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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午放学时,小艾走出校门,又见武奇站在对面向自己招手。她的心里感到很甜蜜,快步过了马路,开心地叫道:“虫子哥。”

武奇笑着说:“上课累了吧?”小艾说:“不累。”武奇说:“好,不累。我知道我们的小艾老师是一个热爱教育事业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才不会厌烦自己的神圣事业呢。对吧?”

小艾佯嗔道:“坏虫子,干吗要取笑我?”

武奇认真地说:“才不是取笑你。说实话,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一个女孩子甘于清贫,这么热爱教育事业,热爱孩子,真叫人感动。”

小艾说:“你还是在笑话我。是不是怪我不肯听你的话,去你的公司帮你?”

武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艾,我已经想过了,如果让你放弃自己的事业,来我的公司帮忙,那我武奇岂不是太自私了?再说,一个人如果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不能始终如一地坚守自己的信念,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人信任呢?”

两个月前,武奇还强烈地要求她辞去教师的职业,去他的公司帮忙。小艾不肯,为此两人还闹过不愉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而且思考得这么深刻,小艾很是感动,温柔地说:“虫子哥,不是我不支持你,是我太喜欢教师这个职业了。我也想过,你那里如果需要人手,完全可以去找一些懂专业的人帮忙,我去了什么也不会,不是反倒给你添乱了吗?再说,我可不希望今后当……当一个全职太太。爸爸说,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要学会自食其力。”

武奇知道,小艾不仅善良,而且性格倔强,不会受惠于人的。这大约是受其父亲的影响极深的缘故吧。他赞赏地点点头,忽然嬉笑道:“小艾,现在上车吧。”

小艾问:“去干什么?”

武奇笑问道:“现在不是还早吗?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后再回家也不晚。”

小艾一边上车,一边说:“吃完了东西再回家吃饭,你想让我变成个胖妞啊?”说完吃吃笑了起来,脸上却洋溢着幸福。

武奇说:“这次出差这么久,你就算陪我坐坐嘛。”

小艾知他是思念自己,想和自己待在一起,心里很是温暖,便不再说话。刚上车,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回头看时,中午那束玫瑰还在,便欣喜地问:“虫子哥,这花你一直放在车上?”

“是啊,这样我才能时刻感受到爱情的甜蜜滋味。”武奇得意地说。

小艾说:“你……真坏!”便马上闭上眼,沉浸在这幽雅的花香当中。

武奇开车沿着剑城大道缓缓而行,看到马路左边有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便将车靠边停下。小艾问:“你干吗?”武奇诡秘一笑,下了车,穿过马路跑向酒店旁的一家门店。

小艾顺着武奇的行进路线看去,马上明白,原来他是去给自己买冰淇淋!小艾喜欢吃冰淇淋,尤其是这家名叫“浪漫雪”的店,虽然口味和别的店卖的也差不多,可她喜欢这个温馨浪漫的店名,因而“爱屋及乌”,每每想到冰淇淋,便想到这家了。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甜蜜,目不转睛地看着武奇的背影。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却是中午下班时在路上见到的流浪汉“犀利哥”!流浪汉也在马路对面,正向武奇回来的方向大步走来。

武奇手里拿着两盒冰淇淋,一边走着一边留心着马路上的车,没想到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风衣的黑影,二人差点碰上。武奇拿着冰淇淋的手正要避开,早已被那人的衣袖拂着,两盒冰淇淋顿时被拂落在地。那人也不回头,径直往前走去。武奇心下气恼,见那人是个乞丐,却也不好计较,只得回身再去重买。

小艾看到了这一幕,差点叫出声来。她一直注视着流浪汉的身影,见他左顾右盼,脚下却丝毫不曾减缓步速。直到走得远了,她才回过头来,却发现武奇已经回到了车上。

“真倒霉,碰上了一个叫化子。”武奇余气未消,见小艾扭头往后看,便问,“看什么呢?”

小艾说:“没什么。”

武奇递过冰淇淋,脸上已有了笑意,说:“来,吃,巧克力味的。”

小艾接过一盒,感激地冲武奇一笑:“虫子哥,谢谢你。”

武奇也拿一盒在手上吃,笑道:“小艾,以前书上说爱情的力量大得可以改变一个人,我还不相信,现在却是信了。”

小艾问:“什么?”

武奇说:“我以前从不吃巧克力的呀,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我才开始吃。谁知这一吃啊,还真吃出味儿来了,没想到巧克力这么好吃!”

小艾嫣然一笑,说:“是你自己贪吃,还拿我做借口。”

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笑,很是亲密。

小艾慢慢吃着。武奇吃得快,三下两下吃完了,便偏着头看着小艾。小艾说:“看人家干什么?”武奇说:“你吃东西的样子真美!”小艾便转过了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吃相。

武奇说:“小艾,今后我每天都给你买‘浪漫雪’的巧克力,好吗?”

小艾细细吃着,脑海里却回想起刚才武奇和流浪汉相碰的情形来,又回想起中午时流浪汉被人围观的事,嘴里含糊应道:“嗯,嗯。”

武奇见小艾只顾着吃,眼睛又转到刚才在马路对面与流浪汉相碰的地方,说:“刚才真倒霉,被那个该死的叫化子碰了一下,真是出门碰到鬼!”

小艾说:“别说这种话。”

武奇说:“我倒不是心疼两盒冰淇淋,而是碰到那种人,不吉利。”

小艾见武奇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宽慰道:“没什么,不就他的衣服带了一下吗?我都看到了,又没有损到什么。”

武奇说:“当然没什么,如果真的碰上了,我要叫他好看!”

小艾默不作声。

武奇又说:“你说这世道也真是的,都什么时代了,还满街都是这种流浪汉。真该将他们全都收容起来,别让他们成天在大街上晃荡,影响市容。”

小艾不以为然地说:“哪里能都收容了?把旧的收容了,新的不又来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全都是你这样的有钱人啊?”

武奇说:“来一个收一个,政府部门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不能吃了饭不管事嘛!”他似乎越说越有气,继续说道,“你说这些人有没有家?有没有亲人啊?他们怎么就不管?怎么就忍心让这些人在外面流浪呢?真是搞不懂!”

小艾说:“虫子哥,你也别生气了。不管这些人家里怎么样,政府管不管,我觉得他们成天风餐露宿,四处流浪,饿了就捡残茶剩饭吃,冷了就披着破衣烂絮,他们其实也挺可怜的。”

武奇不屑地说:“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他们那样怪谁?怪来怪去还不是怪他们自己?还不是要怪到他们的家里人?哼,要是我是市长,非把他们一个个都关起来,决不允许他们在大街上晃来晃去!”

小艾已经吃完了冰淇淋,却发现并没有原来的好吃。她忽然觉得没了兴致,对武奇说:“咱们回去吧。”

武奇惊讶地说:“怎么就回去?还没去吃东西呢。”小艾勉强笑道:“不是已经吃过冰淇淋吗?”武奇说:“这也算吃啊?不行不行,不能回去,我们去金城咖啡屋,喝咖啡慢慢聊。”

小艾说:“虫子哥,我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再说喝了咖啡晚上会睡不着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武奇见她神色低沉,与刚才的兴奋劲大相径庭,不知何以忽然如此,却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于是调转车头,送小艾回去。

小艾在得胜桥边下了车,下意识地朝中午群人围观流浪汉的地方望去,见那里一如平时的繁忙,却再也见不到围观的人群。她目送武奇的车子远去后,想起父亲让她下班时带点调料回去,暗怪自己一见武奇便差点将这事忘了。于是又折转身,去路边一个小超市,买了些调料,这才宽下心,慢慢沿着河岸往回走去。

走了几步,手机铃响,是武奇打来的。小艾问:“虫子哥,有事吗?”武奇说:“没事。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家没有。你还说不累呢,上了一天课,讲得嗓子眼儿冒烟,哪有不累的?到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吧。”

小艾知他是在关心自己,心内十分感动,心里的不快早已消失弥一空,愉快地说:“我马上到家了。虫子哥,谢谢你的关心,我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你也要好好休息,别累坏了。”

挂掉电话,小艾忽然心生歉意,觉得刚才不应该回来。武奇经常出差谈生意,一个月也没有一半的时间在家里。而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现在难得他刚出差回来有点空闲,想一起坐坐,自己却不能满足他。

自己是不是有点小心眼呢?她想。可是,好端端的干吗突然会情绪低落了?难道是因为虫子哥看不起那个被人叫做“犀利哥”的流浪汉吗?那个流浪汉与我有什么关系、值得我如此同情他?其实虫子哥说的也对,这些人的家人干吗不管他们?政府怎么不把这些人全都收容起来,集中管理呢?以前自己不是也看不惯这些满大街乱窜的流浪汉吗?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想到这些,小艾更觉得对不起武奇。

她又想,如果自己的亲戚朋友里有人变成了流浪汉,或者某一天,虫子哥变成了像那个“犀利哥”一样的流浪汉,自己会怎么看怎么做?难道也希望他们受到人们的歧视、被人看不起而置之不顾吗?

这样一路走一路想,忽然觉得焦躁起来。我干吗去想这些?干吗要因为那个被人叫做“犀利哥”的流浪汉影响自己的心情?对了,明天虫子哥若是有空,就主动提出陪他吃餐饭吧。虫子哥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我可不能无端伤害他!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登时开朗起来,走路也变得轻盈了许多。这时,她正好走到中午买莲蓬的石阶,想到那个厚道朴实的外地女子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今天真是遇到一些令人费解的事,不由莞尔。她稍稍停了一下脚步,希望再次看到那个卖莲蓬的女子,回过头一看时,吓了一跳:一个身着风衣的流浪汉正站在距她十来米远的地方,咧着洁白的牙齿,正对着她笑!--不是“犀利哥”却是谁!

小艾不敢再看,赶忙小跑几步,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脑子里却还在飞速地想:这人怎么跟着我来了?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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