿答说。
绿珠听着,欣儿又说:“今日我们回来之时若不是遇见了李姨太,还当真冤枉了她呢。”
绿珠听说,不解,忙问:“为何?如何见得?”
欣儿却说:“如若像您与大少奶奶说的那样,那岂不是李姨太没有那么大的工夫去做那么多的事,况她说遇见小姐,可见很可能是小姐在夫人那里刚回来,后来再到了大少奶奶那里,再回来时却与我们相遇,算来这些工夫做这些事正吻合呢。哪还有工夫去夫人那里。况听说这事老爷并不知,可见不是饭后便去说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夫人一说,是小姐所说,你们为何不怀疑小姐而怀疑李姨太呢。我看她倒不像多事之人。”
绿珠笑笑,说:“你倒会替应先说话。”
“奴婢不敢,我只是按常理分析,希望能够给二少奶奶一些线索,哪里是替李姨太说话。”欣儿慌忙跪下。
绿珠见此,愣了一下,知自己话说过了,忙拉欣儿起来,笑着说:“快些起来,我只是拿你当妹妹看,便会随口一说,并无他意啊。况我们都只是分析而已。”
待欣儿起来,绿珠又笑着看了她一眼,问:“不过,你怎知她就去了大少奶奶那里?你怎知她就遇见了从德?还有,她与我们相遇难道也是巧合而已?”
欣儿想了好一会子,才说:“明日去问大少奶奶那里的丫鬟不就知道了,然她与小姐相遇更是常见之事,大家从芙蓉亭出来,小姐去了夫人那里,然李姨太去大少奶奶那里正要经过夫人那里呢,待到回到咱们这里再回去,岂不差不多正好小姐刚从夫人那里出来?只是今晚咱们这里只吩咐了我一个在这里,方才二少爷又不在家,李姨太可否来过就难说了。”
“是啊,那你明日先去大少奶奶那里问了,只是她若当真去了便也不能说明什么了。不过我们还需好好帮她才是,防人但不能妄自冤枉了人。”绿珠又说,“也不早了,明日早说吧。况明日还要抄录《列女传》呢。”
第二日,欣儿去芳华那里问了昨夜的那个丫鬟,丫鬟说,确实应先来过。
绿珠便又没了线索,然她却松了一口气,只想:至少现在看来不一定是应先所为,倘若真是应先所为,那么院子中有这样一个人岂不令人生畏?
绿珠想芳华昨夜分析也不一定不在理,只是因那事芳华也牵扯其中,当局者迷也未可知。然欣儿说的也许有在理的地方。便反复想每个人说的话,然最终她猜测是从德的无心之失,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她之所以不怀疑是从德有意为之,只因她已知道了从德的性格,从德向来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去算计人,若说与她的利益相关,也还说的过去,然她这样做却没有任何好处所图,况若真想直接说了,达到目的,她便在用饭间就说了,何必等到后来。
绿珠突然又想:从德是出于怕夫人骂她,心中又不服才说的,也未可知,然这样,绿珠也是素来知道从德的性格的,她无害人之意便好。
绿珠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