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聂丝岚便去了邢园,在门房哪儿得到的回话同孟流年如出一辙。
楼让人不在府中。
这人是躲了还是怎么的?见不到人那还不只能是等死。聂丝岚正在这园子门口搓手跺脚的来回打转,却是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楼展:“聂姑娘?”
“楼展。”聂丝岚一见是楼展眼神顿时一亮,迎了过去。
楼展对聂丝岚甚是客气的问道:“聂姑娘怎的在这门口站着?”
聂丝岚一笑:“我来找楼公子,门房说是没在府上,我这不正准备回呢。”
“哦,公子送客去了,稍后便回。聂姑娘若是不急着走随我入园侯上片刻?”
聂丝岚点头应下,自是求之不得。
楼展将聂丝岚领到了花院子里便是去忙自家事了,没让聂丝岚等上太久,一身风尘的楼让便是进了花园,见到聂丝岚倒是极高兴的样子却并无意外:“丝岚,来啦!你可是稀客。”
楼展也是随后而至,接过楼让的外袍又是伺候着净面一番方才离去。
“丝岚今日来的巧,我正好带了件稀罕物回来,待会儿让厨子做了一起尝尝。”看楼让似乎心情不错,聂丝岚忙拿出孟流年写好的那封信放到两人中间的桌上,推到楼让面前道:“这是孟流年给你的信。”
楼让眼角斜撩了眼聂丝岚推过来的信封,刚刚还好好挂在嘴角的笑立时没了踪影,语意颇冷的道:“看来,丝岚你是无事不登门啊!”
聂丝岚一时有些尴尬,却仍是硬了头皮的说道:“事情实在紧急,你先看看再说如何?”
楼让身子往椅背上有一靠,捏了捏眉心,微闭了眼道:“大清早便出去跑了这么一趟,我也是累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楼让态度急转之下竟是便要撵客出门。
楼让此番反应让聂丝岚觉得他定然已经知道了粮食的事情,看来事情不妙啊。
楼让现在这样的态度根本就是不想插手,若真是公事公办,那这事儿还有什么戏可唱。
聂丝岚脸色一沉,冷硬硬的道:“楼让,你再说这些话是想把我当傻子还是想让我把你当傻子。”
楼让睁开眼看了一脸冷峻的聂丝岚,眉尾一挑仔细的将聂丝岚打量了一遍,他倒没想到聂丝岚竟会是这样直言戳破,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求人办事儿的还能有你这番气势我倒是头回见。”
聂丝岚不理楼让的调侃执意又把那封信推了过去。
楼让仍是不动:“丝岚,你的来意我很清楚,如果是为那件事你就不必开口了。”
聂丝岚一听楼让这话,心说果然是知道的:“楼让,这次的事都是意外,你就不能高抬贵手让孟流年过了这个坎儿吗?”
“意外?”楼让看了说话的聂丝岚一眼,他显然对整件事情都知道的十分清楚:“这样的意外有一次就有可能有第二次,你让我还怎么能放心把事情交给孟流年来办,那不是拿着我自家的小命儿给孟流年拎手上玩儿嘛。”
聂丝岚一时有些无话,的确能出这样所谓的意外是让人放心不下,但现在显然不是换位思考的时候。
“楼让,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命硬着呢,怎么可能是孟流年这样的小商贾耍的动的。”
楼让脸上一松也是有了些笑意:“丝岚你说的倒是轻巧,我担了怎样的干系你又有没有想过。”
“自然是想过,不过我相信楼公子你定然有应对之法不是。”聂丝岚脸色一松,对着楼让浅浅一笑道:“你们这些当官儿的不都是那样,事先可以毫不知情,等下面的人汗津津的做完事回来,干好了拍着肩膀说声‘辛苦。’若是干砸了,便换来一句‘无用,饭桶。’”
楼让听完聂丝岚话,“哈哈!”一笑,趁着这个当口,聂丝岚把刚才被楼让推回来的信又推了过去,眼里带了些许恳求:“先看看再定如何?”
楼让无声的眼神扫过来,在聂丝岚焦急的等待中终是将桌上的信拿了起来。
楼让看的很快,片刻便是读完放到了桌上。楼让见聂丝岚眼神滑倒信纸上,显然事先并不知晓信中内容,便是手上一送把信递到了聂丝岚面前:“这孟流年倒是舍得。”
聂丝岚看完信方知楼让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孟流年在信中除了说明事情原因及自己准备的应对之法以外,另外还提了一件事便似愿意将孟家两成的干股划到楼让名下。
聂丝岚看完,抬头望着对面的楼让等了他的答复,只听楼让满是无奈的说道:“丝岚,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事儿我抬手没用,将军若是追查我也是难逃罪责。”显然孟流年给出的条件并不足以让楼让心动。
“当初是看了你的面子才将这铺生意放给了孟流年,却是第一趟便出了这样的纰漏,这不是摆明了拆我台吗。”楼让一副为难的样子,聂丝岚却是那里肯信。
“怎会是拆台,这次的事实在是蹊跷的很,大库里查点的妥妥当当的粮食怎知到了军中竟成了那般样子,也不晓得是谁竟能有这神鬼不知偷天换日的能耐。”聂丝岚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楼让一眼,她对楼让至今仍是存疑。
楼让眼神一收,眼中光芒一现,嘴角抿了抿却是什么也没说。
“楼让,你要相信先如今的局面绝对不会是孟流年愿意看到的,这里面一去可就是他大半身家,他怎可能是有意为之。再则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头前的教训孟家之后的事情办起来定然会是小心了再小心,绝不会再给旁人一丝机会。”
楼让似是专心品着手中的茶,也不知将聂丝岚的话被他给听进几句,只听聂丝岚接着说道:“再者,楼让,你也不必于我说那些虚言,此事与你这儿不过是高抬贵手的事,放到别人肩上却是能压死人的份量,况且谁没有个走窄的时候呢。退万步讲,便是孟流年这一遭还不能接上你便是再调了别家的粮时间的也是够的”
聂丝岚说完,楼让手上的茶杯也是放回了桌上,便见他听了聂丝岚这一番话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倒是闲闲的问了句:“听丝岚这意思莫不是以后我还有求到孟流年名下的时候?”
聂丝岚看了楼让一眼,她虽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但却清楚的知道至多不过几年光景上官婉儿便会垮台,不知那时的楼让还能怎样风光。
聂丝岚收回眼神,垂下眼帘,落到自己面前:“不是,你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有哪个时候。”
又是这种表情,聂丝岚第一次听到楼让告诉她自己的背景时也是这种表情。楼让坐直身子忽然道:“其实,我是怕即便是我抬了这手,丝岚你也不会承我这份情。”
聂丝岚抬头急忙道:“怎会,若是那般,孟流年一定会记得你这份情。”
“我要他记得作甚,丝岚你这是给我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楼让直逼聂丝岚的双眸一字字说道:“丝岚,你没听清,不是孟家,不是孟流年欠我一份情,是你。”楼让伸手在聂丝岚鼻尖轻轻一触:“是你聂丝岚欠我一份情。”
聂丝岚一楞,身子往后一撤,盯住楼让那双微笑的眼,心思一动,她有些怕楼让会挑在这个时候和她摊牌。
楼让既是没有挑明,聂丝岚也自然是继续装了糊涂,便见她眼角一挑看了楼让:“我一个既无钱又无权的民间女子能帮到你什么,你讨我一份人情岂不是太过不划算?”
楼让并不接话只是眼神不让的盯住聂丝岚,那眼神让聂丝岚知道此事绝无回转,这便是楼让开出的条件或者叫做附加条件。
聂丝岚与楼让对视一眼仍是笑容灿烂,嘴里打了哈哈半开玩笑的说道:“成啊!我便是欠下你楼让一份人情,改日你楼公子但有用的上的地方招呼一声,我便是在天涯海角也会飞马杀到。”
楼让不理聂丝岚的玩笑话,而是逼视着聂丝岚,一字一顿的问道:“丝岚这话我能当做是一句承诺吗?”
聂丝岚脸上一顿,眼里立时便有了犹豫,她还没到那为了孟流年便要牺牲自己的境界。若是刚才出口的话能收回,聂丝岚定然已是将刚才那句话给拽回来了。
“怎的?丝岚连这样一个遥远的承诺也不愿给?”楼让口中加重了“遥远”二字,似是要安聂丝岚的心。
聂丝岚此刻只觉自己便是一头已被瞄准的猎物,而楼让便正是那举弓打猎人。
聂丝岚没想到楼让会如此的步步紧逼,但仰人鼻息让她没有更多的选择,况且那遥远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聂丝岚脸上的笑容敛去,郑重的盯着楼让说道:“可以,只要你不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不是让我做坑蒙拐骗违背道义的事儿。”
“那是自然。”
事情谈妥,聂丝岚也是不再久留。
一路沉默送了聂丝岚出门的楼让,却是在聂丝岚跨出门口前最后一刻说道:“丝岚,你信不信这世上有的人相遇便注定将携手一生一世,有的人你即便万般珍惜却也注定只能是有缘无分。”
聂丝岚回首望了眼身后的楼让,见他正神情专注的望着自己,目光一凝,坦然与他对视,徐徐说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