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在县城读书的那段岁月,每逢周日,更多的是去大姐家。大姐常常计算着我到家的时间。一进门,热腾腾的饭菜就摆在我的面前。有时候,我回来晚了,大姐要站在村头等我。大姐知道我爱吃“酥饼”每到一两周大姐就给我做一次。所谓“酥饼”,就是将胡麻油烧热后和面和糖,然后再包在面团里擀成饼,这样吃起来既酥香又可口。实际上做饼子的步骤远比我描述的要复杂得多,为了给我做一顿饼子,大姐总是要忙上半天,看着我吃得高兴的样子,她脸上会露出疼爱的微笑。有时学习紧张,不回来,大姐托人把一些好吃的给我捎到学校里。并嘱咐我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企盼我能有些出息。
当兵以后,见大姐的时候少了,直到第三年才回家探亲。后来考取了军校,每年有寒暑两假后,回家的时候多了,每次探亲,第一站必要先到大姐家,哪怕是只吃一顿饭。
知道大姐生病是2005年冬天。她告诉我脖子上长了个“疙瘩”,她说不疼不痒。我催她赶紧去县医院查一下。她听了我的话,看病的医生告诉她,应该是淋巴发炎,吃点消炎药就会好的。我知道大姐年轻时就曾吃过不少关于“淋巴炎”病的药。后来听她讲,用药后肿块也消失了。就这样过了三个月,2006年初,大姐脖子上的肿块又长了出来,为慎重起见,我让她到张家口一家部队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让人难以接受:大姐患了鼻癌,脖子上的肿块是癌细胞的转移物。晴天霹雳,无奈只能在这家医院做了手术并进行了一个疗程的治疗。
2006年3月15日,我把她接到驻马店,因为我在这里工作,再一次为大姐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后来我带她先后到开封、武汉、平顶山进行了化疗、放疗。然而,病魔再一次向大姐袭来。
大姐的离去将我重重击倒,泪水泉水般涌出眼眶。大姐的身影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她灿烂的笑容,温柔的语言,善良的心地,每每想起我都会泪流满面。
大姐,一路走好!弟弟永远爱你。
36.处暑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处暑”。
“处暑”这个节气的意思是一年中最热的“暑期”今天结束。处暑一过,人们可以长长地吁口气,告别“酷暑难耐”。
因在四川灾区援建,今年几次往返于河南四川间,前天刚刚从郑州回到北川擂鼓。因擂鼓位于川西北山区,即使是“三伏”天,也全然没有“中原”大地的那股儿热蒸般的暑气。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大幅员的国家。因工作关系,多年来养成了一个收听收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而今尽管身处羌乡,尽管连日来,北川的天气每天几乎是大雨、中雨或小雨,但我很关注的则是中原的天气。热似乎降了几许,但天空的乌云还是隐隐升腾。倒是长江中下游的湖北、湖南、江西、安徽以及华南的广东、福建等地持续高温并“酷暑”着。
一时间,我杞人忧天地担心起在“酷暑”下生活着的“南方”人,甚至想“处暑”对江南而言是否不太准确。二十四节气是何人何时发明的,我不知道。但我想,发明它的应该是一个北方人。
看着南方的高温,一时想起鲁迅先生的一篇杂文《文学与出汗》。
我想此时,尽管有些人身居闹市的“恒室”、“雅居”之中,有些人身居山区高原天然的冰凉之中,有些人身居于骄阳温暖之中,但每个人都会出汗,或出着“香汗”,或出着“臭汗”。
处暑,不过是古人的一种理论,当然也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现如今,随着空调、电扇的普及,“酷暑难耐”不及从前,自然也就没了“酷暑”的感觉。
37.擂鼓初雪
我以为,只有在萧瑟的秋风过后冬日才会落雪,而在四季翠绿的擂鼓是无雪的。
“翠绿”是一个比喻,没有到过擂鼓的人,或许只有在盛夏才知道什么叫“翠绿”。
农历十月初一,是羌族的新年。
在羌年刚刚过去的一个日子里,擂鼓突然下了一场透雪。过去,人们常常用“透雨”比喻落雨浇灌大地,却很少用“透”字比喻雪。而我,坚持用“透雪”这个词记录这场雪。因为这场落雪不仅覆盖了整个群山、树木、田野,更落入了我的心田。
擂鼓是北川县一个普通乡镇,和全国众多的乡镇比起来,既没有沿海乡镇的经济快速发展,也没有内地乡镇人口的密度,只是一个川西北盆地到高原过渡位置上的一个山区小镇,只因2008年那场灾难,让人们不仅知道了北川,也知道了擂鼓。
说因地震知道北川,知道擂鼓或许有些不敢肯定,但因地震我来到北川,来到擂鼓,并参加援建擂鼓却十分肯定。
杜恒岩中将在视察济南军区援建北川擂鼓八一中学时曾说过一句话:
“在北川,只要你在山上随便插上一根筷子,也能长出芽来。”由此可见,四川不仅气候宜人,而且更宜万物生长。
擂鼓的初秋,艳阳高照。山上林木葱茏,山下层林尽染。田野被各色植被染成一个天然花园。
我步出户外,踏雪观景,简直被惊呆了。擂鼓的四周陡然变成了皑皑雪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遥指蓝天。山腰森森林木,虽未完全被白雪覆盖,但已经改变了面颜。浓浓淡淡,色彩纷呈。银白与苍翠间杂,冰枝与绿树并存,犹如一幅画卷。山下一个个援建的羌居,在雪的映衬下,愈发显出陶渊明笔下的美丽田野,似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
想起塞外的老家,每到冬季,白雪经常夹着让人头疼的寒风吹来。每当这样的天气,父亲便早早起床,将自家的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也会扫出一条通往牛圈、羊圈的路,并为牛儿羊儿添些饲草。这样的天,倒成了牧羊人小憩的日子。
站在盖头山上,看着一个个塔吊在上下起落,一群群建设者在这纯洁的世界里,正用“丹青之笔”,画着明天的擂鼓。
38.这里真安静
在援建北川擂鼓八一中学任务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再一次来到北川老县城,和安息在这里的同胞做最后的告别。
每进入一次北川老县城,心里总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为了不惊扰长眠于此的同胞,车子刚过任家坪收费站,我们就徒步前往。
北川中学,坐落在曲山镇任家坪,距北川老县城1.5公里,是进入老县城的第一站。站在北川中学废墟前,遥想5·12大地震,北川中学两栋5层高的教学楼、一栋宿舍楼全部倒塌,震成一片泥沙碎瓦;另一栋一、二层陷入了地底下。大楼塌陷时,高三学生有幸逃生。全校2800多名师生中,有逾千人罹难或失踪,包括40多名老师。有两个班的学生在户外上课,幸运地全部逃生。谈起北川中学,人们总会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夹缝中的可乐男孩廖波。这个稚气未脱的学生,被困废墟80个小时,终于在瓦砾夹缝中伸出手臂,接受了救护人员插上的吊针,当时的情景传遍四海、印在历史的记忆中。当他脱离生命危险时,人们本以为他会痛哭,但他撒娇地说:“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的。”
经过由1000多米防护网和武警官兵守护的大门,便进入北川老县城。
北川县城的十字街曾是最繁华的街道,比较知名的茶馆、酒楼、商店大多集中在这里。强震中,原来建在王家岩脚下的许多房屋,随滑坡被冲到了这条街上,再一层层地堆起来,形成了一座近30米的“小山”。有多少人在这条街上遇难,至今无法统计。
芭蕾女孩李月是北川曲山小学的学生,她爱好跳舞和画画,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舞蹈家。然而5月12日,突如其来的地震将小李月压在废墟之下,也毁了这个孩子一生的梦想,支撑着李月在废墟下度过了70多个小时。5月15日上午,为了挽救危在旦夕的李月,救援人员在无奈之下,做出了给她截肢的决定。人们很难忘记那一幕:在废墟里满身尘土的李月睁开大大的眼睛,问救援人员:“我是不是很勇敢?”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生命接力,这个女孩顽强地挺了过来。在医院,她对亲人淡淡的第一句话是:“我身边的同学都不在了,但是我一直想着跳舞,就坚持了下来!”
灾难夺去了李月的左腿,却没有让她的梦想屈服了残酷的命运。2008年9月6日晚,李月终于在“鸟巢”重新起舞,双手高举红色的芭蕾舞鞋。
“敬礼娃娃”郎铮是北川县曲山幼儿园年仅3岁的孩子。2008年5月13日清晨,濛濛细雨似天空哭泣的眼泪洒在北川县城的废墟上。当部队官兵把这个在废墟埋了十余个小时满脸是血的男孩救出时,一脸稚气的小男孩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艰难地举起右手,向救他的官兵们敬了一个并不标准但让人刻骨铭心的军礼。
汶川大地震造成北川15645人死亡,4311人失踪,26916人不同程度受伤,全县93%的房屋倒塌或严重损坏,14.2万人无家可归。难怪很多幸存者在不同场合表示,要把这场大地震命名为北川大地震,以告慰众多的罹难同胞。但是,这种名分之争对国人来说,无特别意义。汶川是地理上的震中,北川则承担了几乎不能承担的伤痛,整个北川,是国之大殇,中华之大殇。
2008年9月24日,因特大暴雨,北川老县城再一次遭遇了泥石流袭击,造成9人死亡,35人失踪,340余人受伤,全县20个乡镇,12万人受灾,老县城几乎整体被埋。
站在5·12大地震纪念碑前,我分明看到了温家宝总理走上北川中学临时学校高三(1)班的讲台,他用粉笔写下了“多难兴邦”四个大字,温总理转过身来,竖起右手食指讲道:“我们要记住这四个字。相信经受过灾难的同学会更加努力。”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突然有了轻微的抽泣声,全班同学包括讲台前的宋代勇老师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此时,我站在静静的纪念碑前,心里在落泪,心灵在滴血,我走上前去,揩了揩纪念碑上的尘土。
告别北川老县城回来的路上,耳边萦绕起擂鼓八一中学孩子们唱起过的一首歌。一曲羌歌,歌声袅袅,似远又近,像从山坡上传来,又像从山坳里飘出。我知道,孩子在,羌族—这个云朵中的民族就会薪火永传。
39.告别板房
真的到了该挥手告别的时候吗?真的要离开这片美丽羌乡的热土了吗?真的要和“蜗居”了一年之久的板房说再见了吗?有点留恋、有点惆怅、有点感慨、有点不舍。
工作中的朝夕相处,生活中的陪伴守护,在即将告别的这一刻涌上心头。已成为昨天、已成为历史的那些人、那些事,或清晰可见留在记忆深处,或模糊不清渐渐远去。
告别板房,是在一天前的晚上,是在援建官兵们最后的晚宴上。那天,官兵们都知道了告别的时刻。那天的晚宴,谁也不知菜的味道,只知道“碰杯”“碰杯”“碰杯”。晚宴上,没有言语,只有泪水,没有祝愿,只有拥抱。我们不想再见,我们舍不得这个整体,我们更舍不得羌族父老。
一年多了,这里的山熟了,这里的水甜了;一年多了,这里的乡亲成为了亲人,这里的领导成为了手足;一年多了,战友成为了挚友,鼾声代替了交响乐。现在要离开了,要离开我的战友,要离开我的板房,要离开我可亲的羌族同胞。心恋恋不舍,情恋恋不舍,意恋恋不舍。
第二天,官兵们起得很早,大家在不约而同地打扫着院里的卫生,而且每个角落打扫得都是那样细致认真,大家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装点这个“新娘”了,我们要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它“嫁”一个好主。
不一会儿,或三五人、或二三人都与板房合起影来,有远景有近景,有屋内有屋外,忙得停不下来。人啊,有时候也真怪,住了一年也没有想到和板房照个相,而今要告别了,心里突然酸酸的,合起影来也是没完没了,看来是想通过合影要对板房实现永远的“占有”。
板房外,北川县和擂鼓镇的各界代表来了。
擂鼓八一中学的老师和孩子们来了。
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来了。
“感谢济南军区对北川人民的深情厚谊!”
“济南军区的官兵你们辛苦啦!”
一个个巨大的条幅在随风飘动,一首首动听的歌曲在空中回荡。
随着济南军区工程指挥部谷兴利指挥长和擂鼓镇党委书记韩忠明的致词,拉开了官兵们与板房告别的帷幕。
“来,再喝一碗羌家的咂酒!”擂鼓八一中学的桂正云书记主持着今天这个告别仪式。
“干!祝可爱的羌族同胞早日发家致富。”22名官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咂酒。
擂鼓八一中学的孩子们,把一个个代表羌族吉祥、喜庆的“羌红”挂在官兵们的脖子上。
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小声地抽泣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向右转,齐步走!”指挥员一声令下,终于要离开这个小院了,终于要离开这片热土了,终于要踏上返程的车队了。
在雄壮的歌声中,官兵们用结实、有力的手向前来送行的群众握别,送行的队伍从指挥部一直绵延了数里长。
“再见了,亲人解放军!”
“再见了,援建指挥部的官兵!”
“再见了,北川的乡亲们!”
“再见了,擂鼓的同胞们!”
一句句喊声是那样的心痛,一声声再见又包含着多少叮咛。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任凭泪水洒满衣襟。
40.军区援建北川县擂鼓中学指挥部
22名官兵成为该校第一批“校外辅导员”日前,军区援建北川县擂鼓中学指挥部的22名官兵,成为该中学第一批“校外辅导员”。指挥长谷兴利被聘为“名誉校长”。
这个指挥部的22名官兵来自全区各部队,他们政治素质好、业务技术精、个人能力强,有的是营房设计专家,有的是水暖工程骨干,有的是自动化管理人才。他们中年龄最大的53岁,最小的21岁,其中3名同志参加了2008年的抗震救灾工作。面对灾区条件艰苦、任务艰巨等复杂情况,他们不计个人得失,辛勤工作,以实际行动践行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用优异的表现赢得驻地党委政府和人民群众的赞誉,树立了我军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良好形象。
(2009年3月1日刊于《前卫报》)
41.像建设自己的家一样建擂鼓中学
“我们要向建设自己的家一样,建设好擂鼓中学,不辜负首长的期望,不辜负灾区人民的信任。”连日来,军区援建北川擂鼓中学指挥部官兵在这一思想的支撑下,高标准抓好工程施工。
近日,军区援建北川擂鼓中学指挥部全体官兵利用党团日活动时间,集体学习了军区杜恒岩副政委在擂鼓中学调研时的讲话,针对施工全面铺开,工程进度逐步加快、工程质量难以保证的实际,召开形势分析会,梳理出5类48个问题,并通过严格把好“三关”,认真加以解决。把好工程质量关,他们采取加固支撑系统、混凝土加早强剂、增加对余震的检测、严格设计施工的办法规避施工风险,开展了“抓质量、促进度、严管理、保安全”百日施工竞赛活动,切实做到以对组织负责、对学校负责、对学生负责、对未来负责的精神,把擂鼓中学建成精品工程。把好施工进度关,针对灾区人力资源市场紧张和学校规划区内民舍民居搬迁、土地补偿等实际,他们及时和当地政府、群众协调沟通,得到理解和支持。把好安全关。针对指挥部官兵来自全区不同单位、年龄职务相差较大以及车辆外出多等实际,他们制定组织管与个人管,家庭管和群众管相结合的管理办法,重新划分了党小组,确立了安全责任人。
(2009年4月12日刊于《前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