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大库在合江县,为了就近方便,孟流年与楼让谈妥之后便是带了聂丝岚直接去了合江的老宅。
查点好粮食,第二天一早,孟流年便是先行去了军营打点,吩咐孟青点齐了粮食跟着车队一道出发。
孟青领着车队沿江边大路而走,昨夜生起的大雾尚未全然散去,清新的空气中有着湿漉漉的水润。
“停车!停车!”
“检查!所有的人统统下车!”
薄雾中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十几个穿着皮甲的捕快将孟家的车队团团围住,根本不给孟青他们开口的机会,所有人呢已是全部被赶下马车,撵到了路障的另一边。
孟青作为领队被带到了一名铁甲黑衣的捕快面前。
彪悍、强壮、冷峻这三个词便足以形容孟青面前这人,孟青刚才已是一圈打量,这一队人马里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孟家在合江县也是排的上号的大户人家,平素里官府衙门也是常相往来,在合江县内遇上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孟青闹不清这群人的来路,拱手一礼道:“小民见过大人。”
那黑衣捕快似是根本没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孟青,眼神从他脸上毫不停滞的扫过,大手一挥冲了手下的人喝道:“给我搜,一车车的搜,不要放过一件东西,遇上只跳蚤也得给我分出个公母来。”
孟青一听这话心头便是“咯噔!”一下,收回手伸进袖袋再拿出来已是捏了两张飞票在手。
“大人。”孟青再行一礼,借着拱手之机已是将手中飞票塞到了那黑衣捕快手中:“大人,我们这是送往郑将军营中的军粮。”
“军粮?”也不知是否塞过去的飞票起来作用,那捕快终是睁眼瞧了孟青一眼,摊出手道:“文书何在?”
孟青赶忙拿出文书交到那人手中,那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给孟青道:“一旁候着去,搜完了便放你们过去。”
孟青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捕快当真是在一车车的在搜,每袋粮食都不放过。、
孟青眼见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也只得是乖乖的走道一旁等着搜查完毕。
孟流年见到孟青第一句话便是问:“怎生这么晚才到?”
“路上遇到官府盘查,耽搁了不少时间。”
“盘查?”孟流年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对孟青交代道:“大库那边已经打点过来,你一路跟着送过去入库便是。”
此时营地外各路车队的送来的物资已是把本就不算宽敞的大门给堵上了,孟流年虽有打点,但这样情况下也是不好带了孟青插队,便只能是招呼了车队排在最后一点点的往大门里挪。
“少爷,此处有我照看着,你先回吧。”
孟流年看了看剩下也不过是等时间的问题,便是点点头,又同孟青交代了一定要把细些便先行回转了。
孟家大库的存粮只够第一趟的量,三个月后的第二趟便得看今年收上的粮食有多少了。
孟流年回到庄上,先是找两个管事商议一番,中午过后方才回了宅子。
聂丝岚迎了孟流年进门问道:“午饭吃过没?”
“吃过了。”孟流年进门便直奔了书房,拿出账本,核起了数。
聂丝岚见孟流年有正经事做便是退了出来,钻进小厨房便是准备弄些小点心给孟流年当下午茶。
聂丝岚点心做好刚端了盘子从厨房出来,便听见大门处“哐当!”一声响,一个人影闯进来便是直奔了后堂书房。
待聂丝岚看清进来的竟是孟青时,孟青已经是一脚跨进了书房大门。
聂丝岚端着盘子往书房去,隔的远听不见书房里孟青与孟流年说的什么,倒是眼见孟青风急火燎的从外面进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孟流年先是一怔,接着脸色便是一点点难看起来,到最后竟是从凳上站了起来,直接便要出门。
聂丝岚把手中的点心往身后秧子手中一放,提了裙角便追了上去:“流年,怎么了?这是要去哪儿?”
孟流年目光急切,语速极快的说道:“送到军中的粮食出事了。”
“什么?”聂丝岚失声叫道,身上机灵灵一阵恶寒,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急忙问道:“可是楼让使了什么手脚。”
孟流年一楞,虽觉得聂丝岚问的怪,但一时间也是没时间细想,摇头道:“不是,孟青一直跟着,是我们自家的问题,送去的那一批粮食入库时开包查验竟全是发霉的。”
聂丝岚与孟流年说话这一会儿功夫已是从后院到了大门,孟青也是手脚利落套好车等在那里了。
“我去大库看看,晚上再细说。”
“好。”聂丝岚点点头,满眼忧心的望着孟青驾车离开。
楼让上次的暧昧态度让聂丝岚心生警兆,一直便暗暗防着楼让会否使出什么于孟流年不利的阴招,是以刚刚孟流年一说到出事,聂丝岚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了楼让。
孟流年前脚刚走,聂丝岚在家里越坐越是觉得呆不住,脚跟脚的便也是赶去了大库。
聂丝岚赶到时,大库的门已是大敞开,剩下的粮食一包包全都被打了开。白花花的米粒,圆满规整,根本没有一颗是霉烂的。
在大门一旁放着两袋孟青从军营拉回来的大米,聂丝岚随手抓起一把捏在手中。
本该是干爽清洁的大米粒此刻却是润润的,有些粘手,细看之下不少米粒上已是有了点点霉斑。
聂丝岚心情沉重的走到孟流年站立之处:“怎会如此?”
孟流年紧皱了眉心,摇摇头,他也想知道,自己一库上好的粮食怎的送过去便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查真相的时候,更着紧的是军中那边要如何交代。要知道此事追查起来,若是往重了说那可是欺瞒朝廷,便是抓了孟流年下大狱这罪责也是够了。
聂丝岚看着脸色有些灰暗的孟流年,心头也是叹了口气,看来这买卖人也不是好当的啊!
孟流年没有多说,只是冲聂丝岚简短的交代道:“我去一趟军营,你且先回转。”
夜将黑尽,孟流年才带了孟青从军营回来,聂丝岚只看孟流年那依然蹙起的眉头便知事情定然没妥当。
“你现在打算如何?”聂丝岚没想到本以为孟流年这次该是转到了宽谷,那知却又是入了窘境。
孟流年在书房中根本是坐不住,来回踱着步子,思索良久方才开口道:“现在只能是把运进军中的粮食换出来。”
这一点倒是同聂丝岚想到了一处,军中不可能是全无存量,只要能保证及时衔接上,孟流年依然有机会涉嫌过关,但这铺生意的银子却是赚不到了。
孟流年接下来的话却是无异于冰面上泼了一盆凉水:“军中辎重营看管大库的兵士我已是暂时使钱瞒了下来,但人家也已是把话说白了,至多也就是瞒一天,过时便还是得往上报。”
“就一天?”聂丝岚眉头一跳,这一天能顶什么用,现今大库里剩下的粮食离要送去的数目差着一大截,余下那些数便是把这合江县连带着周遭的粮米铺子买空也是凑不够那个数的。
孟流年自然也是知道,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大的事,一个看管大库的兵头根本就兜不住,他也不敢兜。这事儿唯一能兜的住的便是楼让,只有他点头我们才能得上十来天的迂回之期。”
“那你去找楼让,他怎么说?”聂丝岚只以为孟流年今天这一趟已是见到了楼让,那曾想孟流年却是摇摇头:“楼让人不在营中,底下兵士说是回了泸州,我待会儿便要连夜赶回泸州。”
“嗯。”聂丝岚点点头,站到孟流年身后,双手轻轻的搭到他的肩上,轻声道:“流年,沉住气,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
聂丝岚一早也是从合江赶到了泸州府,正在家里等的心焦,却是中午没到便见到孟流年的人走了回来:“这么快?怎样?”
听到聂丝岚的问话,孟流年脸色一沉:“没见到人。”
“闭门不见?”
“说不准。”孟流年脸上也是有些疑惑:“门房回话只是说今日不在府内。”
两人间一时便是沉闷无语,便见孟流年目光一凝冲聂丝岚说道:“楼让这边我不能再等了,现如今我们最耗不起的便是时间。”
“明日我得到山南道去一趟,那里有我父亲生前一至交,家中也是良田万亩,我只有去他哪儿买到粮食才能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
聂丝岚微一皱眉:“怎的舍近求远,泸州府这么几个大户,怎么着也是能凑够了不是。”
孟流年苦笑的看了聂丝岚:“若当真是如此我便也不会这般心焦了。”
“怎的?那些人要涨价?”
孟流年低叹摇头道:“丝岚,你当我是舍不得多给那些给银子吗?你得空倒是不妨去市井转转,那些粮米铺子表面上是一如既往,可现如今是没有一家是肯卖出大数,便是肯卖的那价也是抢人的价。他们这是乐得看我孟家遭殃,自己便是能趁机补上,那个会在此等时候施那援手。”
聂丝岚一惊:“消息竟是传的这般快,那楼让定然也是知道了,他还能答应吗?”
“不知道。”孟流年这次心里是真的没了底,却是明白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那绝对只能是等死。
孟流年站起身取出纸笔写下一封书信放到信封内交到聂丝岚手中:“我等不到楼让与他面谈了,这封信丝岚你务必帮我交到楼让手中。”