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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奇才奇思”说纸鸢

老舍在宗月大师为他引荐的改良私塾里念了不久,就转学到西直门崇寿寺内城,第四学区私立第二小学堂(后称京师公立第二高等小学堂)插班念三年级。辛亥革命以后,这所小学堂改成了第四女子学校,于是老舍和其他的在校男生一起,被并入了西直门内南草厂胡同里的第十三小学,学习了近一年的时间,直至这年年底小学毕业。

小学生往往不会也不爱写作文,因写不好文章而挨先生的竹板子成为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宁可挨竹板子也不愿写作文,真是“作文猛于虎”啊。《笑林》中就曾记载了这样一个笑话:一个监生路过国子监(封建王朝的教育管理机构和最高学府)门口,听到国子监祭酒(国子监的主管官员)正在怒气冲冲地训斥两个太学生。监生便好奇地问守门人:“不知如何处罚?是打呢?还是跪石头、上锁呢?”

守门人回答说:“罚写命题作文。”监生听后惊叫道:“咦,罪不至此!”可见,视写作文为一桩难事,实在是古已有之。

正因作文不易,“吟安一个字”往往要“捻断数茎须”,所以诗才敏捷、文思泉涌历来为人称道。如古代才女谢道韫就因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咏雪名句而盛为传诵,名著于幼时。

老舍在小学时写作方面的天赋就开始显露出来,他文思敏捷,代同学拟的文章同样拔得了头筹,留下了一段“奇才奇思”说纸鸢的佳话。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又到了放风筝的时节,高高低低、花花绿绿,成为天空中一道独特的景观。这天,国文老师孙焕文先生就即兴给班上的同学出了个《说纸鸢》的作文题。老舍文思快捷,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写好了。可是,同班的小伙伴高煜年却冥思苦想,半天也没开个头。这可急坏了老舍,原来两个小伙伴课前就计划好了下课一起去放风筝呢。这下可好了,纸鸢没放成,却要坐在教室里干等着同伴纸上谈兵。终于,等得心焦的老舍悄悄地对高煜年说:“我给你起个开头吧!早点交卷,咱们才好去放真的纸鸢呀!”正绞尽脑汁的高煜年自然是求之不得,按照老舍起的头如此这般地,总算完成了一篇作文,交了差。

第二天的作文点评课上,孙先生对高煜年的作文赞不绝口,诸如“破题得体”“先获吾心”等评语写了一大串,还在课堂上情不自禁地高声朗诵了其中的精彩片断:“纸鸢之为物,起风而畏雨,以纸为衣,以竹为骨,以线牵之,飘扬空中……”这不正是老舍替高煜年写的开头吗?面对孙老师不遗余力的赞美,两个小伙伴在台下四目勾留,相视而笑。不料被孙先生发现,孙先生就问:“你们两个笑什么?难道我读错了吗?”高煜年再也坐不住了,他红着脸站起来说:

“孙老师,您没读错。不过……”“不过什么?”孙先生追问道。

“不过,不是我写的。是庆春替我开的头儿。”高煜年毫不隐瞒地向老师说出了真相。没有料到的是,孙先生不气反乐,他拈髯良久,点头赞叹道:“我在北直隶教书多年,庆春文章奇才奇思,时至今日,诸生作文无有出其右者。”“奇才奇思”,“无有出其右者”这是何等高的评价呀!高煜年到了晚年,耳聋重听,双目失明,旧事模糊,唯有童年的这件事念念不忘,记忆真切,能出口诵文。老舍才思过人、妙文惊人;高煜年坦承错误、率真可爱;孙先生包容大度、慧眼识英,合为一段佳话。

老舍的作文何以能写得那么好呢?想来这也是很多学生、家长和老师都十分关心的问题,老舍在《我的创作经验》一文中道出了些许秘密:“在我幼年时候,我自己并没发现,别人也没看出,我有点作文的本事。真的,为作不好文章而挨竹板子倒是不短遇到的事。可是我不能不说我比一般的小学生多念背几篇古文,因为在学堂——那时候确是叫做学堂——下课后,我还到私塾去读《古文观止》。《诗经》我也读过。”(《我的创作经验》)可见,写作文和其他事一样并没有什么捷径可循,老舍说:天才是什么?我分析不上来。怎么能得到它?也至今还未晓得。所以,顶好暂不提它。经验,我可是知道,确是可以从努力中获得,而努力与否是全靠自己的。努力而仍不成功,也许是限于天才,石块不能成金子,即使放在炉中依法锻炼。但是,努力必有进步,或者连天才者也难例外;那么,努力总会没错儿。

不偷懒、不自馁、不自满,我呀,我只求因努力而能稍稍进步!(《独白》)是呀,“努力总会没错儿”,这就是老舍写作的秘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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