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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夏天的旋转木马(2)

由大石头在前面问路,三个人一路向乡镇边郊走去。

一路上有大片的田野,弯弯曲曲横纵交叉的小径,大叶子的植物,田里的电线杆,有炊烟的农舍。一些小河,茂密的草和一些单独的树。

昏沉阴郁的天空,放眼过去都是潮湿的颜色。

三个人开始变得像小孩子起来,打打闹闹,唱唱跳跳,好似真的是出来露营一般。

“还记得初二的时候我们全班一起出去露营吗?”

“哈哈,当然记得,小奇你要去抓螃蟹结果掉在了水沟里。”

“也不知道是谁爬到树上去摘果子,结果下不来了,躲在树上哭鼻子,是最勇敢的石头我把你解救下来的。”

“切,好意思说,后来你就光明正大地专门偷吃我烤好的鸡翅膀。”

……

他们找到了那个妇女,小木马很开心地从她那里拿到了妈妈娘家的固定地址。那个妇女看到小木马,连连说她长得真像当年的那个小姐。然后还说了不少关于小姐和家教老师的故事,和小男孩写过的小说差不离。

回小镇的路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三个人大声叫喊着在穿越田野的公路上一路狂奔,还是成了落汤鸡。

最后,在大石头的带领下,他们偷偷爬进了那栋废弃的老房子里。

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白布蒙上了,落满了灰尘。在大客厅里还有一架钢琴,小木马想去打开,刚要按下琴键的时候,被大石头一下拉住了手。“你要干什么啊,可不要让小镇上的人都以为这里闹鬼了。”

小奇听到“闹鬼”两个字,明显有些害怕,大石头还故意装出鬼样来吓他。

小木马吐了吐舌头,缩回了手。这个时候她抬头看到上面架着一本琴谱,拿下来才发现里面居然夹着一张素描。

“小木马,真的长得跟你好像哦。”小奇在一边说,“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哦,你妈妈当时就住这里哦。年纪该和你差不多吧?”

小木马不理他,只是盯着那张素描发呆。原来这就是妈妈的样子,爸爸从来没有给她看过妈妈的照片,也没和她说过妈妈的事,只是会经常看着她发呆。

直到大石头在另一个房间里叫他们:“这里还能洗澡啊,小木马,你先来洗吧,当心感冒了。”

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坐在阳台上。有雷电,天空很朦胧,不远处的山也成了模糊的影子,听到雨水的声音,田野显得格外静谧,农舍也是沉寂得很,像那些轻轻摇摆却毫无瓜葛的树。他们看着田里的各种植物、小径以及那条穿过田野的马路,偶尔有人穿着雨衣骑单车从那里经过,有时候能看到炊烟,还有缓缓飞起的白鹭。

这一切都被打湿了。

“这个时候我所能看到的静与动都是不露声色的孤独。”小木马抱着自己的膝盖说,“我现在才明白小男孩在文字里好孤独啊,我想他了,他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孤独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想我呢。”

大石头和小奇互相看了一眼。

小奇开口说:“小木马,我们来说故事吧,说我们自己的故事。”

他们三个开始说自己的童年,说同学间的趣事。

后来,小木马问大石头:“石头,为什么你上了高中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原本还说得兴高采烈的大石头一下沉默了,气氛变得很尴尬。

很久之后。小木马站起来走向阳台栏杆处,说:“初三的时候,晚上一个人在画室画画,突然觉得好孤独,想找个人唱歌给她(他)听,或者跟她(他)倾诉我的孤独。我去楼下的电话亭打电话,胡乱拨的号码,第一个没人接。第二个有人接了,我说我要和你说话,唱歌给你听。电话那边说‘神经病’,电话就断了。挺失望的,觉得更加孤独了。我又拨了第三个电话,不等那边的人开口,我就开始唱,一直唱啊唱……”

小奇说:“真的吗,那个人就是你吗?我就觉得声音那么熟悉,那天我一接电话,就有人在那边唱歌,而且唱了好久好久。我还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小女生呢。”

小木马一下瞪大了眼睛,“啊”了一下之后又说,“是小奇你吗?我暗恋你?想不到你原来这么闷骚哦。我以为是石头啊,因为我那时候经常打电话通知石头去参加篮球训练,潜意识下按的号码可能就是他的呢,我一直这么以为。那么说来,骂我神经病的一定是石头你了,现在想想,那声音还真像你的。”

大石头笑了:“我才没那么无聊呢。嗯,听你唱歌的那个人就是我啦,那时候我刚要睡觉,顺便就把那当催眠曲了,你唱着我听着就睡着了,还记得么?”

小奇就开始和大石头争辩到底是谁听她唱歌的。小木马笑得很开心。

后来,小木马说,我给你们唱那天我唱的歌吧。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静静地开放

……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夜晚显得格外静谧,远远的灯火就像星光一样。

小木马在临睡前想到了小男孩。

“小男孩,只有你最知道,小木马一直胆子很小,没有再打第三个电话。但是今天终于把想唱的歌唱出来了,好开心。小男孩,小木马已经长大了,而且有他们在我的身边,你一定不用再担心了,对不对?我要把我们的幸福带回家。小男孩,晚安。”

六旋转木马城

出发,出发。

太阳照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大石头还把小腿压在小奇的肚子上打呼噜呢。

走过乡村小路,坐过小三轮摩托车,还顺手摘过河岸边的荔枝。最后,他们坐着巴士,一路辗转前往新目的地。

因为不满大石头爱吃爱喝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小木马提议让大家把钱都交给小奇,要花什么钱,必须三个人一致通过才行。大石头当然不干,认为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整他,因为小木马说什么,小奇从来不会反对。但是他脾气也没有原来没出门前那么冲了,最后还是乖乖地听了小木马的指挥。

等他们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从这里去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还要转车,只能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了。

进了几家宾馆他们都吐了吐舌头跑出来,最便宜的标准房他们都住不起了,他们不能把钱花在这上面,万一回不了家可怎么办。而且他们还没有身份证呢。

“原来在城市生活真的比乡镇难。”

有了这个结论以后,小木马发誓以后要做城乡交流的天使,小奇要去支援乡村建设,大石头想努力赚大钱。

不过三个人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住的问题。

最后,大石头将功补过,带领他们又偷偷溜进了一个游乐场。

游乐场里有小木马最喜欢的旋转小木马。她很开心地坐上去,她跟小奇和大石头说,嘿,男孩们,你们坐上来追我吧,我们一起来旋转吧。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她坐在旋转小木马上睡着了,她感觉到这些小木马真的开始旋转起来,天上的星星也都开始旋转了一样。她梦见了小男孩,很小的时候,小男孩就趴在地上,让她骑在背上像一匹小木马那样逗她开心。

她想念小男孩想到在梦里都想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好,自己这么乖,妈妈还是要离开他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小奇的叫声给叫醒了。

有几个流氓要抢他们的包裹,看到小木马更是想要上前调戏。

大石头已经从睡觉的长椅上跳起来和他们扭打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点儿处于下风的样子,但是他们明显都是很有打架经验的人,不仅把大石头按倒在地,还亮出了明晃晃的匕首。

小木马开始惊声尖叫。小奇虽然脸色已经被吓得发白,但是他还是把小木马挡在了背后。

就在他们坏笑着向小奇和小木马逼近的时候,路的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并有几束手电筒的光。

是游乐园的保安。

那些人赶紧跑掉。

小木马他们被带回了保安室。

开始的时候,保安还以为大石头和那些流氓是一伙的,要把他扭送派出所。小奇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并告诉保安为什么他们三个会偷偷溜进游乐园睡觉,他们要去哪里。

保安队长伯伯很好,听说他们的事后,不仅帮大石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还让他们在保安室里住了一个晚上,更是在第二天送他们去卡车配货的地方坐顺风车。那里的保安是他的朋友。

告别的时候,他用手拍大石头的脑袋,要他不要打扮得这么流里流气,那样,别人都会以为他是坏孩子,路上有什么困难,也没人敢帮他。多做好事才有好结果,他说。

他希望小木马能顺利找到她的妈妈。说他也有小木马这么大的女儿,知道妈妈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七妈妈呢

坐大卡车在高速路上行驶的感觉可真好,特别是司机大哥还放着披头士的音乐。

终于到了要去的城市的入口处,因为大卡车不能进城,他们和司机大哥道谢告别后,就开始直奔目的地了。

在吃午饭的时候,有一对母子向他们乞讨,说是出门寻找打工几年都没回家的父亲用光了钱。虽然这样的人很常见,大都是骗子,但是小奇看到一直拉着他衣角不放的小孩子那可怜的样子,想到他们出来也是为了寻人,所以这个好好先生只好掏出钱包拿钱给他们。

直到要付账的时候,小奇才发现钱包不见了。

一定是刚才那对母子。大石头在那边大叫。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他们啊。

虽然小木马和大石头口袋里的钱还够他们付账,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们三个人把寄托都放在找到小木马的妈妈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小木马很害怕。

这个城市好大。问了好多人,走了好多路,他们才找到了小木马妈妈的家。

他们在房子门口坐着等了好久好久。

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有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搂着小布偶的小女孩,走上楼梯,来到房门前。

她很奇怪地打量着面前这三个很狼狈的少男少女。

小木马问她这里是不是自己妈妈的家。

年轻的妈妈说这是她前几年通过中介才买下的二手房,原来的房东去了哪里,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小木马默默地走下楼梯,走向人流汹涌的大街,小奇和大石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小木马突然就昏厥倒在了地上。

小奇和大石头吓坏了,赶紧报了警。

小木马被送到医院里,医生说,她需要好好地休息。

小奇让警察给自己爸爸打了电话。他知道,小木马还不想让她的小男孩知道她偷偷跑出来找妈妈。因为小木马在爸爸面前总是装作很快乐,什么心事都没有,从来不提妈妈的事,她知道,爸爸比她更想妈妈。

一切都弄好之后。小奇和大石头也趴在小木马的身边睡着了。

等他们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发现各自躺在小木马左右两边的床上。小奇的爸爸妈妈连夜开车过来,准备接他们回家。

知道小木马的事后,他们并没有责怪他们,反而在回去的路上,一路带着他们到处玩。

在路过他们曾经待过的那个游乐场所在的城市的时候,他们正要去那个游乐场玩,大石头却说有事,让他们两个先玩,他会来门口等他们。

小奇觉得蹊跷,就和小木马一起偷偷地跟着他。发现他去了这个城市边上的一个监狱,原来,他的爸爸因为贪污,在大石头升高中的时候,被关在这里服刑。

大石头爸爸看到大石头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老泪纵横,大石头也像一个受了无限委屈的小孩子那样号啕大哭。

他说,爸爸,你永远是我的爸爸。你要好好的,我和妈妈一起等你回家。

小木马和小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游乐场门口等大石头。

小奇说:“大石头,我们一起去坐旋转木马吧。”

大石头和小奇坐在后面的旋转木马上对小木马说:“小木马,我们一起旋转吧。”

小木马回过头去,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一只小兔子的眼睛。但是她却努力微笑着说:“谢谢你,大石头,谢谢你,小奇。”

三个人一起大声叫着笑着。

所有的幸福、快乐、想念、忧伤,统统旋转着飞到天上去。

小木马的眼泪在旋转,这么久之后她才哭了出来。

八小男孩

小木马在楼下的电话亭打电话给小男孩。

小木马说很想他,也很想妈妈。她想有一个妈妈。

小男孩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他说等小木马露营回来的时候,就告诉她关于妈妈的一切一切。

小男孩说,妈妈对于爸爸来说,是一朵不重开的花。

小男孩说,女儿就是爸爸的最后一个情人。

小男孩说,我爱你,小木马。

小木马在这边说,我也爱你,小男孩。

小木马回到家里,小男孩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又在书房的摇椅上睡着了,还轻轻地打着呼噜。太阳从百叶窗上透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想起多少年来,她就这样慢慢地长大。

小木马想去关掉电脑,移动鼠标的时候,电脑显示器亮了,是新写完的文档。

《小木马的夏天》。

每个少女,都是世界的中心。你旋转,全世界都旋转;你快乐,全世界都快乐;你悲伤,全世界都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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